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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黄河水深浪滔天,扳船汉吃饭拿命换。

河曲,是个因黄河在这里拐了弯儿而得名的县。也许正是这样一种天赐的机缘巧合,这里的人们爱民歌唱民歌痴民歌,“见甚唱甚想甚唱甚”,整天价嘴里像波涌浪翻的黄河水一样“叠调调”,以至成为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相生相伴的常态。不仅如此,他们还把这些曲调繁多的民歌通通称作“山曲儿”,而且沿袭着近千年(据考,北宋即有记载)的历史文化“基因”,祖祖辈辈、一代一代传唱至今,一如奔流不息的黄河水。

黄河孕育了这块土地,也滋养了岸边的人。因之,这里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种临水吃水的独特生活方式,即“跑河路”,而靠它“讨生活”的人被叫作“扳船汉”。有首民歌是这么唱的:

西北风顶住上水船,

破衣烂衫跑河滩。

河曲起程上河套,

步步走的鬼门道。

上水船困在浅水滩,

穷日子难住扳船汉。

黄河水深浪滔天,

扳船汉吃饭拿命换。

手扳棹杆脚蹬船,

船踫岩头命交天。

吃饭的人走鬼路,

什么人留下个跑河路?

同往常一样,如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我到达河曲后去的第一个地方准是娘娘滩,而且每次都显得那么急迫,像是那儿有牵着心尖尖的线线,一拽一拽地撑捺不住。要说真有啥放不下的牵挂,那就是二十几年前相识的那些一辈子住在滩上的“扳船汉”。

娘娘滩是波澜万里的黄河河道上唯一有人居住的滩岛,仅这一点就够得上神奇。老天爷就是这样公平,天底下的苍生只要存活在世上,不论贵贱好歹都要给个栖身之地给条活路。黄河里有这样的所在,不用说去过了,你想想都觉得新鲜有趣——一个东西长700多米、南北宽340多米的沙洲小岛浮在粼粼水波里,上面桑榆杨柳围堤密拢,青砖灰瓦的农舍散落其间,一阵风吹来裹着成熟的麦香和瓜果的沁甜,不时还会冒出一声声在太阳地里晒着的闲适的牛叫羊咩,还有那一串串嬉戏玩耍的无忧无愁的童欢……

我们向东出了县城,沿着黄河公路一路往上游去。正是盛夏八月,强烈的阳光暴晒在波浪一样起伏的黄土垣上,四处生烟,没有一丝水汽。远远近近的田地里,高高低低长着等待成熟的庄稼,几棵一丛抱团生长的杨树像跳棋子一样零星撒落于坡梁,古老的土垛城墙残破却不失尊严地时断时续横亘在山脊……

不出半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楼子营镇。这名字听上去就很有古意,咋也在明代便已有了此谓,是个几百年来大河两岸响当当的摆渡码头。可以这么讲,自打有了“跑口外”这档事儿,这码头就没停歇过,春去秋来,数不清有几辈辈、多少人“讨生活”从这儿过命过,也数不清有多少条船载着货物从这儿溯水包头逐流秦晋,而凡从这里启航的船只,掌舵的船家把式多是隶属这个镇的娘娘滩人。如今,岸畔码头那块砖石垒砌的老照壁还竖立在坡梯上,以风雨侵蚀仍傲然坚守的身躯向人们昭示着曾经见证过的历史。从这里望去,树木葱茏、浓荫掩映的绿色娘娘滩就在眼前,它的形状头尖腹阔像条船,滩行水流,航行在波澜不惊的黄河上。之所以“不惊”,是因这里的河道很宽,上游几公里处,“一声似雷鸣”的黄河水从峭壁挟持不足200米的“龙口”喷泻而出,随即淌入40公里长的宽谷,深涧顿消,豁然开阔,水流一下子泄去劲儿,平缓和顺下来,柔软得像缎子,温婉得像少女。而那种《黄河大合唱》里的“惊涛”,诗人慨叹的“黄河挽起你那坚实的臂膀”都悄没声儿地不见了。然而,如今的河水已没有了曾经的样子,水流很浅,许多沙滩露出水面,水线环绕在周边像湖水一般文弱,有的地方卷起裤腿就能蹚过,船行其间不得不绕道深水区航行……这哪里还叫黄河呀!当年的那条洋洋一泓天地流的大河去哪儿了?一个开“铁舶子机船”的娃娃指着上游告诉我,那几里外的“形似龙口”的地方当河拦起了大坝,建起龙口发电站,白天蓄水,晩上开流发电。因此,要想见到当年黄河的样子,只有夜半三更来了。而白天见到的这还能流动的河水,是从电厂大坝的导流洞流出的。

