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就开始吧!”旁边的一个黑衣年轻人似乎是充当着荷官的角色,招呼大家坐好,然后开始发牌。
四人依次坐到了位置上,白菁在其他三人中,发现又有上次那个赢自己钱的中年人,这让她突然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个中年人和上次一样不和周围的人说一句话,仿佛和大家都不熟的样子。这越发让白菁感到可疑,来这里的都是内部人,彼此间不一定都认识,但和庄家肯定都熟悉,不然也不会知道这里。但这个人和其他人就像在刻意保持着距离,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他该不会是发哥的托吧?
“白小姐?白小姐!到你说话了!”
荷官一句话惊醒了白菁,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牌,是一副对子的牌,本来也不算小,但这次的赌局不容有失,白菁再不想为此深陷下去。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忍痛割爱弃了牌,伺机等待更好的机会一举翻身。
就这样,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半个钟头了,也许她可能太想赢这次的赌局了,白菁赌得异常保守。牌稍微不够好,或者察觉到别人,尤其是那个中年男子有大额的下注就选择弃牌不跟。但这样虽然输不了多少,但一二百、一二百地只出不进,似乎也坚持不了太久,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忽然这把白菁翻出两张3来,第三张牌如果还是3,这把就要翻身了。白菁屏住呼吸,慢慢搓开第三张牌——“3!真的是3!豹子啊!”白菁心里大叫着,但她知道此刻必须镇定。她开始赌博是大学这最后两年,跟着前前任那个富二代学的,虽然时间不长,但很多细节白菁都仔细研究过。赌博就是一场心理战,这次拿到了好牌一定要压得住,不能有太大的反常,否则对手一旦察觉到就会立马弃牌,那么钓不着大鱼,只能捞几只小虾米,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菁强压着颤抖的手,装出一副懊恼的表情,面对上家的加注,对着荷官说:“今天的手气真是背,但总是弃牌也不是个事吧,要不
跟上一把试试看吧。”可是此话刚一说出,下面几家就像是有透视眼似的,全部都纷纷弃牌。最后上家也悬崖勒马,没有再和她较劲,最后一把“豹子”牌却只赢了区区几百元……
这把好牌过后,几乎再没有值得一提的牌,白菁眼睁睁地看着一万五千多元打了水漂,不但没有捞回本,反倒又往这无底洞里送了钱。如果说上次的赌局,白菁头次玩这么大,是被几乎手起刀落、几刀致命的话,这次就是被一刀一刀、凌迟处死了。
“没钱啦?小白,看你今天不在状态啊?来,再抽根烟!”发哥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掏出了火机。
“不了,发哥,钱都输光了,烟也要省着点抽,你这烟可不便宜。”
“哟哟哟,看把我这妹子心疼的!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嘛!来,哥再借你点,拿去翻本去。”
“不了,发哥,我觉得我这打牌的技巧还有待提高,我回去练练再捞也不迟!”白菁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也不再回说话,头也不回地准备开门出去,突然跟急匆匆进来的一个青年装了个满怀。
“哟,姓吴的,你终于来了。”旁边一个小弟喊道。
“来了,来了……”这个年轻人哈着腰。
白菁整理完衣服,这才发现这位青年,文质彬彬,带着一副眼镜,夹着公文包,却没想到也是一个赌徒。
“什么姓吴的!”发哥白了一眼旁边的小弟,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人家可是吴科长,是政府里最年轻的科长,前途,那可是大大地呀!是不是,吴科长?”
那个年轻人低着头,露出尴尬的笑容,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吴科长的电话响起了。
“喂,鑫哥!”
“啊,是我,你好、你好……”
“你借我的那三千块钱啥时候还啊?这都拖了半年了,兄弟我这几天也手头紧……”
“这样啊,兄弟,没问题,你缺钱早说啊,明天就还你,今天我这单位还有点事要加班,明天咱们联系,一准还你!”
“那说好了!信哥!谢谢你了!”
