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本来是挺好的,空气清新,小鸟鸣唱。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早晨了,如果不是看见西门树和武小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
其实李小鲤已经把昨天在旱冰场上的事搞忘了。那本来也不算个事儿。但是当他看到西门树和武小刚的神色时,他才明白他们并没有忘。
武小刚走到李小鲤面前,点点头:“上学来了?”
李小鲤头也不回:“这不废话吗?”
“喂,小同学——”武小刚拉住他,“干吗一看见我们就跑?害怕了?”
李小鲤站住了:“我什么时候怕过你?”
西门树站在旁边,不耐烦地对武小刚说:“赶快搞定,别跟他废话!”
老天,他连说狠话都那么有风度,就像那些最喜欢装酷的臭屁明星,怪不得女生们都迷他!李小鲤叹了口气。他比西门树足足矮了半个头,还是个浑身奶臭味的小孩子呢,西门树已经是个英俊潇洒的半熟少年了。不过,在这一点上李小鲤并不自卑。等着吧,哪一天我会长得比你还高的。我现在才五年级,到六年级我肯定就比你高了。
武小刚抓住李小鲤的衣襟:“小同学,你有种,昨天你把那个小叫花子弄到哪儿去了?”
李小鲤撸开他的手:“把你的爪子拿开!”
“哟,你还挺横的哦!”武小刚放开手,点点头,“好,我们今天不说这个,昨天你扫了我们的面子,我们老大的面子就那么不值钱呀?”
“老大?你们还有老大?”李小鲤睁大眼睛。
“喏!”武小刚一指西门树。
李小鲤笑起来:“他呀?他既不老也不大嘛!”
武小刚一把把他扳过来:“听着!本来对你这样的小屁孩儿根本用不着我们老大出马的,不过,听说你兵乓球打得不错,那好,今天下午5点钟,我们在操场上见!谁要是不来,那就是害怕了!”
李小鲤望着他,没有开口。
“听着,我们赌个输赢,谁要是输了,就从对方的裤裆下面钻过去!”
李小鲤呆住了。
武小刚笑着说:“怎么样,这个打法新鲜吧?小子,好好打,否则……”
李小鲤还是没有言语。
西门树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武小刚跟在他身后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喊道:“记住,别忘了带上你的乒乓球拍!”
李小鲤半天没动,何其亮倒是跑了过来,嘴里嚷嚷着:
“李小鲤,刚才那个人是谁?你在跟谁说话?是六一班的西门树吧?好像还有武小刚——他们对你说什么?”
“他们邀请我今天下午一起打乒乓球。”李小鲤毫无表情。
“什么?!”何其亮大叫起来,“不是真的吧?”
“还有,他们说,谁要是输了谁就得从赢家的裤裆下面钻过去。”
“啊?!”何其亮脸都白了,“哪有这样打乒乓球的?
谁不知道西门树是全校第一呀,他们那不是欺负你吗?”
“你嚷嚷什么呀!”李小鲤没好气地,“一点点小事就那么大惊小怪,跟个女生一样!”
“还一点点小事?我的天哪,李小鲤,你闯大祸了!”
何其亮面如土色,“你闯大祸了你知道吗?天哪,这下你完了!”
李小鲤不耐烦地回过头:“你到底有完没完?”
“这根本不对等嘛!这算怎么一回事嘛?”何其亮抓住他的书包,“怎么能让蚂蚁和大象一起拔河呢?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嘛!”
“你说我是蚂蚁?”李小鲤瞪着大眼睛,“你知不知道大象就是被蚂蚁咬死的?”
李小鲤一步不停地往前走,何其亮还在后面喋喋不休:
“你知道西门树是谁吗?他可是区少年乒乓球冠军呢!在榕树林小学要是谁得罪了西门树,那还得了?他爸爸是市长,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你也应该问我一声嘛!这下完了!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你惹谁不好呀非要去惹他?哎呀,你这下玩大了……”
李小鲤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进了教室。何其亮仍旧在后面痛心疾首地说着。
就这样,还没到第一节下课,班上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了李小鲤被“邀请”和西门树比赛的事。
下课后所有的同学围在李小鲤面前,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白晶晶说:“李小鲤,我们都知道了,你真行!敢去跟西门树比赛!我就看不惯六一班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对,就是要灭灭他们的威风!”
“他们老是欺负低年级的同学,太不像话了!”
“李小鲤,你去吧,今天下午我们全班都去当你的啦啦队!”
“拉倒吧,”吴昊天挤了过来,“你们都在这儿瞎激动什么呀?你们光是叫李小鲤去打西门树,你们想过没有,在我们学校里论打乒乓球,有谁是西门树的对手?李小鲤,你跟大伙说说看,你打得过西门树吗?”
这一下,全班都不作声了。
李小鲤坐在那儿,茫然地望着大家:“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打过乒乓球。”
“哈!”吴昊天拍着手说,“这下好看了!”
马波波跳起来怪叫道:“那我们就等着看李小鲤从西门树的裤裆底下钻过去吧!”
“啪”的一声,马波波头上挨了白晶晶一巴掌,几个女生也对马波波指责起来:
“马波波就会吃里爬外!”
“把他从五一班开除出去!”
马波波很不服气:“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打乒乓球,还要去跟人家区冠军比赛,那不是背鼓上门——找打吗?看着吧,到时候他从西门树裤裆底下钻过去,那丢的不光是他的脸,还有我们整个五一班的脸!”
“就是!”吴昊天说,“到时候我们五一班更是大名远扬喽!”
何其亮抬抬小眼镜儿:“那也不一定,就像李小鲤没学过下棋照样赢了我一样,说不定也能打败西门树呢!”他大着胆索性说,“我对他有信心!”
