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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惊魂魄湖畔听传奇 赴兰坊狄公遇响马

上苍创下万世不变之典规,规范红日星辰于上,制约山岳江河于下。而后,由古之圣贤,以超凡之公平正义为经,以人定之律条为纬,定下吾辈社会之圣律。

睿智而诚实之司法官员,既富怜悯之心,又严厉秉公执法,乃是上苍无误之器具、黎民百姓之父母。在其公堂之上,遭受欺压之人得以昭雪冤屈;而作奸犯科之徒,纵然有卑鄙诡计与狡诈伎俩,也难逃法网。

时逢明朝永乐年间,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天无旱涝之灾,百姓富有丰足,能有此番好光景,全仗皇上天威。值此太平盛世,自然少有罪案,但因我一心研究罪案和破案学说,手头却无充足案卷,故常需回顾以往岁月,寻觅疑案,探讨古时贤明官员破案之法。

我钟爱破案之术,亦有闲暇进行研究,翻阅旧时记载及尘封卷册,查寻古时著名案例,常孜孜以求,不知疲倦。每逢朋友集聚茶馆谈论数百年来著名官员审断疑案之时,我总要细心聆听,用心揣摩,久而久之,竟成习惯。

一日,西园之内荷花盛开,傍晚时分,我漫步前往观赏。通往荷塘中心小岛乃一雕花大理石拱桥,我穿过拱桥,到得饭庄露天平台,于一隅择个空桌坐定。

我边呷着茶、嗑着瓜子,边观赏湖面荷花美景。一如往昔,我细细观察各色人众,意欲观其外表而推断其个性、家境,以自娱自乐。

此时,只见两位绝色女子携手行来。两人相貌酷似,一眼便知乃同胞姊妹。显而易见,两人个性迥然不同。小的那位快乐活泼,喋喋而言,只顾说个不停;年长的那位姑娘却寡言少语,腼腆害羞,脸上哀色重重,必定历经坎坷创伤。

两位女子即将消失于人群中时,我却见到一年长妇人跟在两人身后。她手拄拐杖,走路微跛,似乎一心要赶上前面两位女子。我心内思量,这妇人定是那两位女子之年长女伴。然而待她路过平台之时,却见她凶狠地向旁睨视一眼。我旋即顺其眼神,将目光转到一双走向前来的美貌青年男女身上。

那青年男子头戴秀才帽,而女子则服饰庄重,一副主妇打扮。两人虽非并肩而行,然时时互相顾盼,眉目传情,分明是结伴前来游园赏花。两人神态诡秘,表明有不伦之恋。正当两人于我面前走过之时,那女子伸手欲拉青年男子之手,可那男子急急将手缩回。

我又将目光扫过平台,见众人之中有位男子,体态微胖,衣冠楚楚。他同我一样,独坐独饮。他生就一张圆脸,相貌和蔼可亲。一看便知,此人必是家中颇有田产的乡绅,且颇为健谈。故而我急忙移开目光,生怕他走过来与我攀谈。我更喜一人独处,不喜被人打扰。此外,此人眼中有一丝神色令我不安。我以为,他眼神冰冷,更兼神态精于算计,与其友善相貌极不配称,若说他会做出隐秘且深思熟虑之邪恶勾当,我定然深信不疑。

少顷,一位身前飘拂白髯的老者,缓步走上平台。他身穿褐色长袍,袍袖宽大,以黑色丝线绗缝。老者头戴黑色纱罗高帽,看不出是何身份,但模样十分独特。他眉毛浓密,目光锐利,身倚弯把拐杖审视着平台之上的众人。

我心内寻思,不能让此年高德劭的老者久站,便赶紧起身将老者往我的桌边让。老者客套一番,作揖就座。我们照例寒暄几句,便同品香茗。交谈中得知,老者姓狄,是位告老退隐之地方官员。老者学识渊博,趣味高雅。我二人一同谈论诗文,甚是投机,间或也看一眼在湖边来回转悠的人群,浑然不觉时光流逝。