码头已伸进河槽很深,平缓的水流中有三条靠岸的机动船在搭客。掌舵的船把式年龄悬殊,大的有六七十岁,小的却只有十二三岁。他们卖劲吆喝着争着引导人们上船,各顾各地前后忙活,一看便知这不是一家的生意。我们上了那娃娃的船,他熟练地拉转柴油发动机,“突突突”地驾驶着“铁舶子”驶向河中央。我以记者的职业习惯,乘着河风挑高声音与“跑河路”的娃娃攀谈。他麻利地操作着船舵,眯缝着两眼,用“扳船汉”那样的老水手才有的眼神观察着水情,用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告诉我,自己姓李,刚上初一,从小就是泡在这“黄汤汤”里长大的。他这是借暑假,帮爷爷的忙,跑跑“水路”上的营生,顺便挣几个学费钱。男孩儿口气很轻松,好像这风里浪里是家常便饭,玩耍着就做了。我提出让孩子唱上几句“扳船调”,他翘着嘴角淡淡地笑笑摇摇头。我问,听老辈子人唱过吗?他还是摇摇头。我抬眼逆着阳光望向水面,心里感慨,是啊,眼前的一切都在改变,就连这河水都难翻起潮头浪花,还怎么会有歌声呢?已经没有生它长它的人和水土啦。那些飞溅在黄河浪尖儿上的歌唱,是这方水土上的人们曾经与自然拼斗、与生死抗争的发自胸膛里的共鸣!听听这样的歌声吧——

跑河路的哥哥挣不下钱,

脚踏船沿命交天。

天阴下雨帐篷漏,

可怜哥哥跑河路。

山羊皮袄呼啦呼啦响,

哪一天哥哥也不在河岸上。

前山后山山套山,

甚么人迫得哥哥跑河滩。

……

从北岸登上滩,迎面撞见的就是李贵雄。说是巧,其实也是必然,他开着的滩上唯一的小卖铺就在不远,每有游客上来他都以义务导游的身份第一个迎上去。这老汉已是满头白发,一脸的笑容掩饰不住满面皱褶里藏着的岁月沧桑。他见到我,收起笑容,眼神顾盼着有些迟疑,显然,我的突然到来让老汉有些料想不到,猛地一下子回不过神儿来。可不一会儿那眸子一闪明了,跃动出灯芯儿一样的亮光。他确定了是我,一把捏住胳膊,上下打量着说:“小张,你回来咧!”算起来这老汉也有八十多啦,我们相识那年他五十出头我二十郎当,真没想到都这把年纪了,他眼神儿还这么好。想必这仗着的是他年轻时做“扳船汉”练就的一双击浪破险的眼睛。我满怀拥抱着已不像当年那般健壮的老汉,感受着他混合着柴禾、泥土、河水、旱烟的特有味道,任凭那干硬的胡茬刮着、扎着脸。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每次一登上娘娘滩,我总有种到家的感觉,浑身的毛孔都麻酥酥地张开了;而贵雄老汉也是一样,每次见着了都像是迎接久别回家的亲人,惹得人直想掉泪蛋蛋。

