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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跟踪

就这样,李小鲤、何其亮和风中子成了五一班的“三剑客”。

风中子还是每天上学都带着他那个黑塑料袋子,不过进教室之前他会把它先放到储物间去。可即使这样,班上很多同学还是对他敬而远之。特别是汪丁丁她们,一走过他身边时还夸张地捂住鼻子,似乎怕风中子身上的气味熏了她们。

有一天,吴昊天兴奋万分地跑进教室,对大家说:“快过来快过来,我告诉你们一个特大消息!”

“什么呀?”最爱凑热闹的汪丁丁马上挤了过去。

“告诉你,我知道风中子那个塑料袋是干什么用的了,原来他是个破烂王!他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都在捡垃圾!什么矿泉水瓶子、废纸壳、烂铁丝,什么都捡!”

“真的?!”女生们都惊叫起来。

“可不是?我都跟踪他两天了!”吴昊天说。

白晶晶赶紧凑过来:“怪不得他身上总有一股垃圾味儿!”

“哎呀,我不能再和一个捡垃圾的人同桌了!”云铃子喊叫起来,“我找郑老师去!我要换座位!”

“没有啦,你们不要瞎说!”徐茫茫涨红着脸说,“人家风中子虽然穿得旧一点,但是很干净,哪里有什么臭味嘛!”

“什么呀!”云铃子说,“说不定他那身衣服就是垃圾桶里淘出来的呢!说不定上面还有病菌。天哪,我可不要他传染给我!”

徐茫茫还想说什么,李小鲤和何其亮、风中子一起追打着跑进教室,风中子一听到女生们的谈话,一下子就蔫巴巴的了。

李小鲤大声说:“云铃子,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云铃子也大声说,“我不能跟他坐了,谁愿意谁跟他坐!反正我不愿意!”

“你这人怎么这样?”李小鲤指着她,“你还是班长呢!”

“是班长就应该得传染病吗?”云铃子也指着他,“哪条法律这样说的?老师说,一个人要从小学会保护自己,我要是被传染上了,谁负责?”

“谁说风中子有传染病?谁说的?”李小鲤说。

“他捡垃圾呀,那么脏!”汪丁丁说。

何其亮笑着走过去:“不要这样嘛,班长,发扬一下风格喽!”

“不可能!”云铃子满脸通红,抽出自己的书包,把桌上的书本一股脑儿地抱在怀里,站在过道上,“我找郑老师去!”

风中子站在那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额头上的汗水也冒了出来。突然,他冲上前去,扯出自己的书包就往教室外面跑,书本撒了一地,同学们都惊呆了。

李小鲤一把拉住他,大声说:“你干什么?你给我停住!”

他回过头来望着云铃子:“云铃子,向他道歉,听见了没有?”云铃子大声说:“你干什么?你疯了?我凭什么向他道歉?”

“你伤害他了,你说了不应该说的话!”李小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字一顿地说。平常他是不想跟女生们多计较的,可现在,看到风中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他真受不了。不管他是一个王子,还是一个小乞丐,看到他被人欺负,他都受不了。

风中子胆怯地拉扯着李小鲤的衣服:“不要这样啦,我——我没事的……我出去就是了!”

李小鲤一把拍开他:“你住手!傻瓜,他们都欺负你!”

“没有啦,我不介意,真的……”

“听到了没有,云铃子,向他道歉!”何其亮一下子跳到云铃子面前。

见又有人跑出来,云铃子大怒:“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做!”

“李小鲤说了,你欺负同学!”何其亮晃着小脑袋。

“好,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么我就去告诉郑老师去,让她开除风中子!”

风中子吓坏了:“不!不!”

徐茫茫也跑了过来,先是张开手拦住风中子,着急万分地说:“风中子,你别这样……云铃子不会的,你别害怕!”然后,她又飞快地走到云铃子面前,对着她恳切地说道,“没关系,一点都没关系,你不用去找郑老师,我跟你换,我们两个换座位好吗?你坐我的位子去,我来跟他坐!”

云铃子愣住了,所有的同学都愣住了,教室里一下子静悄悄的。风中子望望徐茫茫,又望望李小鲤,低下头去。

李小鲤哼了一声:“班长——你是我们的班长,云铃子,你想一下,你配得上这个称呼吗?”

云铃子的脸又青又红:“少来这套,我才不会滥用同情心呢!”她指指大伙,“好,我不管他,等你们被传上了传染病,看你们怎么办!”

何其亮把风中子的书本一本一本地捡起来,放进他书包里。“风中子,别怕,我们坚决站在你这一边!”他笑着对风中子说。风中子望着他,抽了一下鼻子。

“好了啦,”白晶晶拍拍手说,“云铃子,何必呢?风中子又没惹着你,大家都是同学嘛……”

“好,”云铃子瞅着徐茫茫,把她推到一边,“我就坐你的座位!徐茫茫,记住,这可是你主动让出来的哦!”

