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今天的第九十九位客人踏进了店里,那是一位的看起来出身富贵的大家小姐,又或者说是一位风韵犹存的贵妇人。无论是她身上绣着银线的藕紫色丝绒旗袍,还是她那高贵优雅的仪态,无不彰显她与这间破旧凌乱的杂货店格格不入。
开门时带进的风吹响了挂在红色实木门框上浅紫色玻璃风铃,清脆的声音唤醒了正趴在杂乱柜台上试图忙里偷闲小憩一会儿的掌柜。听说最近要起战争了,那些下层的家庭都忙着将家里的旧物典当,好换一点价格飞涨的碎米,去喂养家里那些饥肠辘辘的的孩子们。
而此时童安的杂货铺就成了那些家庭主妇们的首选,毕竟只要讲一个故事就能获得额外的银钱来使她们的家庭多撑几日,这在其他杂货铺里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几日她们争先恐后的拿着家里或值钱或不值钱的玩意过来,讲一个或真或假的故事,吵得童安身心俱疲。直至黄昏,店里才清净下来。
眼前这位太太或许是听到了什么传闻特意来玩笑他的,童安迷迷糊糊的想着,又或许真的是有一个悲伤的故事想与人分享。如果是单纯来找个乐子的话,他一定要把她赶出去,谁管她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太太。
“您好,尊敬的太太。”他还有些疲惫与迷糊的打了个哈欠,不修边幅的面上依稀还能看出他年轻时应当也是个俊俏的小伙子。只是生活最终将他磋磨成了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整日蜗居在这杂乱的一隅与一些乡野泼妇斤斤计较。
“这只是个杂货铺。”他委婉的提醒,这里没有什么她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
女子抬起即使画着精致妆容也挡不住眼底疲惫的脸庞,声音婉转如出谷黄鹂,“是的,我来典当一件旧物。”说着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银质香炉。
童安粗略的扫了一眼,银质香炉上面的花纹并不精致甚至可以说是粗糙,而且已经失去了光泽,似乎是许多年前的东西了。他只看一眼就能知道这是店铺里随随便便都可以买到的东西,似乎并不像是这样一位夫人会拥有的东西。
“这里面大约有一个曲折的故事,”他想,如果这位夫人愿意讲,他还是很乐意听一段大户人家的秘闻的。
于是他正了正神色,拿起香炉反复看了几遍,“首先您得知道,我这里收的可不只是东西。”
“我知道,”女子温温柔柔的一点头,也不嫌弃柜台前的椅子曾经被无数来人坐的肮脏破旧,礼仪完美的挺直着腰坐在了上面。
“我的确有一个故事,请您先容我在这里面点一支香。”
“当然可以。”其实童安对于能白蹭一支传说中的香料还是很乐意的,当然如果能给他一起卖了他会更开心。
一节香料被点燃了,用的是童安点灯的火柴,它因为长时间不用已经潮湿了,划了许多次才点燃。这让童安有些尴尬,他怕这位养尊处优的夫人会嘲笑他,可是她面上无动于衷,低垂着眸子认真的样子似乎那个划了无数次火柴的人不是她一样。
“真稀奇,大户人家的夫人还会划火柴。”童安低下头去默默在心里吐槽。
香气一点点的从香炉中溢出,满满温暖了这一方天地。童安不认识香料,他只知道这有点像他曾经在春天里闻过的某种花香。
“这种香,叫旧梦。”女人顿了顿,用她轻柔的嗓音将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她闺名唤作清欢,母家是与洋人做香料生意的富商,父亲是当地的大官,从小娇生惯养。彼时时局动荡,在她十二岁那年大清亡了。但是她爹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精,起义的消息刚传过来,当机立断就令人摔了衙役里的几块瓦,插了个旗子就算是起义了。
因为她爹的英明决定,战争根本就没有波及到这里,所以她从小长大到了十五岁了居然都不知晓人间疾苦。她的父亲虽然表面上起义了,但是暗地里一直观察着全国的局势,就等着有朝一日复辟帝制了,再做他耀武扬威的地方官。因此家里对她的教养一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母亲倒是跟着她外公去过外面,经常与她讲些院内天地外面的事情。
她逐渐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可是她的父亲根本不允许她出门。终于在她十五岁那年,袁世凯在北京宣布接受帝制,可还没等她父亲高兴,紧接着南方将领唐继尧、蔡锷、李烈钧等在云南宣布独立,并且出兵讨袁。
那些日子里她的父亲与师爷日夜商讨,忙的不见人影,她也终于在元旦得到母亲的允许从府里溜出来了。可她不曾想这却是她半生悲剧的开始,就只因为一个孩子贪玩时的偷跑。
“她怎么了?”童安忍不住出生询问道。
“她遇见了……她这一生都刻骨铭心的爱人。”深吸了一口气,清欢下意识垂下去的眼眸中目光一片冰冷。