他拉着我的手,不容停留地把我领回家——眼前这座院子比二十几年前破败多了,曾经于1981年除夕夜被洪水冲毁的那间东边的屋子还是残垣断壁,越来越大的院墙豁口用树枝和庄稼的秸秆绑扎地围着,石凳石桌还是那样低矮,唯一住人的房子门窗上的红漆有些剥落……贵雄老汉见我看得仔细,解释说他一年四季享受着咧,夏天住滩上种地乘凉,冬天住发水那年政府出钱专门在河岸上建的房院,如果心情不错还拽上老伴儿动不动去包头的大儿子家住一阵子,或是外出上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转转看看。照他的话说,“这日子过得可不赖咧!”不过,这天上地下地走了一遭,到头来李贵雄还是觉着自家好。我不止一次地听他说过这样的话:“这世上没有比娘娘滩更好的地方咧!”李贵雄是个豁达开朗的人,从他的脸上很难看见什么愁云难色,与人打起交道来也是个自来熟,几句话就能把陌生人揪住。说实在的,在他身上表现出来的正是那种在黄河里搏风击浪、遇险不惊的人称“船老大”的艄公方有的气度,也只有有了这种拨云见日光明在望的坚定、自信的气度,那承载着“扳船汉”命运与希望的一艘艘船才会一次次地死里逃生,一代又一代的无畏地航行在这大河上。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1985年,也是这么个季节,我们背着“走西口”的行囊登上娘娘滩。那时的滩上很安静,想见个人光喊是喊不见的,你得专门进家进院去找。大夏天的,没甚当紧的营生,更是悄无人迹,静得只能听到知了叫了。我们两个不速之客,正四顾茫然地不知怎是好歹,忽闻远远传来“咚、咚”的敲打声,于是寻声疾步而去。走过大约百米,拐过一座小沙丘,距河堤不远处的滩涂上一条新造好的船倒扣着,有三四个成年汉子正挥动着手中的木槌在上面有节奏地敲敲打打,他们或搭件无袖小褂或光膀袒胸,插科打诨,有说有笑,好不快活。我们好奇地凑上去,与他们打着招呼。一个汉子停下手里的活儿,拎着木槌儿迎上来,一双透着洞察力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警觉地询问陌生人的来路。我们道出自己的身份,并讲明此行的来意。那汉子张开粗壮的手掌抹了把紫红色的脸颊,又伸到我们面前,一副见过世面的神情道:掏出证证,俺验验。我们只得老老实实照要求去做。他接过记者证,对着照片抬眼低眉地相了几眼,又似识不识地磕磕巴巴念着我们并不难识的名字对号入了座,这才散去一脸的狐疑露出了笑容。这就是第一次见到的李贵雄,在日后我们撰写出版的长篇纪实文学《西口大逃荒》一书中是这样记述当时情景的:“这是在……?捻船。什么是捻船?就是捻新船的缝儿,怕漏水。回答我们问话的是一位五十多岁模样的人。他面膛紫红,头发乌黑,上身披着件布衫,袒胸露怀,看上去身子骨很壮实。经我们询问,才知道这位强壮的老人叫李贵雄,是在黄河上跑了三十多年水路的船夫。”哈哈,在那时,我眼里的他已是“老人”了,如今我也长成了他当年的那把年纪,在年轻人眼里也成老人了,而他岂不活成“老老人”啦!真是光阴如穿梭,拽都拽不住,没奈何啊!

也正是那一次,我第一回见到了黄河船夫的真模样,从他那里听到了“跑河路”的那些事儿。李贵雄介绍说,造船、扳船在娘娘滩历史久远,成年人都会做这种营生,这也是老天爷让他们活命的出路,家家都靠船吃饭。每年春天一开河,汉子们就该出门儿了,受雇“拉大船”逆水而上“走西口”,近到包头、后套,远上宁夏、甘肃,运绸缎、布麻、茶砖、铁货、日杂等等,装粮、棉、皮毛、药材、吉兰泰盐等等各种货物,可以说凡是用得着运得动的、可流通能交易的通通都有,只要商贾、东家瞅准了是赚钱的买卖,叫运甚运甚,总之是运上装下,满载而渡,绝不放空。这种营生不同陆地上的,不是人人想吃就吃得了这碗饭的,危险性极大,天气、水情变化无常,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因此就有了“登上船沿命交天,生死拴在纤绳线”的哀叹。在这条大河上,为“讨生活”拉大船的不知有多少人只见去不见回,连尸首也捞不着。也正因如此,造就了“扳船汉”那种特有的性情和气质。照他们自己的说法,每次一上“水路”,家里人都是泪涟涟的,虽嘴上说“快点回来”,可哪个都知道这有可能是去“黄泉路”的送别,谁也不敢保还能再活着回来。被穷困生活逼的,人再没有点儿豪气和胆量,真端不起吃这口饭的碗!