徐茫茫被推到一边,云铃子直接坐到她座位上去了。徐茫茫赶紧把自己的书包、作业本拿到云铃子的座位上,她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扯扯风中子的衣角:“来呀,来,没关系,我们俩坐!来呀,快坐下!”

风中子站着不动,眼睛里满是泪水。

上课铃响了,大家连忙坐回自己的位子,郑老师走了进来,看见风中子还站在那儿,指指他:“上课了,你没听见铃声吗?”

风中子只好坐到自己座位上去。

这一天,他都没什么话,总是蔫头蔫脑的。得知他是个捡破烂的孩子之后,同学们更疏远他了。

上自习课的时候,郑老师有事出去了,大家正在埋着头做作业,突然“咣当”一声,一个空饮料瓶子扔到风中子面前,大家吓了一跳,风中子抬头一看,吴昊天正在张牙舞爪地向他做着鬼脸,还指指那个瓶子。

李小鲤大为恼怒:“吴昊天,你干什么?”

吴昊天望着风中子嘻嘻一笑:“干什么?你没看见吗,给他废品啊!”

“你给我捡起来!”李小鲤扑了过去,“你这坏蛋,不许你这样侮辱风中子!”

“哎哎,我这怎么是侮辱他呢?”吴昊天嬉皮笑脸地叫着,“他要捡废品,我就把废品给他,还省得他出去辛苦到处找呢!我这是帮他,怎么会是侮辱他?同学们,喂,喂,抬起头来,别光顾着做作业,大家一起来评评理!”

“对呀!”云铃子也说,“李小鲤,你也太多情了,人家风中子都没这么想,人家是好心!对不对,风中子?”

风中子坐在那儿,咬着嘴唇不吭声。正在这时,汪丁丁又把一个空易拉罐扔到风中子脚下,“风中子,这个也给你!”

李小鲤大怒,指着汪丁丁:“汪丁丁,你……”

“我怎么啦?我这是帮助同学!”汪丁丁抱着手望着李小鲤,“同学们,你们还有没有,都给他!”

于是,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多同学都把易拉罐、矿泉水瓶子扔了过来,有的瓶子里还有一大半水。风中子脚下滚了一地。

李小鲤气得脸都白了,何其亮跳了过来,对着同学们嚷嚷起来:“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气死他吗?我告诉郑老师去!”

“等着吧,我让你们好看……”李小鲤正咬牙切齿地说着,却见风中子弯下腰去,把那些瓶子一个个捡拾起来,抱在怀里,他居然还向大家鞠了一躬:“谢谢,谢谢大家!”

李小鲤呆住了。

何其亮大叫一声:“风中子!”

风中子说:“我去把东西放好。”

他跑出了教室。

同学们都呆住了。

何其亮走到吴昊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咬着牙说:“这下你高兴了吧?你侮辱了自己的同学,你得意了吧?”

“对,”徐茫茫在背后声音很小但却很清楚地说,“你侮辱了自己的同学,也就侮辱了自己。”

吴昊天低下头来,有些讪然。

李小鲤看了看大家,眼睛里有泪水:“你们非得这样吗?他——风中子,他什么时候招你们惹你们了?人家不就是想捡几个废品吗?犯法了吗?招你们惹你们了?”

云铃子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吴昊天走到李小鲤面前,小声地:“对不起,老李,我……”

“‘对不起’这三个字对风中子去说,去说!”李小鲤指着刚刚走进来的风中子,“说吧!”

吴昊天看了看风中子,风中子却一脸兴奋:“李小鲤,真好,袋子快装满了,今天下午的任务完成了!”

所有人都望着他,像看傻瓜一样。

李小鲤走到他面前,还没等大家看明白,突然抬起手,当胸给了他一拳头。学过拳击的李小鲤那一拳头的力量可想而知,风中子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打倒在地,教室里一阵惊呼。

“李小鲤!”徐茫茫尖叫了一声。

风中子躺在地上,揉着胸口,半天没有缓过劲来,何其亮跑了过去,对着李小鲤惊讶地叫:“你干什么?”

李小鲤抓住风中子的胸口说:“我让你捡!我让你捡!别人扔根骨头你比狗跑得还快!我不要你这样的朋友!”

何其亮责难地叫着:“李小鲤!人家也不想这样……”

吴昊天也跑过来扶起风中子,“就是啊,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老李,你别生气啦!我不这样不就行了吗?对不——风中子,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是坏蛋!”

汪丁丁也咳嗽了一声:“是我们不好啦,你们就别这样了!”

李小鲤仍旧喘着气:“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朋友……”

他说着,要回自己的座位,风中子突然在他身后平静地说:“是,同学们是说得不错,他们把废品给我,省得我还要到外面去捡,这件事没什么错的,我没错,大家也没错!”

