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空,太阳的光线直刺大地,灼痛人们的眼睛,扯痛裸露皮肤。到岘山文化广场打球的人,总是要等到日头斜去,阳光渐弱的时候。邦子跟小面包到那儿时,小王已经占好了一个球桌。他笑脸相迎,说邦子他们今天来得有点晚。小面包说他,“谁能跟你比呀?上班点个卯就可以走,啥都还不用操心。”说着,小面包拿出球拍就跟小王先打起球来,边打边说道,“看姐今天咋收拾你!”
邦子在旁边转了转,有几位经常打球的球友招呼他去打球。这些老面孔也都是球友了,面对盛情,邦子客气一番之后,挥舞起了球拍。还有几位少年也在那儿打着球,其中一位一颗小脑袋刚刚高出球台,打得还是相当的好。老王这时过来了,邦子让他打一会,说自己想休息一下,对面的球友说才打了一会,怎么就累了?邦子含蓄地一笑,点了点头。邦子转到少年打球的那个台子,笑眯眯得看着他们的一招一式。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在学校操场角落的水泥乒乓球台那儿,跟一帮孩子打着球,球台中间的网子,还是他们用砖头码的。
上小学时,学校通知说要组建一支乒乓球队,让学生们报名竞选。邦子也抱了名,那时的他喜欢打乒乓球,一只乒乓球拍,还是他大姐请人用木板削成的。课间十分钟,他几乎第一个跑去抢占球台,放学后,也是偷偷打会球再跑回家。那时,在他们那一帮同学中间,他的球技算是最厉害的。可毋庸置疑的是,他肯定选不上。那是一所厂里自办的子弟学校,邦子只是农村大山里来的一位,寄居在姐姐、姐夫家的“外地生”。现在的邦子总算明白了,就算是排队,估计也要等上好多年以后。每次上体育课,他总是溜到乒乓球室的窗口,偷偷地向里边观望,他们是怎样训练的。那些动作、步伐他至今还记得。之后,他也终于有了一只真正的乒乓球拍,那是他大姐在车间工会找别人要得一只球拍。厂区家属楼门前,也有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一个礼拜天,邦子终于有了出来打打球的机会。当他赶去时,已经围了好多孩子在那打球。他的同班同学江小毛,一只手叉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收拾各路来兵。邦子在同学的簇拥下跟他对打,结果,一局胶着之后,邦子赢了;再来一局,竟然打得江小毛不及格。那时,还是二十一球一局,没赢十个球,孩子们叫他不及格。赢球的邦子嘲笑地说,“就这水平,还什么乒乓球队的哟!”激怒了的江小毛上去就跟邦子真打了起来,路过的厂职工还有同学们把他们拽开。回到家的邦子,向大姐如实得陈述事情发生的过程,大姐要他别乱惹事,人家可是江科长的公子。在外听说此事的林子,到家后看到邦子就是两巴掌,接着就是拳打脚踢狠狠地把他揍了一顿。自那以后,礼拜天他几乎再没被放出去玩过,乒乓球拍也被收走了。
小面包的叫喊声唤醒了沉寂在记忆里的邦子,他来到小面包那处乒乓球台前,跟小王对打起来。小王的球技提高了很多,俩人越打兴致越浓。邦子称赞小王进步神速,小王还是那么谦逊地说,这都是邦子的功劳。天暗了下来,旁边的路灯薄弱的光线,根本看不清来球的路线,只好坐下来休息。大家聊着乒乓球的各种打法,感受山风徐徐拂过的凉爽。旁边还是有一群“夜爬”的登山爱好者,正在集合。
空调吹得人有些发冷,邦子在裹紧的薄被子里,趴在小面包的胸前。小面包一双小巧玲珑的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摩挲,邦子感到浑身舒畅酥软。小面包问了问他姐姐小孙子的状况,突然说,”我知道你以前都干了什么,你知道曾姐可是派出所的哦。“邦子猛地一紧张。小面包感觉到他的肌肉一阵收缩,问他紧张什么?邦子赶紧辩解说:”没有紧张。”小面包得意地说:“你可骗不了姐哦,姐可是有间谍的,曾姐。知道吧?”邦子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偷偷地笑。小面包捏拉一下他的后背,问他笑什么?邦子赶忙解释道,“这‘间谍’两字好笑呗。”小面包于是质问他,让他自己说清楚,她就不计较了。邦子翻过身,靠在床上,想了想,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其实,能有什么呢?“他点了支烟,小面包没阻止他,她让邦子继续讲。”就是,前些年,打了一场架。“”然后呢?“”然后?打人,对方伤的重,我们被法律制裁了。“”就这么简单?“”那你还想多复杂哟?这还不够呀?“邦子搂住小面包。”那你进去了多少年?“邦子想到那里面的情形,一脸迷茫,他回答说:”六年,不过,减了一年的刑。”小面包把脸紧紧贴在邦子的胸膛,说他受了那么多苦,她以后一定会对他好。小面包似有想起来一些什么,又问邦子,是不是因为这离的婚?邦子说不是的,在这之前就已经离了。只是这之后,孩子就跟着妈妈去了。小面包安慰他说,“一切都过去了,咱们重新开始。”邦子按捺不住内心的感动,把小面包深深地拥在怀中。原来的他把一切都搞砸了,而现在小面包的出现,还有她善解人意的体恤,让他又有了生机与生活拼搏的激情。爱情有时候很奇妙,能瞬间点燃心中的烈火,昂扬着人的斗志;又能片刻摧毁,让人如入寒冰。
中考来临时,家长们如临大敌,孩子们更是如履薄冰。这段时间小面包从早到晚陪伴儿子,也没时间去打乒乓球。她让邦子忍耐一段时间,待孩子考完之后,也就轻松了。邦子的孩子低一届,相对来说也没那么紧张。不过他还是经常给孩子通通电话,问问她学习状况及心理状态。孩子接到邦子的电话,说自己状态还好,压力不是很大。听到孩子那般自信阳光的回答,也就放心许多。当邦子问到孩子放暑假回不回来住时,孩子难以掩藏的欢乐说,姑妈已经跟她约好了,暑假带她出国玩。邦子知道姐姐对自己的孩子视如己出,异常疼爱。不在家的那几年,是姐姐帮助他的前妻,支助孩子上学,也经常带孩子出去散心。可现在不同了,毕竟,姐姐还有自己的小孙子要照顾。他放心不下,又打电话问他姐姐。黄姜对他弟弟说,因为早就跟他的女儿约定好了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失言。外甥那边,请了位阿姨,应该没问题。”是的,姐姐也该出去散散心,释放一下心情。“邦子由衷地感觉。
中考开始那天,一些考场附近,实行了交通管制,大批的交通警察维持着道路的秩序。小面包跟许多家长一样,守在考场外边,默默地祈祷。接到走出考场的儿子,上去搂住他,迫切地询问发挥的状态,是否还好。她的儿子也紧紧搂住妈妈的腰肢,要她不要紧张。小面包不由得笑着说儿子确实长大了,这么紧要关头还那么处之泰然,有大将风范。回到家,小面包准备饭菜,孩子就在他的房间补习功课,以待下一场考试。炒菜做饭的小面包从门缝中望去,看到这个跟她一起历经苦难的儿子,现在已经长成这么大一条,充满欣慰。这个说话越来越风趣,对待事物越来越沉稳的孩子,满载着她的希望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