李贵雄说,“跑河路”讨生活,实在不容易,那真叫是拿命换咧!扳船汉们光提上性命不行,还得跟时间赛跑,因为吃的是季节饭,一年里的行船期一般是四月至十月,其中四到七月是比较顺利的“好时候”,而一过七月“河就发赖咧”,到了十月就开始上冻流凌了。有俗语这么说:“四、七月的河路,九、十月的羊肉。”河面一封冻,水流不动了钱也挣不到了,所以“跑河路”的不少人每年都赶着更早的开河流凌期就上船了,直到封冻前又一个流凌期来到了也不下船,趁飘着冰凌的河水还能流动再跑上一半趟,多挣几个钱。想想看,在这样的环境里卖苦力,水冷风寒,起五更睡半夜,再加上食不果腹,人即使是留下条命,可到头来也会落下一身的病痛,有的一辈子卧床失去劳动能力,有的终生单过不能生育。李贵雄说,“跑河路”的人只要在船上都赤条条光着身子,不是没衣服穿,而是不能穿,风疾水冷,如果穿着的衣服被打湿,那贴在身上的寒阴潮气更是渗骨浸心得难受。有句谚语这么说:“拉大船,五更耍水,拔断儿根。”“儿根”是什么?就是男人的生殖器嘛;“拔断”,冻烂了或者是失去生育功能。

在黄河上有一处地段不能不提,那就是老牛湾。凡是采访到的跑过“河路”的人,无一不谈到它,甚至多少年都过去了还是谈“牛”色变,惊悚不禁。照他们的话说,这是黄河上最险要的一段,湾曲涧深,山路崎岖,暗礁密布,水流湍急,是“人见愁”,是“鬼门关”。船航行到这里,不是光凭力气就行了,更显示的是“船老大”艄公的本事和能耐,全船人只听他一个的号令,即使是天王老子在这儿,也只有做“龟孙子”份儿。无产阶级革命导师恩格斯对此早有研究,并取得了社科成果,不妨翻开他的著作《论权威》,看看我们如同航行在大海之上的人类社会是多么需要一位“船长”的权威领航啊!大道理小道理,其实归结到一起都是一个理。在这儿,让我们来听听黄河船夫们以生死而明理唱出的《船家令》的诠释吧——

黄河浪子上大船,

三令五规代代传。

船令要比军令严,

不懂船规命交天。

上船先说第一令,

艄公就是船头圣。

船头圣要知天命,

风云变幻听天令。

听天令,听地令,

神门鬼门好通顺。

船家三令是根本,

船上五规要记清。

第一规要好水性,

学会鲤鱼跳龙门;

第二规要神志清,

不许丟眉又打盹;

第三规要敬河神,

难关险关拜神灵;

第四规,船法硬,

生死同交一路人;

第五规,棹为宗,

棹杆不许乱舞弄;

天下棹手拜弟兄,

海角天涯有亲朋。

老牛湾正是这样一块对真、假“船老大”的试金石,它给出的自然条件十分苛刻,拉大船的纤夫们只能攀在两岸陡峭的岩石上,脚蹬乱石匍匐前行,而且注意力必须格外集中,步调一致听“船老大”的号令,否则稍有不慎,必铸大错,刹那间全船人的性命便会连同大船一同被滔天浊浪掀翻进滚滚激流之中……性命攸关,非同儿戏,于是,老牛湾人在这“河路”上便有了独特的角色。