这一下,所有人更是大眼瞪小眼,大家都望着风中子,像望着一个极度陌生的人,一个他们从来不认识的人。

那个小小的男孩儿站在那儿,望着回过头来的李小鲤,他的目光那么清澈、那么温柔,却又那么坚定。

李小鲤呆了一下,何其亮赶紧说:“行了行了,快做作业去!”

正在这时,只听马波波大喊了一声:“城管来了!”

众人大惊,赶紧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埋头做辛苦状,做了半天,却不见郑老师进来,大家纷纷抬起头来,看见马波波在一脸坏笑,才发现又上他的当了。

班上所有人都知道,“城管”是马波波给郑老师取的又一个外号。这个外号一经取出来,就迅速地取代了旧版的“灭绝师太”。后来听说“灭绝师太”被二班挪用到他们的体育老师头上去了。

“扁他!”吴昊天扑过去掐住马波波的脖子,何其亮使劲用书捶打着他的头,“还吓不吓我们?还吓不吓?”

马波波大声说:“投降投降!”

“还说不说城管来了?”

“不说了,不说了!”

“这坏蛋,打他,让他长点记性!记住,以后什么都可以说,就是不能说城管来了,听见了没有?”吴昊天在马波波的耳朵边大声嚷嚷着。

“听见了!我要再不来点狠的,你们还……还没完没了了?”马波波说,“我已经投降啦!”

“行了,放了他吧!”个子最高的“老地主”走过来扳开何其亮的手,“这次先饶他,下次再犯,加倍!”

何其亮拍拍手说:“小子,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

放学前,郑老师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根据学校的惯例,星期五她要带大家到桃花岛去秋游!搞一次盛大的野炊活动!

“哇!”全班同学除了风中子,都振臂欢呼——能出去秋游,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呀!而且还有野炊,这简直太刺激了!教室里乱成了一团,每个人都激动不已,大家开始自发组团,热烈讨论野炊的准备工作。郑老师啪啪地挥着教鞭:“好了好了,听我说,明天每个人都带五十块钱来,交到班长那儿,这是秋游的费用,包括车费。回去给你们的爸爸妈妈讲清楚,听见了没有?”

李小鲤注意到,风中子呆呆地坐在那儿,茫然地翻着书,耳朵里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放学后,他也不理李小鲤和何其亮,一个人走了。

“快走,跟上他!”李小鲤对何其亮说。

何其亮吃惊地推推眼镜:“做什么?跟上谁?”

“风中子呀!我们跟着他,看看他一路上到底在干些什么!”

“好!”何其亮一听,可来劲儿了,“我就喜欢干这个!跟踪追击,太好了!就像美国特工那样!你知道吗,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个侦探!”

他们紧紧地跟在风中子的后面,走出了校门。

风中子沿着江边公路一直向前走去。他走得慢吞吞的,就像李小鲤一样。但李小鲤走路是东张西望,他则是一路上低着头,目光在路面上四处扫描,一看见有什么汽水瓶子、废报纸,就赶紧跑过去捡来放进塑料袋里。

看着他捡到一个易拉罐时那如获至宝的样子,李小鲤的心莫名其妙地揪得好疼。

何其亮也呆住了。

他真的是在捡破烂啊,这年头还有同学在捡破烂啊。

何其亮一下子郁闷起来。

走着走着,风中子前面出现一对年轻的情侣,两人手拉着手慢悠悠地溜达着。那满头长发的男青年手里拿着爆米花,留着短短的板寸头的女孩子提着一瓶饮料,那饮料已经喝了一半了。他们挡住了风中子的去路,风中子却并不着急,而是慢慢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直等到那姑娘把饮料喝完,他怯生生地走上前去,拦在他们面前。

何其亮不解地问:“他要干什么?”

风中子站在那两个人面前,向他们伸出手。

何其亮皱着眉头:“没瞧出来这家伙胆子倒挺大嘛。”

“跟我来!”李小鲤赶紧快走几步,想看个究竟。

那对年轻情侣面前突然冒出个半大小子,倒把两人吓了一跳,小伙子喝道:“喂,你要干什么?抢劫?有没有搞错?这什么世道?这么大点小孩儿也要抢劫?”

“不是啦!”那姑娘看看风中子手中拎着的塑料袋,一下子明白了,笑着把瓶子丢到他袋子里,“给你!”

那长头发的小伙子明白过来,“哦,原来是个收荒匠。靠,有这么小的收荒匠?倒吓我一跳!”

那姑娘说:“人家小孩子勤工俭学嘛,喏,这个也给你!”她说着,把小伙子手里的一个易拉罐也抢过来递给风中子,“你快走吧!”

风中子赶紧跑了。

李小鲤和何其亮躲在一棵大榕树下看到了这一切,两个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我们还继续吗?”何其亮问。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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