那个女孩子在看灯的人群中被冲散了,即使是如此乱世,在过年时人们也会放下不愉快,选择用花灯与热闹来驱散来年的寒冷。她逐渐看不见了被人群遮挡住的丫鬟婆子们,最终她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人们都追逐这热闹的杂耍去了,因此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街上看灯。她当时自己一个人站在街上,那么茫然无措,那么形单影只,害怕的几乎要哭出来。
这时候,路边一个卖灯的少年注意到了她,也不能说是注意到,因为她刚好站在了他买花灯的摊子前边。
“喂!小姐,你买灯吗?”十七八的少年,从小混迹市井,说话自然的带着些世俗与无礼。她何曾见过这种人,被他的大嗓门吓得一抖,几乎都要当场哭出来。可是她不敢哭,她娘亲说过,如果在冬天哭,泪水落到脸上就回冻的裂开。于是她还得辛辛苦苦的忍着,憋的脸都红了。
少年看她这样子心思一转就把她站在这的前因后果想了个七七八八,他爽朗一笑,哄骗小孩儿般的冲她招了招手,“你来,我给你花灯玩。”
她身边没有同龄的哥哥弟弟,也没见过这般年岁的外男,平时见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护院或者替父亲传话的小厮,那曾见过如此俊俏的少年,也不哭了,鬼迷心窍般的过去接他的花灯。
“谢谢公子……”她两只手捏着花灯的竹棍,声音小小的,轻轻柔柔的道谢。
“公子?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叫我公子,真是稀奇。”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又拍了拍自己身边那铺着破旧草席子的地面,“来坐,你们这些小姐们都似你这般有意思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发笑,可她的娇养嬷嬷就是这么教的。局促的退了几步,少女坚定的摇了摇头,“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次声音倒是大了些,可惜在少年听起来还是细细小小的。
她这样认真又单纯的模样让少年忍不住的就想去欺负他,于是他一本正经的逗她:“书上是不是还说男女授受不亲,那你怎么接我的灯笼?”
他本意是想劝少女来坐,却没想到少年女听了却忽然一脸惊恐的将灯笼放下,“谁接你灯笼了,我可没有!”
少年被她这句怒斥说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之后,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哎呦,你怎么能这么有意思呢?”
那晚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觉得这个娇小姐比那些只会骂街的女人有趣一万倍,而且还比楼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姐儿漂亮多了。而清欢则觉得少年是她平淡无趣的人生中唯一的意外——新鲜而有趣,少年本身也像这个意外一样吸引人。
后来清欢在后半夜才被惊慌失措的婆子丫鬟们找到,她娘亲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从那早已过了的时辰上,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后来她就一直没有机会出门。知道开了春,新的花开了,新的胭脂也跟着下来了,她娘亲才准了她亲自出门挑一点胭脂水粉来用。
那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往后清欢之所以认定他们之间是天赐的缘分,很大部分就是因为这两次巧合般的遇见。
她偷偷去了香料店,彼时少年正在里面为了一筐廉价干花与掌柜讨价还价,最终磨的掌柜多给了他几个铜币。过了年的少年就像是忽然长开了一样,浓眉大眼的五官显得精神极了,他笑眯眯的同老板道谢告辞时身上更是颇有种潇洒不羁的气质透出来。
她看着他走出去,以为这就结束了,却不曾想她选完香料刚出门,就被他
拉到了一旁的巷子里,“上次没问出来,这次终于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了。”
他依旧笑嘻嘻的,似乎这是多么不得了的事情,惹得清欢白了他一眼,“你知道又能怎么了?”
他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你干嘛自己偷偷跑出来买香料?”
他刚刚送花的时候分明看见少女在隔壁的脂粉铺子里,身边围着两个丫鬟。只这一会儿功夫,居然就自己跑到这香料铺子里来了,他不禁猜测:“家里不让你买?”
