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十月六号的下午,周二,张怀间失踪了三个星期之后,编辑部的潘宇焦急地等待着顾心悠前来确认即将拍成电影的《躲进斯堪的纳维亚》的后续工作。约定时间是在下午两点休息过后,但是直到四点钟也没有见到顾心悠的身影,去她的位置上也没发现人。询问了周围一圈的同事才得知她今天并没有来,于是去了人事那边问,人事那边说顾心悠没有请过假。
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在顾心悠的身上发生,当然也是第一次在潘宇身上发生。他大学毕业之后就来了这家公司,并且在这工作了两年,还是头一次见人失约的。
失约倒是没什么损失,只是她该做的工作并没有结束。因此,没有理由的失约,让他着实生气。正处于焦虑的当头,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董事长张逢息走了进来。张逢息似乎是知道什么,他隐约有这种感觉。
“顾心悠没来是吗?后续工作是不是没有人落实?”一贯文质彬彬的开场白,让办公室里众多女生心头渐生情愫来。其实原本就是有好感的,只不过有几个女生甚至脸红了起来。
“是的,董事长,电话打不通,去人事那问过也说没请假,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潘宇将情况明明白白地和张逢息汇报了一遍。
“这样吧,先让那边拍着,细节什么的,让他们来跟我核实就好了。”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脚步如寻常那般匆匆。
潘宇在得到来自公司最顶头的上司的命令后,便打算继续着手自己的工作。可是在他回头看的时候,一伙女同事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在说,为什么不多谈些废话,这样他们说不定就会有更多的机会。
不过令潘宇无法理解的是,董事长为什么会知道今天自己会找顾心悠而且对方不来的呢?
无论如何,工作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即使核心关键不在。
可能社会秩序就是这样,并非谁都是不可或缺的,只要有人还能在继续做着那一份就可以了。有人在推动,那么社会就会有进步。
出于礼貌,潘宇给顾心悠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表示自己先进行后续的工作了,并且让她在看到的时候回复自己一下。
然而到了下班时间,他也没有等到顾心悠的回复。这让潘宇不免心生疑惑,虽然接触顾心悠的时间不多,但是每次给她发消息,她都会很快便回复了,对待工作也是相当认真。
眼瞧着前几天已经有了张怀间失踪的例子,整个公司上下本来就有些人心惶惶了,更别说在这种时候出其他的事端,他便有些担心顾心悠是否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作为一位热心的青年,在无人关心这种琐事的情况下,义无反顾的将任务揽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来到人事处,拿到了顾心悠入职时候填写的调查表。入职时每个人都会填那样的表格,用来调查员工的情况,最重要的是以备在发生事情时可以迅速的联系员工的紧急联系人。得到信息后再次向人事同事确认了顾心悠的打卡记录,发现顾心悠在三天前就没有记录了。
他按照通讯簿上面的号码,给顾心悠的父母打了电话过去,对方表示这几天并没有和女儿联系过。而且二老并不和顾心悠生活在一块,而是住在浙江宁波,可以说,在偌大个城市里,顾心悠是独自居住的。这可有点棘手,他原本想不管的,等过几天说不准对方就露脸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也不知这不安情绪出自哪里。
也许是不安的情绪可能会造成失眠的缘故,他想要试试是否能调化解这份情绪。
于是按照表格上的地址前往顾心悠租住的地方。
才在小区门口时候他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了,小区的整体风格偏向现代化,园林景色规整,灯火通明,在他的印象里,这是租给那些年薪突破十万的中高级白领的房子。即使是一个仅仅十平左右的单间在这个地方估计都要花费一两千千元的月租,不过这样的单间在这里还并不存在。而她只是作为一个助理,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让潘宇感到十分惊讶,对比起自己的一个狭小单间。
难不成,公司里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顾心悠真的是攀了高枝?
虽然平时对这样甚嚣尘上的传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也不觉得传闻有几分真实,而现在,他心里的期许暗淡了几分。
按照具体的位置,在一阵兜兜转转之后他找到了顾心悠的公寓。按了几次门铃,却并没有人出来开门,想采用敲门的办法,尝试了半天之后也并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他再次向顾心悠的父母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让他们联系一下顾心悠的好友,自己便离开了。虽然让长辈担心不是一种好的处理方式,可眼下也无法顾及其他。
莫名来的失踪就如同一场莫名的瘟疫,扩散在亲朋邻友的心里,逐渐升华为恐慌。
“你说心悠今天都没上班,住的地方还没人是吗?”电话那头是焦急的声音,和天底下所有的父母一样,对子女的担忧无可避免。
“是的,阿姨,如果可以的话,您最好联系一下她的朋友们,确认一下她人有没有事。我打她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您晚点再试一下吧。”
“好,好的,谢谢你啊,小伙子。”声音越发苍老,充斥满担忧。
在第二天闹钟响起之后,他照常的穿衣洗漱,下楼吃完早点,然后去上班。
在到公司的时候,他就听说了顾心悠的父母在昨天晚上坐飞机来了北京。并且在公司里,此时正同那些同事们谈话。
在听说他来了之后,同事们将这对父母带到他面前。因为顾心悠的父母口口声声地说要找潘宇。
潘宇在电话里本本分分地提到了自己。
“您就是潘宇吗?”
