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却示意韩世卿噤声,脚下拨动机关,船又驶回了湖中,隐没在了迷雾里。
许久之后,阿月松了口气,躬身行礼道“见过公子。”
“阿月,你不在父亲身边辅佐他老人家,来大梁做什么?”韩世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依靠在船舱内,打趣道。
有阿月在身边,韩世卿放松了下来,阿月是父亲从小收养的孤儿,因为是月氏城中捡到的,便起名阿月,韩佑祖对阿月视若己出,让她跟自己的儿子们一起从师求道,话说韩佑祖为培养他的儿子们遍请名师,出师最快学的最好悟性最高的却是这个养女,所以,韩佑祖对阿月也是格外疼爱,比他的儿子们还要好,韩世卿跟阿月岁数相当,算是一同长大的,可是阿月处处强于自己,韩世卿也是无可奈何,羡慕嫉妒之情可谓与日俱增。
“将军起兵了”阿月道。
“这一天来得真快啊,战况如何,以嵬异军的战力,廖氏应该撑不了几天吧”韩世卿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一点也不惊讶,毕竟,韩氏在酆都佣兵十万,还是最精锐的嵬异军,廖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酆都的王位,当是有能者居,廖氏这一代,也就廖艾有点本事,其余的,都是酒囊饭袋,不值一提,嵬异军为酆都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在酆都境内威望远高于廖氏,酆都国,当姓韩,不姓廖。
“···不,不是廖氏,这次,将军与廖氏达成协定,我们的目标,是朝廷,是梁京”阿月低声道。
韩世卿心房一颤,这是怎么回事,廖氏与韩氏不合久矣,这次父亲怎么会与之合作?韩世卿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父亲已经起兵攻打朝廷,那便如同谋反,自己这个韩氏子弟自然会被抓捕,按廷尉司律法,谋逆者,罪同大不敬,主犯车裂,从犯及亲属按情节轻重处斩刑、流放不等。他韩世卿如果此时还在大梁城内,此时多半已经被捕了。正思考着,发觉岸上忽然星星点点多了许多火光,隐约还能听到人吼马嘶之声。抓捕他们的人竟追到了烟月楼,韩世卿吹熄了船舱内的烛光,隐匿在暗处,静静地观察岸上的一切。只听一个领头的将校,大声宣读谕旨:“酆都韩氏不尊新王号令,起兵谋逆,命御林军全城抓捕韩氏逆党,反抗者就地处决···”
不一会儿,岸边燃起冲天大火,烟月楼被付之一炬。“阿月,看来你的身份也暴露了”韩世卿眉头紧锁,低声问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讲清楚”
阿月从甲板一侧取出一片丝帛,就这月色,低声道“我也是近日才得到消息,将军尽起嵬异军精锐,十三位公子做前锋,廖艾答应给将军征调五万农夫,解决嵬异军的辎重粮草问题。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将军攻克长平关,只损失不到百人,日前飞鸽传信,已经攻克了临幽,距离大梁不足三千里,朝廷这边还没有大动作,但是据情报杨嗣业已经率兵两万西进···”
韩世卿眉头紧锁,他回忆起洛非曾经有意无意间提起过,朝廷早早的便派杨嗣业率杨家军五万前往长平关···
“不对···不对,阿月,父亲是几时攻克长平?”
阿月想了想,“大概二十日前”
“攻克临幽呢?”
“嗯···五日前”
“临幽距京不足三千里,其间也无险峻地形,杨家军足足五万余众,早就在父亲攻下长平之前数日便出师,为何此时还没有与父亲接战?”
阿月眉头紧锁,低声道:“五万?可是将军收到的情报是只有两万啊?这个消息你是如何得知?”
“一位朋友,他无意间提起过,他是朝廷洛丞相的儿子。”
“他万一在骗你呢?”
“绝不会!阿月!父亲危险了!”韩世卿只觉得脊背发凉,不一会儿,额头已满是汗珠。
阿月也是面有忧色,“如果真按你所说,杨嗣业的五万大军早已出发,那为何迟迟不肯与我们交战?而且,为何,如此重要的情报,竟然会出错?”
“阿月,这些情报,都是从哪儿来的?”韩世卿隐隐觉得,一个巨大的阴谋已经制成一张蜘蛛网,将十万嵬异军死死的网在了其中,现如今只能祈祷,他的忧虑是错误的。
“都是酆都的兰若寺传递给将军的,兰若寺多年来情报从未出错,所以···难道!不···兰若寺中多位帅主与父亲交好的···”阿月越说,声音越小,她如此聪慧,怎会察觉不到其中问题。
“交好?兰若寺恐怕已经是廖氏的爪牙了,情报有误,进军又如此顺利,父亲也多年征战沙场,应该能够察觉问题所在,现在,就看父亲何时回师了,如果我推断的不错,军中已经开始缺粮了。父亲老糊涂了!怎么能轻易相信廖氏!”
“你是说···廖氏敢断父亲的粮道?不可能,如果嵬异军败了,酆都可是实力大损,到时候,酆都在朝廷的地位恐怕比那些小邦还不如···”
“如果,嵬异军败了,对廖艾来说,不是实力大损,而是实力大增呢?”韩世卿紧握拳头,骨节已然全白,咯咯的响。
“怎么会,那可是十万!”
韩世卿一拳打在舱壁“怎么不会!酆都这次能够封国,全凭廖艾以五万军灭掉魍魉国,不管他用什么方法,这次行动,证实廖氏已经有了自己的羽翼,韩氏,对酆都是功臣,可是,对廖艾来说,是一把双刃剑,总割伤自己的剑,再锋利,也不堪用,不如断掉!”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按原定计划,将军让我保护你,沿水路过大楚境内,在丹阳转陆路返回酆都”
“不,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阿月,一会儿上岸,准备两匹快马,我们沿官道快马加鞭前往临幽,大军缺粮,算上宰马为食,极限为半月,我们以快马,走官道,五日必定能赶到临幽,只要劝说大军回师,就还有一线生机!”
“走官道?就我们现在的样子,一个关卡也过不了的!”阿月急忙提醒韩世卿。
“你等等···”韩世卿从怀中取出那枚玉珏,看着上面的洛氏族徽,韩世卿终于明白了洛非的良苦用心。
作为丞相之子,洛非自然会早早知道,朝廷要抓捕韩氏族人。他用了最自然的方式,将自己带出梁京,还将傍身玉珏赠与自己。韩世卿苦笑一声,眼角却有些湿润了。洛非啊洛非,此等人情,让韩某如何还与?
阿月仔细端详了一下玉珏,惊呼“这是!”
韩世卿握紧手中玉珏“有了这个,中州境内通行无阻,我们去弄两套禁卫军的军服,乔装打扮一下,今晚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