我听老者说话带有山西口音,便于谈话间歇问他,是否凑巧与太原府之狄氏家族同宗。数百年前,狄家于唐朝出了个大官狄仁杰。

听得此言,老者双目突然放光,气恼地捋了捋长须。

“哼!”老者愤然说道,“我家确是狄仁杰家族的一个分支。我等有这样一位祖先,脸上甚是光彩,可也一直令人恼火不已。每每我在饭馆用餐或于茶肆品茗之际,多半会听到其他客人谈起我家这位杰出的先人。这些客人常说狄仁杰于大唐朝廷劳苦功高。此言不差,因其功绩有史可查,只需查阅唐朝钦定史志便可证实。然而这些无知之人也常胡编乱造些狄仁杰早年故事,可这类故事又无从考证。彼时,我那家祖于某些州府当父母官,因为审结了许多奇案,而有‘狄青天’之誉,且名扬四海。这些奇案之真情,在我狄氏门中一代又一代子孙中流传了下来。因此,在茶肆酒楼中听到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我常气恼万分,往往不等饭毕就起身离去。”

说罢,老者摇头,气恼地用拐杖敲打石板地。

听说老者真是名扬四海之“狄公”后裔,我高兴至极,遂起身向他深作一揖,以表对狄氏的景仰之情。揖罢起身,我说道:

“老丈,晚生钟爱破案之术,极喜研究历代名臣断案之法。晚生与那些无知之徒不同,绝非无聊饶舌,而是细析古代案录且乐在其中。狄公断案之案例距今年代久远,然这些案例正可充实宝鉴,照出当今之瑕疵与不足,从而警示世人。狄公案例有利改进风化习俗,也可大大威慑奸佞狡诈之徒。狄公断案如神,所断之案乃是雄辩证据,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法之天网犹如迷宫,罪恶之徒都难以逃脱。

“依晚生之见,古时无有断案者可与狄公同日而语。当年狄公费心劳神,断决桩桩疑案,今晚生孜孜以求地搜集狄公断案之记录,只为潜心研究之用。今日有缘得见老丈,而老丈又是这些案子的真正知情者,在下求老丈惠赐,亲口讲述几则鲜为人知之案例,不知是否冒昧?”

老者见我诚心相求,遂欣然应允,我便邀他共进晚餐。

暮色降临,众人先后离开平台进得饭庄。饭庄之内,店小二已将蜡烛与彩纸灯笼点燃,一派辉煌景象。

饭庄大厅之内,众人边吃边聊。我避开大厅,偕客人进入一侧厢房,由此可俯瞰湖塘。落日余晖,把湖水映得一片通红。

我点了两份菜,每份四盘,另外又要了一壶热酒。

我俩相对而坐,慢慢品尝美味佳肴,酒过数巡,老者手捋长须说道:

“老夫将三桩案子说给你听。我那先祖断此三案之时,情形非同一般。彼时,他于兰坊充任县令之职。兰坊乃大唐帝国西北边陲之偏远县城。”

老者随后便讲那断案经过。三桩案件真可谓错综复杂,案中有案。

老者讲得饶有兴味,然却喜东拉西扯,偏离案情,且其语音含糊、单调,犹如蜜蜂嗡嗡作响。不大一会工夫,我便觉头脑昏沉,无法集中精神。我连干三盅,意欲清醒头脑,不料那黄汤却使我更加昏昏欲睡。那老者也不在意,照旧声调低沉地侃侃而谈,好似睡眠之神于近处空中发出瑟瑟声响。

醒来之时,我发现自己头枕双臂,独坐于阴冷的厢房中。

店小二低头看着我,恶声恶气地言道,已过了一更天,我是否错将饭庄当作客栈,以为可以随意留下来过夜?我醉得迷迷糊糊,一时间没有合适的话语回敬于他,却向他打听那老者的去向,还将老者的模样细细说给他听。

店小二答道,那晚早些时候,他于酒店的另一端伺候客人,未曾留意。说罢,他旋即取出账单,上记两份菜,每份四盘,另加八壶黄酒。我只得掏出银子结账,别无他法。此时,我依旧酒意甚浓,心内疑惑,与那老者同桌共饮是否南柯一梦,那店小二是否趁我糊涂之时,耍弄诡计多收银两。

