走马观花也是好的,至少走的快。
王吉跑遍整个夷山镇,很快发现了冶风的踪迹,到时,这家伙正蹲在一家铁匠铺内,盯着鼓风烧火的鼓风机猛瞧,鼓风机鼓弄空气时,瞧他神态,似乎也在跟着一吸一呼。
“风师兄!”
王吉打了声招呼,冶风抬头瞧他,眉目间有些抑郁,回道:“你来了。”
王吉察言观色,问:“有什么问题?”
冶风起身,苦恼道:“不提也罢……”,摇了摇头,又忍不住道:“这风炉鼓风,乃是压风术,若不是我天生肺弱,便能从之鼓风之法中,完善压风法门,学到精妙处,一口吐息,便能席卷整个夷山镇……哎!”
王吉听了心中一动,冶风又道:“你来找我么……也对,你习练灵热八相,最重火势,到此处观火倒也不错……不过此处观火,却不是最佳处。”
王吉连忙请教:“这话怎么说?”
冶风道:“来,随我来。”
这人拔腿便走,王吉立刻跟上,快步出了铁匠铺,在巷子中左扭右拐,很快到了闹市街道,冶风在接头站定,抱着手臂盯着街上的行人,问:
“瞧见么?”
“……瞧见什么?”
冶风瞧了他一眼,摇头心道:据说此人生就玉骨,极可能是转世之灵,与我也是同道……莫非此人还没有开出宿慧?也罢,不如在此处卖个人情,人族有句话说,出门在外靠朋友,也是不错……
于是摇头晃脑,对着街上指点,说道:“火曰炎上,炎,热也;上,向上。你瞧那娘子,人面红赤,上尖下宽多丰盈,坐立摇摆不安,必是火性人,你再瞧那汉子,行动疾而摇,脚步急快,是火性人,你再瞧那商贩,说话急躁,语音尖高破,亦是火性人……”
“啊?还能这样瞧人?”
“此乃势也!所谓采气,乃是观天地气,人气,即天地势,人势,懂其理,懂其势而用之!”冶风道:“来来来,现在轮到你来瞧我,瞧出什么?”
王吉只好盯着他猛瞧,等了半响,冶风性子有些急,不耐烦,追问:“瞧出什么?”
王吉内心十分抗拒,如果直话直说,这保准是一道送命题。
大家师兄弟一场,还是睁眼说瞎话好了。
他说道:“师兄长相惊奇,虽然并不雅致,但是隐隐之中透露着一表人才,真是难能可贵……”
冶风听着,脸上露出满意神色,却听那人继续说道:“师兄的脸洗的……不是很干净,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味道……真是有男性雄风!”
这下冶风的脸色不由由晴转阴,他是山猪转世,做妖怪时哪有什么讲究,当时留下的习惯,转了世也懒得改了……不过这小子那句男性雄风说得还算不赖……
“……师兄看上去脸色不好……啊,可能是我说错了话惹你生气,但是师兄能忍着不发脾气,可见是修养到位,是个有本事的人!厉害!”
冶风沉声问道:“哪里有本事?何以见得?”
王吉开动脑筋,说道:“有道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有脾气不乱发,这是一种大将军型的体质,调整好体质,您就是大将军,能干,成为一个对家国、对天下有用的顶天立地之人,如果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乱发脾气,您和您周围的人可都惨了!”
冶风深吸一口气,仰天喟叹:“师弟,看不出来,汝观人之学精矣!是吾小瞧了!”
这人只要情绪激动,就是吾啊汝啊的装比,王吉已经看出来来了,冶风现在十分受用,一定是自己这一道马屁拍了个正着。
这么一记拙劣的马屁,都能让他甘之如饴,可见此人平时遭受了多少非议,王吉心里感叹,看来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尖锐高亢的声音道:“精个屁!我看就是马屁精!”
另有一声音道:“何以见得?”
第一个声音道:“有一种人呐,活的不怎么痛快,首先从长相上不是太雅观,皮肤总是洗不干净,面色发黄、发暗、油腻、还起脓疱、疮疖,长着一个大大的酒糟鼻、面部和鼻尖总是油光发亮,唇红齿黄、牙龈红、口唇红、眼睛红赤……就如同野兽,没有开化一般。”
“那有如何?”
