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心,南月落便日夜呆在府中,随意摆弄书房中的兵械。每日箫声作伴,倒也惬意。
这段时间里,皇甫家陆续发生了几件大事,其一,皇甫连城病情突然加重,病入膏肓,恐怕挺不过多少日子了。
其二,皇甫连城联同族老欲将代族长之位传予皇甫浩然。
其三,第一司副司长皇甫泛华莫名身亡,追论起来,他一直是拥护皇甫家嫡子的亲派,而二公子和三公子均是庶出。
其四,据说南宫家族欲与皇甫家联姻,并派出使者不日到达。
这南宫家族体量比之南家还要大上十倍,在禹州这片土地上属于顶尖豪门。家族中更有元婴老祖坐镇,无人敢惹,今下却不知为何竟看上了皇甫家族这么个小家族。
轻轻摇头,南月落不再去想这些事,本就决定静静等待,何必徒增烦扰。如若皇甫浩然赢了,那自然是好,如若他败了,自己再怎么说也身为南家嫡女,虽不得势,却不会任由附属家族以下犯上,南家即使是为了家族脸面,也会明面上保住自己性命的。自己犯不上为这勾心斗角,生死相争去操心。
不过,说好的不去想,可为什么脑海里全部都是他的影子呢?他不就是每天挂着那副雷打不动的笑容向自己问好吗?这有什么稀奇?夫妇之间演戏这不是应该的吗?
还有吩咐厨房里每天换着花样做各种珍馐美味,当我没吃过吗?在原来的世界,五星级饭店里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没见过,你送上来的虽然我没见过,但也逃脱不了氨基酸、维生素的范畴不是?
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动我原来南月落的人格,她不吃这套!
“夫人,这盘桂松鱼籽还要再来一盘吗?”近侍丫鬟翠微见主人对着空盘发呆,小心翼翼的问道。
“奥,吃完了?这么快?挺不错的,不过吃不下了,晚膳替我做份昨日吃的海参烤蚕蛹,那个有意思,我居然没吃到海参。”被丫鬟翠微找回了神,南月落放下筷子,用白巾擦了擦嘴角。
“是,夫人,我马上就吩咐厨房。”翠微低头打扫桌上的残羹剩菜,动作麻利,神色谦恭。
南月落暗自点头,不枉自己这些日子宽待于她,替她升了品级,且减少了不少杂事。
起身来到府中的小湖,迎着微风,南月落舒服的眯上双眼,斜倚在湖畔玲珑亭栏杆扶手上。
“夫人,方才四公子来过,将您留在书房的图纸和器械取走了。”刚忙完碗碟清洗,翠微又端上一盘精致点心,禀道。
南月落漫不经心的捻起一块金黄色千层糕放入口中,“知道了,对了,小翠你将我放在柜上的书取来。”
“是,夫人!”翠微偷偷打量了新主人柔和的侧脸一眼,低头下去了。
细细咀嚼香甜的糕点,南月落的目光穿过碧绿的湖畔,思绪飘向悠远的天际。再有月余,便到了自己离开这方世界的时候了。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结合书房一些次品法器,研制出了数种轻便上手造价低廉的法器,也算是报答了他给自己的安稳环境。
不知自己走了,他会成功吗?自己如此明白直了的对他说出明则保身的话,他都没有记恨自己,还在实践他说出的话,在风雨飘摇的当下,令自己安室利处。他其实人不坏。
不过从那日起,他的事情便不再向自己告知了,从他每日早出晚归的匆忙来看,所谋大事应该迫在眉睫,许就在这几日。
“夫人,您的书!”翠微小心翼翼捧着一本炼器书籍碎步行来。
“恩,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这里不用侯着了。”接过书籍,南月落好意道,小丫鬟秉性端好,只是身子过于单薄,能不使唤就不使唤她了。
“是,夫人!不过外面风大,四公子吩咐过奴婢们务必照顾好夫人,那奴婢就在庭外候着了,随时听候夫人召唤。”
轻轻颌首,南月落翻开书页沉浸在了新的知识天地里。
不知不觉,天色黯淡,府邸外隐隐有兵马争斗的声响,南月落赶紧命人关闭庭院大门,并在院墙上涂抹油脂。又着人去寻皇甫浩然,这种时候,唯有他在身侧心下才能稍安。
“不好了!夫人快逃!有贼人从墙头翻进来了!”一路奔跑急喘,翠微颤音大喊。
“快让人点燃墙上的油脂!再找家丁去抓捕流窜进来的贼人!”吩咐完翠微,南月落神色凝重,返回屋内取出一把似剑非剑,形如锤头鲨的法器出来。这件法器经南月落改良不需持用者输入灵力,仅仅依靠阵法和镶嵌其内的灵石凡人便可使用,只是造价颇高,仅仅造了一把。如今兵荒马乱,拿出来防身。
翠微得命,飞快的向外院奔去。
南月落则带领着十余家丁,紧守内院宅门。
“啊——!”
“救命!”
“噗嗤——”
“杀人啦!”