2008年,已七十七岁的村民魏存良保回忆说,老牛湾河道狭窄,水急浪高,当年不论是上去的船还是载货下来的船,到了这个河段多数都要停下来,因为它的船夫水手不熟悉河道水情,必须出重金请老牛湾的艄公上船指挥扳船。魏存良保老汉谈及这些往事,老泪泡着的眸子“亮光花花”,脸上露出想必像当年一样自豪的神情。他说,从老牛湾到龙口这段几十里的河道,几道弯儿几道拐闭着眼睛都数得清,哪有暗滩险礁、哪里流急浪漩都装在肚里;在这段河道上行船,左扳几棹右扳几棹,手扳还是脚踏,都有一定的程序、套路,如果一不小心倒乱了顺序和方寸,那船就必会撞礁沉没,连人带船卷入黄河。甭说是不熟悉这里水性的外乡人了,就是摸着河道长大的老牛湾人也不知有多少为吃这口饭而丧生。靠墙根儿坐着的魏老汉,用手抚摸着自己暴着一串串疙瘩的静脉曲张的老寒腿,眯起眼数了会儿告诉我,全村子像他一样当年在黄河上扳过大船的人只剩四个了。如今,老牛湾人再不会像父辈那样在“急流险浪”里讨命了,下游建起的龙口水电站蓄起的黄河水已变得清澈碧绿,水位也比原来河道抬高了50多米,灌满了老牛湾那著名的“黄河入晋第一湾”。这里的人们开着机船在水不扬波的黄河里围网养鱼,还轻轻松松挣着摄影发烧友和慕名而来的游客腰包里的钱票子。情形变了,老牛湾人嘴里的“山曲儿”的味道也变了,像魏存良保唱的那“三春期黄风奇怪地刮,走口外那哥哥咋离开家”的凄凉调难觅了,唱出的大多成了这样的调调:

河塄塄低来船沿沿高,

河畔的妹妹水色色好。

……

眼下,娘娘滩也因上游建起龙口水电站而带来了变化。具体说,不是滩上的自然环境变了,而是人们的思想观念变了。我这次上滩见到李贵雄,他和滩上留守的老人正为这事发愁,据说已在村支书的召集下开了几次会,可还没吵出个结果。说白了很简单,随着城里人跑出来得越来越多,旅游热也波及了这地处晋西北黄河上的娘娘滩。而又由于上游建起了电站,白天水流遭控,上滩无需像从前涉急流险滩的那么难了,水浅得没不了头顶,于是就有村民提出从岸上连接公路直截了当修桥上滩,设立门卡售票,增加旅游收入。这种提议遭到了一部分村民的强烈反对,这些人多是上年纪的人和在外务工的年轻人,他们的理由很纯粹,老年人说为的是个清净,年轻人说要保护原生态。就这么地讨论来讨论去,就是说不下个长短。我探问李贵雄是什么态度,他似乎模棱两可,有些没了他原先的那爽气,说想再去听听老伙计李二顺的意见。正好我来了,也知道我也要去看他,就一并去好了。的确,这是我每次上滩的“规定动作”,必得见的两个人,而且先后顺序都是一样,一如我第一次上滩相见相识他们的次序。记得有一回我来滩上,恰遇李二顺去女儿家走亲戚了,没见到,那个心里不舒坦呀,回了省城好久了还是遗憾得放不下。

李二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娘娘滩村的党支部书记,虽说年龄比李贵雄小七八岁,可人沉稳老成,性情温良和善,讲起话来不急不慢、不高不低、笑眉笑眼的,句句都往人心里去。当年,李贵雄把我们这“走西口”的记者领到支书家接洽时,就看得出他对这位滩上的“当家人”很服帖。现今虽然李贵雄已是八十好几的人了,见了李二顺还是与从前一样,好像一进人家的院子,浑身的“火”气顿时就没了,声调也随之柔和下来。这时,李二顺正和老伴儿在那棵已粗壮了许多的海红果树下忙活着,见是我来了,伸着那双干瘦的枯手迎上来,弯着月牙状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直勾得人心里一阵阵酸楚。他招呼我坐下,嘴里不停地问:“你都好吧?老人孩子都好吧?”说着还不忘示意老伴儿放下怀抱的小外孙,赶紧沏茶端瓜果,“有甚都上来。”一旁的李贵雄上手相帮,禁不住感叹:“小张你来咧,看把个二顺他喜的!”