我一边思量,一边起身出得饭庄。大街之上寂寥无人,亦无车马,我便徒步回家。到得家中,只见书童蜷缩于书斋一角呼呼大睡。我没将其唤醒,而是踮起脚尖走至书架跟前,取下《大唐编年录》《大唐地名录》及《狄公记》。我将这些卷帙仔细读来,见那老者所言与史实大致相符,只是西北边陲并无县城名唤兰坊。我寻思,兴许是我误听了地名,遂拿定主意于次日前往拜访那位老者,请他讲个明白。老者所述之三桩疑案,我记得一清二楚;然而,即便我竭力回忆,却记不得老者之姓名、府址,真是令人沮丧。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担忧又会忘却某些细节,便润湿狼毫,当夜便将老者所述三案录下,直至鸡鸣方才搁笔。

翌日,我遍访亲朋,四处打听,可无人听说城内有位告老归隐之狄姓官员。以后我又多方询问,也没能访到老者下落。我寻思,兴许那老者只是路过,兴许住在城外某个僻静之处,然久访未果,只得作罢。

我斗胆将所录之三案奉之于众,让有识之士鉴别我与老者相会于荷花湖畔是否南柯一梦。倘若这三案真能警示世人,或使读者于劳务之余用以消闲,也不枉我被店小二多索去的铜钱。那店小二毕竟是个刻薄小人,谁会相信,两个高雅君子只坐得片刻工夫便饮下八大壶酒。

兰坊城东,四辆马车缓缓绕山而行。

第一辆马车之上坐着兰坊新任县令狄仁杰。只因旅途劳顿,狄公想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些。他背靠大书箱,坐在铺盖之上,对面布包之上则坐着一名年长的汉子。此人姓洪名亮,常年辅佐狄公,现任参军之职。因道路高低不平,即使二人坐于铺盖、布包之上,也只能略略减轻长途颠簸之苦。

狄公车后跟着一辆罗帏篷车,车上挂有丝绸帘子。车内,狄公的三位夫人、子女及侍婢们蜷着身子挤在枕头和被褥中间,正抓紧时间睡觉。

后面两辆马车拉着行李包袱,几名仆人盘腿坐于箱包之上,随车摇晃不止,另有几名仆人在汗透的马匹身边徒步行走。狄公一行人已连续赶了几天路程,皆深感疲惫。车队离开最后一个村庄之时,天色尚未破晓。众人一路行来,过得一片荒山野岭,路上只偶尔遇见几位樵夫;午后,不想坏了一个车轮,故耽误了一个时辰。此时暮色降临,天色昏黑,重峦叠嶂,四周越发显得险恶。

车队前面,两名大汉正骑马而行。二人身背大刀,鞍挂弓箭,箭于囊中发出咔咔碰撞之声。这二人便是马荣、乔泰,均为狄公得力随从,现充任县尉,护着车队前行。狄公另一名县尉身材瘦小,背微驼,名唤陶干,正和老管家一起殿后。上得山梁,马荣勒住坐骑。眼前,山道往下,一直通到林木茂密的山谷之中,再往前看,又是一座陡峭山峰。

马荣坐于马鞍之上,转过身来向车夫喊道:“你这呆子!半个时辰之前,你就说即刻便到兰坊。如今到得这里,我等却还须再翻一座大山!”

车夫嘟囔道,城里人总是那么心急火燎,然后忍气吞声地答道:“差爷甭急,到了下个山梁,你自会看见兰坊,就在山脚之下。”

“又是‘再过一个山梁’!”马荣向乔泰说道,“我等抵达兰坊如此之晚,情形定然狼狈不堪。那卸任的县令必定从午时起就翘首以待,县衙的其他僚属及接风宴席又该如何处置?想必他们现时与我等一样饥肠辘辘了!”

“更何况嗓子干渴至极!”乔泰说道。说罢,他调转马头,来到狄公车旁。

乔泰禀道:“还要翻过一道山梁,之后便到兰坊。”

洪亮竭力忍住方没叹出声来。他说道:“大人调离浦阳竟如此之快,委实可惜。虽说大人一到浦阳便审断了两桩大案,然浦阳毕竟是个舒适之处。”

狄公淡然一笑,身子在书箱之上重新靠好,以使自己更舒适些,然后说道:“似乎京城内的佛门残党与广州商界之狐朋狗友串通一气,让我在浦阳县任期届满之前就调离任所。然兰坊地处偏远,调任此处定大有裨益。无疑,我等在兰坊遇上的疑案,绝非内地通都大邑所能比拟。”

