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
我尝试过许多次,才从客厅那个品酒台边上,找到一个匹配他绘画时身侧高度的高脚椅,这是我这数月以来做得最积极也最多次的举动。
这样静静的在一侧看着他专注的将视线和指尖都投注在面前的画架之上,时不时拿起手中的彩盘蘸取,然后又轻柔、仔细的将色彩或勾勒、或晕染的铺承到身前那个已有框架的画纸上,那种被身前的颜料映入眼瞳的样子,仿佛将世间所有的色彩都尽收眼底,所以他每次画出来的作品就像带着光芒与灵魂一般,让人看着很是舒服、温暖。
或许这就是许多人口中所说的,专注做一件事情的男人眼里会有光,而我眼里虽也有一份专注的光芒,却与他的有所不同,他眼中的光芒在笔尖那一端,而我眼中的光芒是在心里,譬如像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样的存在。
“你很喜欢作画,是吗?”
我的视线顺着他手中此起彼落的画笔有些自言自语的说着。
他手中的笔,和他专注的神情没有停下来,却很是平静、认真的回着我的话,尽管,只是我随口一问的话语,他确并没有无视掉,虽然回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那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作画?”
我摇头晃脑着,唇角含春似的点了点头,以示肯定,“这是自然的,不止是看你作画,还喜欢看你呢!”我心里一阵甜,有些思春少女的样子,对他笑了笑,而后却又觉得他这话问得有点不对!
“这不是我先问得他嘛!怎么反过来问起我来………这男人的脑回路真是出奇的敏捷………。”
我眼睛闪烁了几下,估摸着是一个姿势摆的久了些,身板这会儿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正准备重新摸索一个更加舒适一点的造型继续陪着他,忽然脑中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回放了一遍他前面说的那句话,咀嚼几个分秒以后,用我这会儿有些清晰的小眼神狐疑着看向他,一副“你这样问,是不是在嫌弃我一天到晚来你家来的太勤快了些?”
“你来的次数是比较多。”
他游走在画纸上的笔,在一个转角处做了一个漂亮的收尾,反手捋了捋腕间有些松懈的纽扣处,稍作停顿后,轻描淡写的抛出这么句听起来挺平常的话。
可在我听来,这其中的味道或许和他说这话的初衷就有着较大的区别,比如这会儿我那嗖!的一下立起来的身子,完美加深了我心里所想的那些小啾啾。
“虾米~!他是怎么知道我心里现在正想着这句话呢?有透视眼不成?………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这么直白吗?居然一下子就把我看白白了,怕不是在我肚子里装了几个心里话探测仪吧!………还是,这根本就在表达他心里现在的想法~?”
许是我这分分钟不过的时间,表情变化的稍微丰富了些,又许是他真的在我肚子里面装了探测仪,这会儿他居然转过身来,用那个看起来“你不用想了,我就是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眼神回了回我。
我居然心里一个咯噔!换姿势那个小拖鞋一个没踩稳,妥妥的往下滑了几滑,后又强自镇定的扒拉着椅子一副“我很好,刚才滑下去那个是谁?”的眼神往他画的地方专注的看去。
顾陌尘估计是觉得我这个总喜欢出洋相,又大大咧咧的人还算能给他这个寂寞的独居人士带来一点人气,才容我每天这样没脸没皮的找各种借口来串门吧!他看了看我那个装模作样小情绪,唇角居然又难得的绽放了一个小窝来。
”哎哟哟!又来这一招……!”
我本想无视掉这种妖孽一般有魔力的笑脸杀,可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的回过脸来有些迷迷的看着这张不容错过的笑容。
“看了这么多次,想不想试试自己画?”
我一脸懵!
“我……小时候绘画课没及格过,你确定要教我吗?”
我一边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画风转换的速度,一边又还算勉强有些自我认知的回着他。
至于我如此质疑的问着他,并不是对他的教授能力有所怀疑,更多的是不太信任自己的绘画水平而已,毕竟我小时候可是个门门功课都得一个差字的人……。
至今我还记得给我打差字的那些老师们是怎么来找我爸谈话的,譬如:“沈先生,您看您事业做的那么好,算数能力肯定是不会差的,为什么偲伶就没能学到您这一点呢?每次数学都差那么几分”然后我爸就一派恳切待改正家长的态度,回到家里就一阵#*@#……我。
又譬如某音乐老师:“沈先生,偲伶真的很优秀,每次音乐课她都跳得很好,可这是音乐课呀!不是舞蹈课,您说对吗?”然后我爸回头依旧一阵#*@#……,不过,在我那个经常卡壳的印象中,绘画老师倒是对我很仁慈,从没来找父亲说过什么,只是淡定的把我考试画的画直接拿给了父亲……当然,到最后结果其实无甚区别,也是少不了一顿藤条罢了。
虽然每次我都挺怕挨抽的,总是躲闪得很效率,却从来不回嘴,因为我知道,真的不是我不想学,只是觉得我真的学不好而已,所以也就少了些没必要的挣扎,反正到了最后,父亲始终都是会心软的。
“我教你,你会画好的。”
我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几秒钟的眼神交流后,我仿佛真的觉得“嗯!我能画好的”(_)
顾陌尘果然是个极有效率的性子,不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经将画室内那处偌大的实木桌子整理出来,并排列有序的陈列上了一堆我看起来都认识,实则正在彼此认识中叫不上名号的绘画材料。
我径自找了一个靠左的位置落座,而后就开始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翻看起每一个绘画材料来。
“我这是要从哪里开始学起?好像跟你的绘画方式不同呢!”