“此种人,必定常感到口干、口苦、口臭、嘴里有异味,一身的汗臭味、一天冲三次澡,体味也是那么大。长相不是太好,脾气却很大,动不动就发火,厉害!有修养的人呢,自己长气、自己忍着,还算好,没修养的人呢,您可千万别招惹他,他会打人毁物的。这样的人难道说活着就不痛苦吗?”
冶风暮地脸色一沉,喝道:“是哪个在放屁!?”
人群中走出两人,一高一矮,两人并肩走着,散发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矮的一个浑身都洋溢着一股子亲人的暖意,而另一个高的却有一股沉沉的死气。
看穿着打扮,都不是常人。
以往王吉在“老家”,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奇人异士,才入了练气的圈子,各种古灵精怪的人物就蹦出来了。
冶风咧嘴大笑:“我道是何人口气如此托大,原来是你们俩个下贱家奴!”
“山野妖魔,就算投胎成人,也还是这样无礼!”高个子叫道:“不要浪费口舌,可敢与我赌斗一番?”
冶风上前一步,叫到:“有何不敢?”
“听闻你会使狂风术,我就站在此处,看你吹不吹得动我!”
高个子不丁不八地站在原处,身上黑气往下蔓延,扎入地底,似乎将全身跟大地连在一起:
“来!”
周围的行人见起了冲突,连忙往两边散开,冶风正要上前,王吉连忙拦了一手,道:“师兄慢点动手,闹市之中……”
冲突来的太快了,瞧着双方是有宿怨的,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但此时王吉不想卷入来历不明的麻烦,只想息事宁人,躲过再说,只不过不等他多说,冶风一把将他推开:“师弟退下!看师兄的威风!”
他上前一步,张嘴狂吸,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干,张嘴吐息,嚎!
一股气流尖啸,化成漫天的狂风从街面上扫荡而过,沙尘卷上天,“嘭——”的一声响,对面的不知谁家的房门在狂风的冲撞中重重地关上了,“嘭、嘭——”门被接二连三地关上,店面门前的卷帘招牌呼啦啦飞卷,周围围观的行人抱头鼠窜,惊叫声不绝。
王吉站在旁边,也被这狂风推得差点摔一个跟头,心里狂呼:“——啊!这个莽夫!”
就在此时,一个身长却佝偻的行人,一边捂嘴一边咳嗽,踉踉跄跄地冲撞进来,被这狂风一卷,摔的满地葫芦一般,咕噜噜在地上翻滚,吧唧!一声闷响,一头触在台阶边沿,很快地上流出了一滩血。
“……啊也!杀人啦!”
见到此状的人们顿时发出惊叫,人群中立刻数名黑甲人暴起:“是哪个妖人大胆,在此处卖弄妖风?”
“拿住了!”
兔起鹘落之间,奔出数个黑甲大汉,手持乌黑发亮的绳索,这些绳索似有灵性,抛出后随风见涨,竟组成一张巨网从半空中罩下,将正在鼓弄狂风的冶风网了个正着!
狂风骤歇!
王吉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只有在脑子里面盘算过这些事,哪有实操的经验,惊的目瞪口呆,反应何止慢了一拍,就在此时,一道黑气往他身上卷来,一个声音大笑道:“好,拿住那个马屁精了!”
“哈哈,全军覆没!”
黑气往他身上一绕,刚刚索紧,却仿佛触到了火源,一抹暗红色的火光窜出,循着黑气往回灼烧,须臾之间,甩出黑气的主人,也即是那个高个浑身冒出火来,痛得倒地哀嚎起来:
“啊!啊!救我,救我!”
旁边那矮个子连忙帮忙,不料才伸手,那火又往他身上窜,倒地哀嚎的人又多一位。
这火非常邪性迅猛,旁边的人顷刻间不敢伸手救援,片刻之间两人便被烧成了飞灰,只留下两粒黑丸乱滚……如此变故着实让动手那伙人慌了手脚:
“这是什么妖火!”
“鬼火!鬼火!”
“抓住那人!”
王吉哪料到自己折磨自己十年的天火,居然还会攻击别人,还一下就将人烧成了灰!来不及细想,他反应再慢,也知道这是惹了大祸,不能坐以待毙,王吉立刻鼓动体内灵热,迈开腿往外狂奔。
他瞠目欲裂,面红耳赤,双眼暴突,看上去十分骇人,而他双手乱舞,嘴中喊的话更是令人害怕:“闪开,不闪开我放火了!”
刚才那火的威力,围观之人无不心惊胆战,霎时给他冲开一道逃命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