洪亮点头称是,然心中依旧郁郁不乐。洪亮已年过花甲,一路长途跋涉弄得他疲惫不堪。他从青年时便一直追随狄家,狄公从政以来始终委其参军之职。

车夫将鞭子甩得啪啪直响。一行人翻过山梁,沿一条蜿蜒窄道下到谷中。

不过片刻,车队便入得谷内,只见山道两边榛莽丛生,头上柏树参天,将山道遮蔽得阴暗不明。

狄公正思忖让仆人点燃火把,突然听得含含混混的喊声在车前车后响成一片。好几名黑纱蒙面的汉子猛然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马荣尚不及抽出刀来,就有两个汉子拽住他的右腿将其拉下马来。另一强人从后面跃上乔泰马背,并扼住他的脖子,方法怪异地将乔泰拖至地面。车队后部,有两名强人正向陶干和管家袭来。

众车夫见此情景,吓得丢下马车,撒腿跑入林子内躲藏起来。狄公之仆人们也纷纷弃车,四散逃遁。

狄公见两个蒙着黑纱的脸到得车窗之前。这当口,洪亮头上重重地挨了一击,遂昏厥过去。突然,又见一根长枪刺入车内,狄公闪身躲过,迅即用双手牢牢抓住枪杆。车外强人欲将长枪拔走,狄公先是抓牢枪杆不放,然后猛地将枪向外推去,那拔枪强人不曾料到狄公此举,遂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狄公跳出车窗,从强人手中夺过长枪,舞得虎虎生风,两名强人因此无法靠近。击昏洪亮之强人手持棍棒,丢却长枪之强人则拔出长剑,二人一齐向狄公袭来。狄公心内思忖,面对这两名亡命之徒,自己一人难以久战,须得智取,不可力敌。

另外一边,两名强人将马荣拉下马后,正欲用剑将其刺死,没想马荣却奋力爬了起来。也活该那二人倒霉,不知对手武艺高强,难以对付。要知道,几年之前,马荣还是道上有名的强盗。在遇见狄公而改弦易辙之前,马荣与乔泰都是“绿林中人”。马荣对路边打劫之术几乎样样熟谙。他没有站起身来,而是拧转身子,抓住一名强人的脚腕,使其站立不稳,同时又狠踹另一名强人的膝盖。这连续两个招式让马荣得空站了起来。只见他一跃而起,重重一拳打在那站立不稳之强人脸上,将其击倒在地,随即又闪电般转过身来,一脚踢在那膝盖受伤之强人脸上,踢得对方脑袋猛地向后仰去,险些折断脖子。

马荣拔出大刀,跑至乔泰身边。乔泰此时正倒在地上,同一抓其后背之强人拼死搏斗。另有两名强人正站在一旁,只待机会用长刀砍杀乔泰。马荣用刀向其中一名强人砍去,将其胸膛砍个正着。砍死强人之后,马荣并不将刀拔出,而是冲向第二名强人,猛踢其脚跟,痛得那厮弯腰倒地。马荣捡起强人长刀,猛地插入与乔泰厮杀之贼人的左肩。

马荣正欲扶起乔泰,听得狄公喊道:“马荣小心!”

马荣旋即转过身来,脑袋正好躲过那先前攻击狄公、后又跑来帮助同伙之强人的棍棒。那棍子噗的一声落于马荣左肩,马荣痛得高声大骂,蹲伏于地。那强人又举起棍子向乔泰头上砸来。此时乔泰已拔出大刀,飞身跃起,到得强人高高举起之手臂下方,直插那厮心窝,一直将刀插至刀把方才罢手。

狄公面前只剩得一名持剑强人,不过片刻,狄公便将强人制伏。他用长枪虚晃一招,对手举剑招架,狄公却猛地用上剑客绝招“倒翻旗杆”,于空中翻转长枪,用枪杆击中对手脑门。

狄公把盗贼交与乔泰捆绑,随后跑至行李车前。一名强人趴于地上,正拼命伸手摸自己的颈项,另一名贼人手持圆头棒,正向车下张望。狄公用枪头扁面猛击其头,将其击昏在地。

此时,陶干手拿细绳从车底爬了出来。

狄公问道:“你于车下何干?”