是的,李二顺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待我的,八五年头回上滩时的那碗宽面条就是他和婆姨给做的,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它的热度和味道。也就是在那次边吃边聊中,我知道了他也是当年“跑河路”的扳船汉和发生在黄河上的故事,也听他讲述了娘娘滩那奇异的历史传奇。相传,两千多年前,汉高祖刘邦死去,吕后专权。当时,身怀“龙胎”的薄太后为逃避陷害,在汉将李广秘密护送下隐居到这个滩岛上并生下汉文帝刘恒。后因怕母子同遭不测,文帝被藏到上溯八九里的外的小石岛上,薄太后每日涉水喂养。直到吕后倒台,汉文帝刘恒携母返回京城重振汉业。因此,后人就把黄河上的这两座滩岛分别称为“娘娘滩”“太子滩”。据《河曲县志》记载:“娘娘滩时有古瓦出土,长的尺五,宽的六寸,整瓦呈半圆柱形,瓦当为整圆,‘万岁富贵’四字汉隶清晰可辨,敲起来咚咚作响,看起来古色斓斑,可磨很好的砚台……”云云。另有古人留诗曰:黄河迤逦渺无端/忽向中流露两滩/麦穂连云迷雁字/杨花坠雪冒鱼竿/平安惯引扁舟渡/富贵时寻片瓦刊/太子娘娘看不见/至今犹说汉宫残。

听身为村支书的李二顺介绍,当时滩上居住着35户人家,共122口人,全部都姓李,是汉“飞将军”李广的嫡传后代。这一点,他很看重也很引以为骄傲,照他的话说是“对外一村人对内一家人”。然而,今天犯愁的事找来了——先是随着市场经济的大潮也涌上娘娘滩,人们面对摆渡赚钱的营生认真起来,全村十几条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划就划出去了,村委会根据村民的意见制订了相关制度,每天只能有三户人家的三条船能在河里载客航行,大家依规三船一组轮流摆渡,有客不能抢有钱大家赚。当然如果运气不好,遇有一天无客可摆,那你也只得自认倒霉了。没想这出船的事刚“摆平”了,又有人提出建造水泥桥的主张,说这也是响应大开发大发展的号召,有水快流,开源致富。这可是不仅关系到当下村民的大事,也是关系到娘娘滩李家祖宗的大事。现任村支书李四憨不敢轻易做主,只得请德高望重的老支书李二顺出面主持,否则难以压得住阵。而李二顺对此有自己的看法,持坚决的反对态度,一听李四憨的意思,温厚的绵性子腾地也着了火,门一闭谁也不见,就是一辈子过命的老哥哥李贵雄来也不松口,反而还要让他和自己站在一条船里撑起反对建桥的竿子。这不,今天我的到来,李二顺又让李贵雄逃不过了,非逼他说出个三长两短的准态度来。其实,李贵雄的心思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哪头也不沾边儿不得罪,最后定下个甚就认甚。唉!贵雄的脾气已不像当年,毕竟老了……

正在我们满院子说笑的当口,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憨憨笑着进来。这正是现在的村支书李四憨,他是再一次登门请老支书“出山”的,说,如果行晩上就组织村民代表开会。李二顺不吭声了,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李贵雄的一句话打动了他:“事再难,也总得有人出面解决呀!”二顺应下了,说,晚饭后娘娘庙后的滩上见。李四憨如释重负地赶紧走了,忙活着通知参会的人。猜得出,他是生怕这刚抓住的“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机遇,老支书一转眼回过神儿又变了。

