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人吗?”门外的年轻人又敲了一遍!
“哦,请进!”齐越在沉浸的思绪中逃离出来,听到敲门声的他立刻跑到门口,将门打开。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张望着走了进来,他的眼圈发黑,眼睛充血,带着疲态,仿佛几天没有睡觉了。
“你这里就是‘记忆公司’?”
“是的,刚搬过来,东西还没完全收拾好!我叫齐越,是这里的老板。”齐越又激动又有些窘迫,赶紧伸出了手。
“怪不得我在楼下看到招牌,问别人却都不知道,害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你这间屋子。”青年还在四处张望着,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握了下齐越伸出的手。
“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您……”
“哦,我家就住在附近,每天上下班都会路过这里,昨天突然发现新出现了这样一个广告牌,就好奇过来看看。”
“欢迎欢迎!我带你参观一下我这里!”齐越殷勤地带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四处看了看。
“这台机器和床是干什么的?”青年指着一台发着紫色光圈的仪器。
“提取记忆啊!我们这不是‘记忆公司’嘛!”
“糊弄谁呢?大哥!你以为搞张床放那儿,再加两组LED灯,就搞得像高科技一样?我看你和我也差不多大,你干点啥不好?你看看人家马云!”
“哈哈,这位兄台,怎么我这就不是高科技呢?”齐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七八年前,我也是做B2B的!”
“哦?那会你毕业了没?”青年半信半疑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
“刚毕业!今年阿里巴巴又搞了个高端品牌‘天猫’,我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注册‘天狗’公司了!你说说,是猫厉害还是狗厉害?”
“真的假的?那你现在怎么不搞炙手可热的电子商务了,非要走着旁门左道,搞这骗人的玩意儿?”
“旁门左道?”齐越的眼神略微暗淡了一秒,然后立刻又昂起头,笑着说:“那是因为我看到了新的商机!这几年我和我的团队致力研究人脑记忆的提取,取得了重大的突破。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对人脑的指定的记忆进行删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因为涉及到伦理问题,国家还一直在打压我的研究,专利也没办法申请下来,新闻媒体也不敢给我做宣传!”
“真的吗?”
“千真万确,但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齐越微笑着说道。
这个笑,仿佛意味深长。
“那太好了!”青年看齐越说得头头是道,突然就像找到了救星一般,疲惫的双眼也射出了希望的光芒!
“你有什么需求吗?”
“有!有!有!”青年连说了三个‘有’字,“情况是这样的!我叫付北,在一家玩具制造公司上班……”
“不急,坐下慢慢说!”齐越给付北倒了一杯水。
“但我前两天辞职了!”
“哦?为什么?”
“因为失眠!”对方喝了一口水,慢慢说道。
“失眠?那我可帮不了你,我这里可不是医院,也没有神经内科!再说,失眠得先找出你的病根儿是啥?”
“我知道我这失眠的病根儿!你听我说!”付北又喝了口水,然后开始讲他的故事:“在我九岁那年的一个周末,我和我表哥去家附近的公园玩水,为了抓鱼,年少无知的我跳进了水里。进去才知道水那么深,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我那表哥为了救我也跳了进来,但他也不会游泳……”
“那没有人救你俩吗?”
“那时正是早晨,咱们小时候,还没那么多人晨练,就几个买菜的大妈路过,也只能是赶紧叫人。现在我还隐约记得,就在我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腰,我以为是我表哥,但当我浮出水面才看到我那表哥已经浑身湿透躺在岸边。后来我被那只手一直托着,送达了快到岸边的地方,然后抓住了岸上大妈伸到水中的一根树枝,才终于挣扎上来。上岸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等再醒来时,只听到旁边有很多人,吵着什么打捞尸首,通知小伙子的家人什么的。”
“看来,救你们的那个人反倒被淹死了。”
“不错,我后来才知道,救我们的人叫徐志军,是一个在城里读高中的农村娃,据说学习特别好……”付北又喝了口水,他的嘴唇发干,眼眶泛着泪光,“听别人说,那天他在公园晨读,看到我俩落水了,便跳下水中,先救了离岸较近的表哥,表哥是个胖子,又挣扎得厉害,救完表哥时他就已经精疲力尽了,但看我快不行了,连气都没多喘一口,又去救了我。最后,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把我推到了那根树枝前,自己却沉了下去……等会游泳的人来了,人已经沉下去找不到了,后来把景区的游船叫来,打捞了一个小时才把人捞上来,已经救不过来了……”
“那这个徐志军的父母没少和你们要钱吧?”