陶干咧嘴笑道:“一名强人将管家打倒在地,另一名贼人手持棍棒,击中卑职头颅。卑职假装口喘粗气跌倒在地,一动不动。二人以为已将卑职打昏,就动手向车下拖拽行李。卑职站起身来,从背后将细绳偷偷套在近处一名贼人头上,随即钻入车下,使劲拉紧绳索。另一贼人如不暴露自己便无法追至车底,即便到得车底,他那棒棍也有力无处使。正拿不准主意如何是好时,大人便赶来帮他解了难题。”

狄公闻言微笑,又听得马荣恶狠狠地咒骂,便即刻赶了过去。陶干从袖中取出一根绳子,将两名贼人手脚牢牢捆住,随后才松开那贼人脖上细绳。那贼人脸面憋得通红,几被陶干勒死。

那两名攻击陶干之强人实为陶干所欺蒙。陶干年过中年,不善打斗,长相虽敦厚,却多有计谋。他曾有数年专靠行骗谋生,不料一次却遇尴尬事,恰遇狄公替他解危脱困。狄公见其可用,便任为县尉。陶干熟谙种种犯罪伎俩,不论在追查罪犯,还是在搜集证据等方面均十分得力。适才那青脸强人已领略陶干手段,陶干可算得上足智多谋,招数出人意料。

狄公来到车队前面,只见乔泰正与那初时袭击马荣之强人徒手格斗。那强人原先头上挨了一棍,此时已苏醒过来。马荣则蹲伏于地,因肩上挨了一棍左臂此时无法举起,只得用右臂抵挡一名小个子强人。这小个子强人手持短刃在马荣身边跳来纵去,身手十分敏捷。

狄公举起长枪欲与那人厮杀。此时马荣已抓住对手手腕,手像铁爪一般钳住对方,将其胳膊拧扭过来,疼得那人松开手,短刃跌落于地。马荣随后将其按倒在地,并用膝头顶住他的腹部,疼得那强人惨声怪叫。

马荣正待费力地站起身来,那被擒之人用空着的手握拳捶打马荣,可其拳头绵软无力,马荣似乎毫不在意。

马荣气喘吁吁地对狄公说道:“大人,可否揭去其蒙面黑纱?”

狄公伸手拽去强人黑纱。马荣定睛一看,惊呼道:“上苍保佑!原来是个女子!”

马荣见那女子双目圆睁,惊得忙将其手臂松开。

狄公见状,连忙将那女子双臂反剪于后,气冲冲地说道:“哼,这类盗贼之中也会有寡廉鲜耻之妇人!将她与其他强人一样捆绑起来!”

马荣高声喊叫乔泰,乔泰此时已制伏并绑住对手。马荣听狄公喝令绑人,却不上前,只是挠着头茫然站在一旁。倒是乔泰走了过来,将那女子双手绑定。那女子一言不发,从容就擒。

狄公赶去夫人们乘坐的车。车已倾斜,只见大夫人手执匕首,蹲伏于车窗之下,而其余的人皆万分惊惶,蜷缩于被褥之下。

狄公告诉众人,强人已被制伏。

狄家仆人与车夫们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匆匆点起火把。狄公借助火光,逐一察看战果。

狄公一行人损失甚微。此时,洪亮早已苏醒,乔泰已帮他将头包扎妥当。老管家被打得并不甚重,实因惊吓而昏厥过去,故不甚要紧。马荣将衣袍褪至腰间,光着上身坐在树干之上,左肩又肿又紫,乔泰正用药油为其揉搓。

马荣杀了两名强人,乔泰杀了一名,其余六名强人多少都受了些伤,唯那女子未伤分毫。

狄公命仆人将强人绑在一辆行李车车顶,并将三具尸体放在另一辆车上。那女子则随队步行。

陶干取出一个盖有棉垫的篮子,从中拿出一壶热茶,狄公与众随从各饮了一盅。

马荣用茶漱口,轻蔑地吐在地上,对乔泰说道:“看来此次劫道非行家所为。”

乔泰赞同地说道:“此言有理。强人共有十名,若是内行人,本应得手。”

狄公听得此言,冷冷说道:“依本县之见,此言欠妥。这伙强人干得相当不错。”

众人无言,又默默地喝了盅茶。此时各人皆已精疲力竭,不想多言,四周唯能听得仆人们的窃窃私语及受伤强人的痛苦呻吟之声。

稍事休息之后,车队继续前行。两名仆人高举火把在前引路。

狄公车队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翻过最后一道山梁,之后,便到得大道。少顷,薄暮中,兰坊北门城楼雉堞就隐约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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