他倒是一猜一个准,惹得清欢又瞪他一眼,“你快松手,我要回去了。”
少年也没难为她,依言松了手,清欢顿时像个落荒而逃的兔子般的提着裙子跑了。
第三次,是清欢那天在院子里摘花,忽然看见一个人头从墙上露出来。她刚要开口喊人,那颗头就动了,露出一张带着笑的脸来,“别叫别叫,是我。”
他胆子也太大了,官宅后院的墙都敢爬,也不怕爬错了地方或者碰见其他人,被抓起来狠狠打一顿。
“你疯了,爹爹发现了会打断你的腿的。”她在墙下仰着头着急的小声警告他,少年却毫不在意,倒显得她像皇上不急太监急一般。
“接着,”他扔下一个物件来,清欢就只来得急看见阳光下闪闪发光的一个东西,紧接着脑门就被结结实实的砸了一下。
“哎呦!”
她被砸到后少年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也没了,连忙给她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他忽然敏感的抬头望了眼院子里,“你快收起来,有人来了,下次我再带点心给你赔罪。”
他急匆匆的说完就消失在了墙头,那东西也被清欢收了起来,只是额头上被砸的红印子却无法遮掩,“是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石头砸到了……”她第一次说谎,羞得脸都红了,可她的娘亲却以为她是被气的红了脸,还哭笑不得的安慰她。
后来少年隔三差五的便会过来,每次都会给她带些外面的稀奇玩意儿,或者是讲些外面的稀奇故事。时间久了她也就知道了,每次他不带东西过来的时候一准是手头又拮据了。于是每次她都借着让他替她买香料给她点钱,她知道,少年总有办法从掌柜那讲下十几个铜板,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填饱自己的肚子。
少年第一次送的那个银光闪闪的东西是个小香炉,看起来并不贵重,但是对少年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对清欢来说也是,因为她曾经用这个香炉调出了许多香薰,这些味道极受欢迎的香薰为她的私奔提供了大部分的资金。
是的,私奔。
在无数次的见面中,清欢与少年早已经情根深种,所以在她十七岁时父亲准备将她嫁给当地的军阀以巩固自己的势力时,她毅然决然的决定与少年私奔。
“我们可以去外面,去见见那些撑着蕾丝花伞的洋太太们!”清欢还如一开始般仰着脸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都是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可是……我没有钱娶你。”可是见她如此欢欣,只能少年默默的将这句煞风景的话咽了下去。
“你不如再考虑考虑?”他委婉的提醒却似乎惹恼了少女,她杏眸圆瞪似嗔似怒般的质问:“你爱我吗?”
“当、当然。”温室里从未经历过风雨的少女,内心仍然如孩童般天真,可他却清楚的知道外面有多少的危机四伏。但是他不敢告诉清欢,他想让她有更好的生活,却又自私的想将这朵花移进自己的天地里。
在17年的那个阳春三月里,在清欢满心欢喜的期盼与少年犹豫不决的挣扎中,两人连夜坐船跑去了隔壁的城市。那天一身素布褶裙的清欢那暗白的背影,就像一只飞去奔丧的鸟。
在外奔波的生活是辛苦不堪的,不过短短一周,清欢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养的葱白似的手指就肉眼可见的粗糙起来,虽然脸色依旧如花般红润,可少年曾经最喜欢的脸上的那点婴儿肥却渐渐消失了。而她也不会洗衣做饭,每每少年辛苦劳累一天之后回到那间小屋子里之后还要额外照顾五体不勤的少女。
“那段日子里,我每天既快乐又惶恐,快乐是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惶恐是对这个我从未认识过的世界。”清欢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已经不是少女般的白嫩了,时光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印记,她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无知少女。
炉中的旧梦已经燃烧过半,先前的清甜宜人的带着淡淡花香的植物香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馥郁的木质香气已经侵占了这片空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危险与诱惑。
尽管她经常偷偷出售自己制作的香薰补贴家用,可是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那天只是他们私奔后日子里平淡无奇的一天,唯一的不同是她从洋店里卖了一个浅紫色的玻璃风铃。那个风铃被她挂在了门口,风铃花一般小巧可爱的铃铛会在风吹过时发出悦耳的声音。
少年看到这个风铃时似乎很不开心,但是他看了一会儿,到底是没说什么。那时她以为是少年的爱包容她的放纵,后来她每每在午夜梦回时惊醒,才意识到那其实是愧疚的补偿。
她在那天夜里被抓了回去,迎接她的是母亲泪流满面的恨铁不成钢与父亲愤怒的目光下高高挥落的家法。
“你还敢与人私奔,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看我打不死你个孽障!”但是她父亲到底没打死她,因为婚约已经定下了,为了这里面的利益,她还不能死。
她被关在家里,绝食、自残、割腕……都没有成功,好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日夜看着清欢,连一根头发都不让她掉。
清欢的拼死反抗抵不过整个家庭的利益大局,最终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吉日,她被塞进了出嫁的婚车,成了那个大帅的继室。那日满城的报纸都在报道这次婚事是怎样的天作之合,新娘是多么的年轻貌美,清欢至今还记得婚礼的第二日,她看见佣人送来的报纸上醒目的标题“……将军夫人貌比婉容”。
呵,婉容,拿那个身不由己的末代皇后比她,真是抬举了。
即使事已至此,清欢也依旧不想认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在家里伏低做小温柔小意的演一个贤良淑德的夫人,又在暗地里偷偷学会了官僚太太们的那套作风,迅速融入了她们的圈子里。她偷偷的典当了陪嫁的首饰换了不少银钱,想逃出去找少年问个清楚,他为什么要抛弃她!