我一边轻轻拿起一根根彩色铅笔仔细看着,一边在手背上试着划了几下,不一会儿,整个桌面那些铅笔的色彩就都汇聚到了我的手背之上,我还颇为得意的觉得这配色看起来不错的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瞟了瞟我那个布满彩虹的手背,没有说什么,轻拉开椅子,款款的落座在我右侧不远不近的位置,顺手拿起放置一旁的湿巾,轻柔的将我那只已看不到几分原样的手背擦拭起来。
“你没什么基础,等先打好基础以后你就可以学习油画了。”
我的手就那样轻轻的趴在他那有一丝微凉,却宽大的手心里,每一次的擦拭都像是最柔软的棉团划过肌肤一般的细致、轻盈。
从小到大连一次男生的手都没碰过的我,此时看着他这样泰然自若的拿起我的手放于手中抚摸这个动作,虽不是真的在“抚摸”,可在我眼里就跟抚摸无差。我的脸颊不知何时竟不自觉的感到有些微热起来,我赶紧用异侧闲置在旁的小手轻拍了几下脸上那几团若隐若现的小红云。
“醒一醒,醒一醒!沈偲伶,这只是在擦手而已啊!要镇定,镇定……!”
“只要不想,一切就都是浮云了”。
一边自我调试着心跳和脸色,另一边赶紧岔开话题的继续拍着脸蛋儿,直到觉得有些微疼了,才改为呼吸调节。
终于,他看着已经擦拭得有些光亮的“小猪蹄子”,总算是满意的放开了我的手。
我顿觉松口气似的,赶紧再接再厉,做个求学若渴的好学生一样再度问着心中的一些小疑问。
“那这个是?”
“素描。”
“素描啊!好!好!好!随便画什么都可以,画个鸡蛋什么的我还是很在行的!”
我义正言辞到,在我看来,无论画什么其实都没差的,就差没直接表示我不光是画鸡蛋很在行,还能换着花样的来,比如一个倔强的鸡蛋表情包啦!……一个头上长草的鸡蛋宝宝啦!、鸡蛋大叔表情包之类云云,总之只要是跟鸡蛋相关的,我肯定能最大程度体现那颗“蛋”的形象,并承包它一系列的表情包的!
他着我绘声绘色的样子,带我说完,无甚波澜的拿过纸笔,放在我的身前,仿佛我前面的鸡蛋演讲并不存在一样。
“素描最适合打基础,适合你现在的水平。”
顺着还不忘记拿起自己面前的纸笔进行演示。
“我们先从第一步的起线开始。”
说完就一边认真的动起笔来,我看这个作为一个老师的他都如此认真,我也收了收自己的精力,专注到身前的笔尖之上。
或许是我真的没什么绘画的天赋吧!连续画了齐齐整整的一页又一页,却连一根直线都画得跟跳迪斯科似的,不是七扭八拐的,就是些中间断断续续的,更甚的一页直接有几下有些用力稍稍多了那么一丢丢,就破了几个不太规则的小孔……我赶紧将它给扔在一旁的纸堆里纳凉去了。
顾陌尘看着我这些拥有自己思想的线条,微蹙了蹙眉,起身。
我以为他是被我给气得直接转身走人了,忙不迭的也准备起身跟上去。
只感觉在我正要离开座椅的那个瞬间,一股温热的男性气息缓缓靠在了我的耳畔,后背被一张强而有力的肩膀至臂弯包裹了个结实,一微带温热的大手准确的包裹着我的小手,带着它一笔一划的浮动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是比较枯燥,等你慢慢学会后会发现他的乐趣,有我在,你只管跟着我画就好。”
我听着耳畔如此靠近却轻柔无比的话语,仿佛令人安定的承诺,缭绕与耳却句句入心,这一刻的我说不上来是感动还是心动,只知道任由他的大手,紧握着我的小手,这样使我感到异常的平静和安心,唯一听得见的尽是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就像游走在面前纸张之上的线条一般流畅顺遂,我想,若是此刻的时间可以停止该有多好啊!停在这个最美好的时间里,他的身边只有我,我的身边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