时候不早了,我谢去两位老人家的一再挽留,起身来到北滩的码头。李贵雄和李二顺一边一个拉着我的手,一路相伴相送。我在别人不注意时,掏出几张钞票,分别塞进老人的手心里,这是每次上滩我必做的事。说实在的,我一个城里来的人,能帮他们什么又帮得上什么呢?对此,我常常心存愧疚。还是像往常一样,老人家暗暗较着劲推辞,可他们拧不过我,我也知道他们在众人前要面子脸皮薄,于是压低声音不容迟疑地说:“赶快收起,让人看见咱们这是做甚咧!我是晩辈,没多少钱,也就是给你们老人家点零花。”他们不再坚持,两对粗糙的双手紧紧攥着我……

夕阳的余晖把河面染得金黄,耀眼的明晃晃的水天一色……我们不得不启动渡船返回了。只见两位老人驮背站在滩涂上,挥动着僵硬的手臂向我告别,眼睛里反射出的河水的波光湿润润的……

渡船缓缓离滩远去,船尾划出的水线一层层一叠叠展开河面,暮色中伫立着的李贵雄、李二顺突然扯开嗓子吼起来,这是我久已未闻却再熟悉不过的“扳船调”啊——

哎——,众弟兄,弯腰用力一齐来哟。

吭嗨——!

哎——,秦始皇,跑马察道修边墙哟。

吭嗨——!

哎——,你姐姐,搽油抺粉浪哥哥哟。

吭嗨——!

哎——,看只看,太阳落在西山畔哟。

吭嗨——!

……

附录:黄河上的歌

黄河船夫号子

推船号子

领:黄河水长流,

船儿水上走。

齐:扳船咳撑船,

每日水上游。

领:嗨!众家了弟兄们好好来操心呀,嗨!

众:嗨嗨!

领:嗨!众家了弟兄们拧成一股绳呀,嗨!

众:嗨嗨!

领:嗨!众家了弟兄们用力一起抬呀,嗨!

众:嗨嗨!

领:哈哈哈哈嗨!

嗨嗨嗨嗨嗨嗨!

嗨嗨哈哈哈嗨!

领:推开了!推开了!

大家用力一起来!

船儿推开了!

掀船号子(一)

领:哎,众弟兄大家捧柴火熖高哟。

众:吭嗨!

领:哎,众弟兄弯腰用力一齐来哟。

众:吭嗨!

领:哎!歇一歇缓一缓大家一齐来哟。

众:吭嗨!

掀船号子(二)

领:哎!你姐姐搽油抹粉巧打扮呀。

众:吭嗨!

领:哎!大闺女爱住个扳船汉哟。

众:吭嗨!

领:哎!小妹妹穿着上那豆角角鞋呀。

众:吭嗨!

领:哎!你才是哥哥心上的爱呀。

掀船号子(三)

领:哎!阳婆一落火烧山哟。

众:吭嗨!

领:哎!二郎担山赶太阳哟。

众:吭嗨!

领:哎!秦始皇打马修边墙哟。

众:吭嗨!

领:哎!神机妙算诸葛亮呀。

众:吭嗨!

领:哎!咱河曲出了个火山王哟。

众:吭嗨!

领:哎!威震边关杨家将哟。

众:吭嗨!

领:哎!大禹治水石梯子浪哟。

众:吭嗨!

领:哎!石梯子出的好水将哟。

众:吭嗨!

划船号子

艄公:起棹啦!

众棹公:哎哟!哎哟!

艄公:停棹啦!

众棹公:静。

艄公:左棹扳!

左棹公众:哎哟!哎哟!

艄公:右棹扳!

右棹公众:哎哟!哎哟!

艄公:靠岸啦!

众棹公:欢笑。

灰天年逼下个跑河路

大红裤带五分宽,

今年想起个扳大船。

打鱼划划钓鱼钩,

灰天年逼下个跑河路。

未曾开船要操心,

拿起杆子蹬几蹬。

上水船,不用棹,

拿起杆子河塄上拗。

石嘴山,绣花塘,

上水拉船好天长!