“我们对你从来没有信心!”马波波大声说。
“你倒挺乐观的,”白晶晶说,“你以为西门树跟你一样虚有其表呀?”
“那不一样呀!”何其亮嚷嚷着,“下围棋是高智商活动,打乒乓有什么呀?没学过也一样会打,是不是李小鲤?”
李小鲤说:“得了得了,你们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反正又不是你们去打。到时候钻裤裆是我的事,又不是你们的事!”
他站起来往外跑,突然,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衣角,同时,一副精致的乒乓球拍伸到了他面前,他转身一看,是徐茫茫。她站在他面前,脸上满是鼓励的微笑:“给你!”
李小鲤张口结舌。
徐茫茫说:“我知道你没带球拍,这是我的,你拿着!”
李小鲤张了张嘴:“谁说我一定要去打这场球?”
“你都答应了,不是吗?”徐茫茫的眼睛是那么黑,那么亮。
“我……”
“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敢不敢应战又是另一回事。再说了,就是打输了,那又能怎么样?”
李小鲤看了她半天,没有去接那球拍,边后退着边大声说:“谢了!不过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去打乒乓球!碰都不会碰一下!”
“李小鲤!”徐茫茫在他后面大声喊着。
下课后,何其亮带着五一班所有同学向室内操场走去。
还没到跟前,就见六一班的许多同学早就挤在乒乓球桌面边,等待着好戏开始。一看见他们到来,就嘘声四起。他们看上去比五一班的小萝卜头们高出好多。在那样摄人的威势面前,吴昊天等几个人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何其亮拍拍身边的李小鲤,大声说:“等他们嘘去,一会儿给他们一点Color SeeSee!”
但是,作为主角的西门树却姗姗来迟。远远地,只见他换上了他那着名的蓝白条相间的漂亮球衣、球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边走边挥动着那副印着他自己名字的名贵球拍。一见他出现,六一班的同学就像见到了世界着名球星一样,齐声尖叫了起来,特别是那几个女生。
李小鲤茫然地站着,手里空空如也。
西门树在武小刚等人簇拥下走到乒乓球桌边,很酷地做了几个准备动作,向众人举起双手,六一班的同学再次欢呼起来。
五一班所有人都聚集到李小鲤身边,何其亮在他耳边大声说:“不要怕,就三板,抽死他!
吴昊天紧张极了,死死地拉住李小鲤的衣襟:“别怕,上!看谁笑到最后!”
白晶晶大声说:“同学们,我们为李小鲤加油!李小鲤,加油!”
“李小鲤,加油!李小鲤,加油!”五一班的同学们很有节奏地助起威来。
西门树笑了笑,走到李小鲤面前:“怎么样,开始吧?”
李小鲤说:“请你站好。”
西门树愣了一下:“什么?”
李小鲤说:“我没带球拍,我也没有球拍。所以,今天我不想打这场球。”
西门树的嘴巴张成了山洞。
“请你站好。”李小鲤说。
还没等西门树清醒过来,李小鲤突然蹲下身子,慢慢地从他的两腿之下钻了过去——所有人都呆住了,六一班的同学们鼓掌大叫起来,五一班则鸦雀无声。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白晶晶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捂住脸往校门外跑去,几个女生也从目瞪口呆中醒过来,也跺着脚跟了过去。
吴昊天对着李小鲤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转身走了。
马波波走到李小鲤的面前,大声说:“从今天起,我们五一班再也没有你这个人!同学们,我们走!”
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有何其亮站在他身边,眼睛望着地上,脸色苍白,像棵木桩一样发着呆。
西门树走到李小鲤面前。他俯下脸来,脸色因为愤怒而变得铁青,他的声音冷极了:“你知道找错了对手的感觉是多么难过吗?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是我走了眼,把你看得太高了!你根本就不值得我挑战!李小鲤,你听着,从今天起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你让我瞧不起!”
武小刚也走过来,对他笑着:“我们只承认战败者,不承认投降者!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六一班的人也走了,浩浩荡荡地跟在西门树身后。西门树昂着头,像一个王子般带着他的臣民们离去。
李小鲤站在那儿,像一个孤儿。
他转身看到了何其亮,何其亮还在那儿傻瓜似的站着。
李小鲤走了过去,碰了碰他:“喂,走啦!”
何其亮突然像被毒蜂蛰了一下疾速地跳开去,大声嚷道:“你别碰我!”
李小鲤摊摊手:“怎么啦?又装女生!”
何其亮大声叫起来:“我……我走了!我一个人走,我一个人走!你……你别跟着我!”
他真的转身兔子似的跑了,书包在后面很可笑地拍打着屁股。
李小鲤望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久,他耸耸肩膀,背起书包往校门外走去。
一个小小的人影儿走到他面前,李小鲤抬起眼皮,竟然是徐茫茫。徐茫茫哭丧着脸,手里拿着那副球拍,嗫嚅着说:“对不起……”
李小鲤看着她,没有吭声,徐茫茫的声音像蚊子叫:
“我都听说了,我没敢去看……是我不好,我……我应该把球拍给你送过来的,那样,你就不会……”
李小鲤吸了一下鼻子:“你走开啦!”
“真的,我要是早点把球拍给你送来,你就会和他打,你就会赢的!都是我不好,我太胆小,我一直在教室里,不敢下来……”
李小鲤跺着脚:“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不会打乒乓球的!永远不会!”
“为什么?!”徐茫茫冲着他背影大叫,声音里带着哭腔,“只要你打,不见得就输给他的!只要你打!”
“不打不打,我就是不打!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碰乒乓球!永远不会!”
李小鲤跑远了。徐茫茫蹲到地上,手里还攥着那副乒乓球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