“我父母给了五千!”
“五千在八九十年代也不算少,几万就能在县城修座房子了!”
“是啊,那会我家境还算殷实,虽然没有法律上的义务说必须赔付,但总归是因我而起,我父母就给对方了五千元算是补偿吧!不过,再怎么补偿,人家的儿子也没了……”
“他们家几个孩子啊?”
“三个,没了的这个是老二,有一个哥在家种地,还有一个抱养的妹妹,和我年纪相仿。全家算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老二身上了,结果却……”
“那是打击够大的!”
“他们父母其实倒还好,虽说也难过,但拿到了我和我表哥两家的补偿金,立马回老家给老大盖了房子,还娶了媳妇。但据说他的那个小妹妹,叫徐文,知道这事以后,一直哭得要死。她二哥可能对她来说,比父母还重要,甚至比她自己的生命看得还重!”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因为这个经历对我影响太大,我一直都从这个阴影中走不出来。是我间接地害死了徐文的二哥,如果不是我贪玩,就不会掉入水中,也不会让我表哥因救我也掉进水来。退一万步,哪怕只救一个人,徐志军都不会……他本可以量力而为,只救表哥,放弃我的……”
“好好,你先稳定下情绪!”齐越又给付北的水杯添了点热水,“你说了这么多,这和你的失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付北放下水杯,站了起来,激动地说:“从那天以后,我就一直背负着这种内疚,如同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仅是对徐志军,更是对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妹妹,因为我,夺走了她最亲爱的人,据说她的二哥生前对她特别好,反倒是她父母经常打骂她,只有她的二哥对他呵护备至。”
“那后来你有见过他的妹妹吗?”
“有!也正是因为我后来见到了他的妹妹,才让我本已逐渐走出了痛苦的深渊,却又因为她而重新掉落会去,也导致我反复失眠!”
“你怎么会见到她?”
“我毕业后父母已经下了岗,只能靠我自己找工作,后来进入有了一家成立不久的私企——‘童乐’,就是我说的玩具制造和销售的企业。企业倒是蛮有前途,老板和老板娘一起创业,年龄和你我差不了多少,对我们员工也很好。说来也巧,我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无意看到了老板娘一直带在身上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来,照片上的人正是徐志军!”
“那这位老板娘就是徐文?”
“正是!我本来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徐文,高考后因为家里没有钱,被家里撕掉了录取通知书后,她就自己出去打工了,我也就此失去了她的消息。万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她!也没想到她已经成长成为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女,还和老板一起创业开设公司,成了我的老板娘!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徐可雯就是当年的徐文,她自己在高中时偷偷改了名字,不看户口本的人,根本不知道她改了名字……”
“那你和她相认了吗?”
“当然没有!我不敢!”
“你怕她知道怨恨你!至少得开除你!”
“要是这样能让她好受点,我也心甘情愿!可据我这两年的观察,她是个善解人意、温文尔雅的女人,什么事情都自己扛,我多少次见过她偷偷拿着她二哥的照片掉眼泪!她每掉一滴眼泪,就像一把尖刀,剜一下我的心……”
“所以这几年你就彻夜难眠!”
“对!我自从见到她之后,看着她这么痛苦,始终走不出这阴霾,我就一夜一夜地失眠,最后实在受不了,就辞了职,以为不看到她能好一点,谁知我的良知还是让我难逃枷锁!”
“怪只怪你的道德感太重,其实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哎,你那位表哥呢?他也和你一样?”
“在我进公司前,我表哥就出了一场车祸,还没结婚就撒手人寰了!他倒是解脱了!可我……如果不来一场意外,可能我永远都解脱不了!可是我前年刚结婚,才有个儿子刚满月!我要是解脱了,我的妻儿怎么办?可是不解脱我,我感觉我已经快要疯了!所以……”
“所以你便来到我这里……”
“没错!我本以为不可能,自己也嘲笑自己的想法是天方夜谭!可没想到你真有这尖端的科学能删除人的记忆!”
“那你是要?”
“删除掉徐可雯关于他二哥的所有记忆!”付北激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