四七月河路上了天,

九十月流凌受可怜!

水流急来波浪翻,

哥哥扳船好为难。

山尖子浪真难破,

风顶浪大心难过。

站在船头上往前瞭,

哥哥难活谁知道?

怀抱上棹杆河塄上睡,

挣不下银钱活受罪!

拿起叉套抖开绳,

也不知道临走说下些甚?

左一只划划右一只船,

为了亲亲跑大船。

扳船汉的日子拿命换

嗨!船儿搁滩行走难,

弟兄们,咱们大家来推向呀!

嗨嗨来推船。

嗨!船儿是咱的命根子,

弟兄们,全家老少凭它嘞呀!

嗨嗨凭它嘞。

嗨!走河路好比吃鬼饭,

弟兄们,扳船汉的日子拿命换!

嗨嗨拿命换。

嗨!这一只船太沉重,

弟兄们,咱们大家齐用劲呀!

嗨嗨齐用劲。

地头蛇缠住活不成

大河湾湾“河保营”,

富的富来穷的穷。

六十里名山四十里水,

一百里天地属土皇帝。

张瑞八贡于务本,

地头蛇缠住活不成。

黄河码头大字号,

要命绳把咱的脖子套。

吃饭的人走鬼路,

穷就穷在跑河路。

夜发山水淘河凌,

穷就穷在揽长工。

拉起大船运米粮,

拉船的天天饿肚肠。

有钱的放屁油了裤裆,

咱穷打得炕板子响。

说起个穷咱实实的穷,

裤带上穷得打补丁。

裤带上打补丁咱穷断腰,

抽筋吸髓肥了富豪。

南园北园好生园,

三十里河湾肥一渊。

山水泉水天河水,

谁能洗清这道理?

骂一声财主好黑心,

可把个河曲刮地穷。

大闺女爱住个扳船汉

俺们这地方靠河畔,

大闺女爱住个扳船汉。

刮起东风扯起篷,

爱上哥哥不由人。

扯起个篷,起了风,

船沿上蹬跶要小心。

黄河浪大水又深,

上船下船要操心。

打鱼划划回水湾,

妹妹坐上哥哥扳。

脚蹬住划划手扳住船,

还有两句知心话没拉完。

脚蹬住划划手扳住棹,

毛葫芦芦花眼眼往后瞭。

船到当河风摆浪,

要死要活相跟上。

妹子不要多操心,

十六上撑杆子到如今。

咱这地方靠河畔

(一)

弯弯曲曲黄河绕过河曲县,

绕来绕去转了九个弯。

绿茵茵的柳树长满河两岸,

长辫辫的那大姑娘在树林里站。

大闺女在树林林里往外看,

毛花眼眼就瞭那些扳船汉。

扳船汉们就往那树林里眊,

一瞭见小妹妹就真魂魂跑。

扳船的哥哥不要瞭,

小心你站不稳往水里掉。

(二)

咱这地方靠着黄河畔,

大闺女们爱上那些扳船汉。

哥哥天天把船扳,

一瞭见小妹妹就心花花乱。

哥哥你操心把船扳,

不小心就怕你打烂船。

哥哥瞭你打不烂船,

就怕小妹妹不把哥哥看。

心里头有哥哥不用看,

打伙计那桩事装在心里边。

(三)

一只只大船飘白帆,

八个拉船汉前边牵。

光膀膀拉绳赤脚板,

白生生毛巾头上挽。

步子一劲力用全,

人人拉出满头汗。

上了老牛湾进了鬼门关,

板凳沟命交在阎王殿。

真魂魂飞上九重天,

人人磨成血脚板。

(四)

扳船的哥哥上了岸,

小妹妹就在河畔上站。

哥哥拉住小妹妹的手,

树林林里抱住亲口口。

不嫌哥哥身上泥水多,

就怕哥哥你忘了妹妹我。

羊肚肚毛巾白兰皂,

小妹妹拿住一面面笑。

七九河开八九雁飞,

咱二人甚时候成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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