可清欢到底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执念让她的心灵变得强大,演技却拙劣的可以,根本无法逃过大帅的眼睛。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从舞会上出逃被大帅当场抓获。
“你知道吗……”大帅坐在华丽的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把手枪,而清欢则穿着一件真丝旗袍,伏在沙发旁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害怕的瑟瑟发抖,客厅明亮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温暖。
“你跟别人私奔,其实是想直接一枪崩了你们的,”他拿着枪在清欢的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吓得那张本来就涂了粉的小脸白的更像是一张白纸一样,比奔丧的孝衣更不染颜色。大帅很满意这个恐吓的效果,不紧不慢的将枪从她脑袋上移开,“但是你那个父亲千求万请的,一再保证。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把你抬进门里来的。”
“可是你呢,那个穷小子几百大洋就抛弃你了,你却还执迷不悟。你以为你那些拙劣心思能瞒得过我去?”轻蔑的拿着枪管拍了拍清欢煞白的小脸,看那个娇花一般的少女被吓的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大帅就觉得无趣。
“左右我也腻了,怀国你说,怎么处理。”
怀国是大帅原配的嫡子,其他的姨太太们一个个的还没来得及诞下子嗣就被原配夫人找了借口一个个的打杀了。这个儿子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善妒,对于占据了他母亲地位的少女毫无一丝好感。
他微微弯着唇,站在大帅背后的青年笑得像是黑暗中捕杀猎物的毒蛇正在吐着代表危险的蛇信子,“当时婚礼上许多贵人可都对小妈惊为天人呢,既然您这么缺男人,不如去安慰一下他们的漫漫长夜吧。”
她不敢反抗,不是因为她怕死,而是她要撑着去见那个抛弃了她的少年,去问问他为什么要抛弃那个可怜的少女。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扔进那个深渊。”童安觉得她可能是生气了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做不出过分的举动,又或者是已经麻木了,毕竟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听起来真是骇人听闻。
他笨拙的安慰女子:“您也不要太伤心了……”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愿去回想过去那些美好的日子,”故事不知道何时已经结束,女人眼角悄无声息的垂落一滴泪水,她用手帕擦掉了唇边不知何时溢出的鲜血,一字一句道:“沉迷旧梦的最终会走向毁灭。”
“你!你怎么了?”童安慌慌张张的想替她找张纸巾,可他一开口自己也吐出一口鲜血,血落到香炉中沾湿了那已经燃到最后的旧梦,空气里顿时开始弥漫着苦涩与腥甜的味道。
“这……”他惊慌失措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早已泪流满面的女子,见她努力的用平静的语气询问他:“那个失约将我推入深渊的男人,他该不该死?”
说到这,看着童安疑惑惊恐的目光,她终于忍不住起身隔着柜台抓住了他的胳膊,歇斯底里的哭喊,“他该不该死!你说啊?你不要在这装疯卖傻了你这个懦夫!”
这简直比那些乡野泼妇还要可怕,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童安昏昏沉沉的想到,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翌日,某军阀夫人被发现昏倒在一家杂货铺中,发现时杂货铺主人已经中毒身亡,现场消息被随后赶来的军阀一力压下。后来军阀遇刺身亡,抄家的官兵在其宅内阁楼中发现了其神情癫狂瘦骨嶙峋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