外院终是没抵挡住这波贼人,奴婢家丁一个个被杀身亡,倒在血泊之中。翠微也在人群中向内院的方向逃来。
“快!快开门!”南月落见到不远处翠微的身影,遂命家丁打开内院宅门放她们入内避祸。
“夫人!救我——”大门就在眼前,可翠微再也逃不进来了,连同她在内四名奴婢均被身穿制式军装的兵士追上,砍杀。
“救人!随我救人!”目光被血色覆盖,鲜灵灵的生命在眼前一朵朵凋落,南月落无法继续坐视不管,她冲出内宅大门,手持钝海法器向前方胡乱挥舞。错乱犀利的灵力从法器顶端飙出,化作一道道波纹充斥在这一片空间中。
法器之威顿显,碎石断木,满地狼藉,惊人的气势仿佛能开山裂石,犀利的波纹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待到尘埃落定,众人被眼前惊呆了,但见几名兵匪毫发无损,仅仅是被尘土脏了衣服。
“这小娘皮,吓死老子了!杀!”呆立良久,反应过来的兵匪大怒,持刀向南月落扑去。
从未与人争斗过,因一时血气爆发尽钝海法器的所有灵力,南月落眼睁睁的望着那高壮狰狞的兵匪离自己越来越近,那阴森闪着寒光的朴刀向自己的面门直劈而下。
南月落无力避挡,缓缓闭上了眼睛,别了,未知的世界,别了,青史留名的人生,还有,别了,皇甫浩然大魂淡,谢谢你这两个月的照顾。
放弃了抵抗,南月落闭眼等死,然而等待中的大刀却始终未落,她疑惑的张开双眸,逆着阳光,她看到一个身披金甲手持龙胆枪的模糊剪影,兵匪胸前透了个窟窿,在他身前无力倒下。
劫后余生的喜悦,发自内心的笑容,南月落抛开那固守的矜持和与同性相拥的不适,一把抱住了那道天神一般的身影。
“大魂淡,你怎么来的这么慢!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南月落双手紧紧抓住皇甫浩然身后的披风,生怕这令人感到安全的臂膀离去。
轻轻拍了拍怀中结发之妻的后背,皇甫浩然歉意的说道:“对不起,事发突然,我没有护住你,让你受惊了。”
螓首埋入皇甫浩然怀中,经此大变,原先的南月落情绪深深感染了如今的南月落,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你别走好不好?这里到处都是兵匪,我,我害怕……”南月落颤抖着肩膀,最后的害怕二字几近不可闻,是,她是害怕,怕的惶恐不安,怕的不能自己,依稀记得当年年幼的自己被阿娘藏在床底中的情景,嫉恨阿娘的人引来了杀手,在自己眼前生生刺死了阿娘。当阿娘倒在血泊之中,望着藏在床下阴影中的自己,还在用几近不可闻的声音对着自己说不要出来。
流着眼泪,捂着嘴巴,自己直到天明才被阿爹从床下拖出来。自己仍记得那日,阿爹冷漠的表情,仿佛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的下人。
不经生死之刻的恐怖,就无法理解对它的恐惧,南月落经历了方才的死里逃生,勾起了曾经的回忆,忽然之间对此望而生畏,颤抖不已。
“皇甫晋城和皇甫鸠已经攻占了司政堂,我大哥在那里,我……”身为其夫却无法在最凶险的时刻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皇甫浩然目露愧疚之色。
回首望了望满院尸首,南月落恢复了些理性,道:“带上我,我同你一起!”
“同我一起,太过危险,稍有差池便会性命不保,这样,我留下亲兵卫护你周全,你就在府邸哪也别去。”
摇了摇头,南月落轻声言道:“此去司政堂,犹如闯龙潭虎穴,不可为了我分开兵力,而且这些亲兵卫都是修士,我感觉得出来,战力不可或缺!我同你前去,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反而会安全一些,留在这里就不然了,若你胜了还好,若不胜危不危险对我而言又有何区别,我同样会死。”
沉思片刻,皇甫浩然答应了,遂带上南月落跨上骏马,亲身率领第二司甲士朝司政堂冲去。
一路上,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因大哥和族老的决定,皇甫晋城同皇甫鸠提前叛变,他们勾结与南家敌对的曹邱家族,隔绝了四方城,围困司政堂,企图挟持族老逼迫大哥改下一届族长之位继承者,理由便是四弟不学无术,无法履行族长之责。
前些日更是派出无数高手刺杀皇甫浩然,和支持他的有关人等,幸而皇甫浩然手握九炎门这张牌,由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九炎门对付这种刺杀游刃有余。
再者,由于提前送信布局,三百里外第二司上万甲士早已聚集埋伏在四方城附近,今日街上的厮杀便是第二司与第三司的交战,第三司节节败退,败势难挽。
一路冲锋,皇甫浩然攻破司政殿前一股敌兵,率领甲士如钢铁洪流冲入了司政殿内殿。这里聚集着整个皇甫家族的核心精英第一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