电话挂了,白菁突然听见电话那边的人是债主,反倒要说谢谢,真是有趣和奇怪。
“吴科长外债还不少啊?明天你有钱还他,今天也一定有钱还我吧!不然,这欠条我就拿到你们单位去,到时,就怕对吴科长的政治前途有影响……”
“别、千万别……发哥,你再宽限我两天,我哪有钱给他还啊?”
“你这刚才红口白牙给人家不答应了吗?当我是聋子?”
“发哥,让你见笑了,我哪敢当你是聋子!我只是……只是当他是傻子……说实话,自从来了发哥这里赌上钱,像刚才这欠三五千的债主,在我这里就络绎不绝了。周围的亲戚、朋友、同事,能借的我都借遍了。”
“哟!那说明吴科长,你的人缘好啊!”
“哪里……只是我编的理由好,而且都说得很急,一般都说明天就还,最晚一周就还,正所谓‘救急不救穷’嘛!他们又看我吃着皇粮,就相信我了!”
“那你还了吗?”
“发哥你这还没给呢!我哪有钱给他们还啊?我说明天明天,都是缓兵之计,反正明天再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他们糊弄过去了,我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们还!”
“为什么?”旁边的白菁实在看不下去了。
“为什么?呵呵,你也不想想,三五千的,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般人碍于面子都不好意思和我开口要,实在紧张的,问问我,我拖上几回也就他们放弃了,毕竟为了这点钱和我撕破脸,他们觉得没必要!”
“你叫吴鑫吧!还真的是个‘无信’之徒!”白菁实在忍不住了,破口骂道。
可那吴科长却一点也不脸红,还不以为然道:“我也不是都言而无信啊,像发哥这种,我必须得还!”
“那可不?你不还,发哥能卸你条腿!”白菁挖苦道。
“所以还请发哥发发慈悲,再宽限我三日,三日之后,我还不上任由发哥处置!”
“好吧,吴科长,既然你领导放话了,我们小老百姓必须得听啊!哈哈,那就三日为限,连本带利十万整,到时候还给不上,咱们就在你们局长办公室见!”
“好、好,绝对没问题!”说完,吴科长便转身出去了。
“哎,小白留步,你真的不考虑在我这里拿点翻本?”发哥对白菁还不死心。
“发哥,不了,谢谢!”白菁也跟着吴科长一道离开了。
“发哥,这丫头还是不借钱啊?怎么办?”旁边的年轻人问道。
“没事儿,别急,再过几天她还要来,别的不说,就凭那包烟她也得过来和我打借条!”
“发子,你说她应该看不出来吧?”那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她还是个学生,能看出来个屁?”
“万一……”
“万一她看出来了,又能怎样?咱们过得桥比她走得路也多,黑她点钱算她交学费!”发哥得意地笑着,“不过,她后边的人给你打手势时,你还是稍微地有些不自然,记住,要用余光,表情要再随意些……”
“你行了啊,发子,这招还是我给你教的呢!”
“哈哈哈……”赌场回荡起粗放的笑声,和各种汗臭、烟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其实,你可以和发哥借点啊!”
“借他高利贷干吗?你不就是教训吗?”
“那你可以借了钱再转借给我啊?我给你更高的利息!下周就还你!”
“你认为我会信你吗?吴鑫?你连亲朋好友的钱都骗!”
“那……不骗他们我骗谁啊?别人也不会信我不是?为今之计,我只能再和别人借点钱,让我再查查手机通讯录,好像还有几个不常联系的初中同学,印象中他们也是脸皮薄、好说话的……”吴鑫自言自语道。
“哼,他们能给你借多少?够你还那十万吗?”白菁冷笑了一声。
“十万?那哪里够?我是要凑点钱再去赌把大的,只要下次大的赢上一把,就都回来了,不但发哥那些钱能还上,之前的本钱也能捞回来些!”
“那要是输了呢?”
“反正输了也不是我的钱!欠十万和欠一百万有区别吗?没区别,反正都是还不上!”
“你这是‘赌徒效应’,只会越捞越深!我们选修课上都讲过!”
“切,你还有资格说我吗?你不也一样?你也不是第一次输了吧!”
吴鑫最后这一句,轻蔑的语气,声音虽然很低,却突然让白菁觉得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