顾心悠的父母并不显年迈,在同龄人里面算是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而且,阿姨的打扮也很时髦,让人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是的,阿姨。”潘宇见他们一脸愁容,赶紧回答道。
不管怎么样,他都希望能帮助到他们,只是他并非是那个特别了解顾心悠的人,也猜不透她会去哪里。他一向尊重长辈,不仅是认为年纪大的人阅历更为丰富。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谢谢你告知我们。”头发花白的大叔说道。
“不用谢,我跟她打交道还算多,所以关心一下。”潘宇不好意思道。
“我们早上到的时候就去了心悠住的地方,是真的没有人,而且电话也打不通。联系了她一个在北京的大学同学,那姑娘也说昨天没有见过她。你说她会去哪呢?”顾心悠的妈妈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只怕是再说下去,眼泪要决堤。
“是啊,而且,警察说要失踪二十四小时之后立案,说是距离发现失踪的时间还没到二十四小时,让我们等过了那时间再去。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我们就这一个女儿。”顾心悠的父亲在一旁附和。
“我觉得您们先别着急,万一过一会就回来了呢?而且警察也说了,二十四小时之后立案,他们一定是值得信赖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更多的安慰话,可能原本安慰人的话就不多吧啊或者是他这方面的积累不够,潘宇只能浅显地安慰,用拙劣的言辞,连自己都怀疑是否有效的言辞,突然间,脑子里浮现了什么,“叔叔阿姨,你们要不跟警察再说一下吧,我昨天找她的时候,人事那边说她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
只不过,幸好,顾心悠的父母是明白事理的人,他们并没有选择在公司大闹,叫喊着还他女儿这样的话语,而是对他的话表示赞同,点点头,准备往公司外面走,再去一趟警局。
“其实我们都知道,也明白这个理,我们过来只是想确认一下,还有问一下情况。如果你们知道更多消息的时候,麻烦一定要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有一个准备。”顾心悠的父亲如此对潘宇说道。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潘宇暗自地呼了口气,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是真的怕自己说错了些什么事情,让二老难过。另一方面,二老不像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这减少了许多潘宇的负担。
“当初我说不该让她到这么远的地方工作,她就是不听,我说不让,她还跟我发脾气,还有你,你也帮她,现在好了吧,出事了吧,一个一个的一点都不省心,这下好了,谁赔我女儿。”顾心悠的父亲低声地吼着身边顾心悠的母亲。
声音虽低,可是潘宇还是能听到个一清二楚。
“我当时难道不是也很反对,但是女儿的脾气你自己也了解,跟她对着干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是后来也答应了吗?只是我的女儿啊,现在到底在哪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母都渴望能将自己的孩子绑上一根套索,套索另一头由自己牵着,永远这样牵着,直到自己老去死去。一旦孩子离开的太远,哪怕只是短暂地时间,也深感不安。如果可以,孩子最好待在自己所有能看见的地方。
的确,孩子对父母来说就像是对待一块冰一样,由衷喜爱,想时刻将它捧在手上,可是又害怕它会在手心化得快,将冰块放进冰箱,又觉得有着冰箱门的阻碍,自己没办法时刻见到。
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呢?有个好主意就是,将冰箱门打开着,将所有活计都搬到冰箱旁边去做。这样又能时刻见到冰块,又能保证冰块不会化。当然,是化得没有那么快。然而困难条件就是金钱,因为这样实在浪费电呀。
因此,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如何权衡,只能看是哪方更愿意割舍了。
而在顾心悠这件事情上,也仅仅只是个例。
天底下真正爱孩子的父母,往往都支持子女的想法。
而希望做个明智的父母,往往要学会尊重孩子的理想。
在潘宇前往顾心悠公寓的第二天天,也就是十月七号,周三,顾心悠还是下落不明。警方迅速立案,即刻着手进行了调查。
对面坐着的似乎是个职位颇高的警察,看着身边人毕恭毕敬的模样推测出来的,好像是叫李三寻。
“我在那天给顾心悠的父母打过去电话告知了情况,就没有再管了。”潘宇如实回答道。
“您说过后来是张逢息过来确认的工作是吗?”
“是的。”
若有所思。
临走时,潘宇看到在另一个房间录口供的顾心悠父母。也只是隔了一天时间未见,他们看起来似乎苍老了许多。也许大概是顾心悠的母亲,今日的装淡了些吧。
“无论这种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会觉得深受打击吧毕竟女儿都养这么大了,说不见就不见了,听说还是独生女。”李三寻跟随他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如果知道些什么麻烦立马跟我们说,这样也好尽快破案。”没等到潘宇的回答,李三寻自顾自地朝潘宇说道。
“嗯,好。”没办法质疑,没办法拒绝,警民间的愉快合作,对案件的进展只会更加有利。
“我们当初真的是极力的反对她来北京工作的,您想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离家一千多公里外的城市生活,而且还是一个人住,我们每天都觉得不放心,可是越不放心吧就越容易出事,让她不要来非得来,你说留在浙江多好,这下好了,要是真的出事了,我们两个以后该怎么办呢。”顾心悠的母亲在警员的面前哭诉道。
“你们平时会给顾心悠生活费吗?据我们所知,以她的工资,应该没办法租住那样豪华的公寓。”警员的疑惑,是大多数知道顾心悠生活的人的疑惑。
“会给的,她的房租一直是我们来付的,她妈妈就怕她住不好吃不好。但是我们给她付了房租就没有多给了。因为她说过,自己的工资足够生活了。”顾心悠的父亲在一旁说道,她的母亲此刻已经泣不成声了。
“那么她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她在和谁交往呢?”
“这倒是没有,问过她几次,作为父母我们也希望她可以早一些安稳下来。但是她每次都拒绝了我们关于婚姻的话题。听她讲有一个男孩子她挺喜欢的,以后有结果会带来给我们看的。”
男孩子是,张怀间吗?顾心悠作为张怀间的助理,并且他们先后失踪,那么顾心悠一定知晓张怀间的情况。或许,怀创公司的董事长张逢息,也知情一二。张逢息,据说是张怀间的上司,也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