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雪繁轻咳两声,欲要缓解一下颈桑咽喉的不适感,却发现丝毫无用。无法,郁雪繁只能挪动着身子,伸手去够茶盏。
可她这身上因为僵坐久了已然麻痹,好不容易将茶盏端在手中,才发现茶盏是空的。
郁雪繁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只能慢慢挪动着身子,随意的踩着云履,扶着贵妃榻的边沿站了起来,小步子拖着麻酥的双腿,慢慢行至堂中圆桌旁,这才堪堪倒了一碗茶咕咚咕咚的满饮入喉。
夜已深,茶水久置已然微微发凉,可就是这种凉丝丝的感觉,顿时便驱散了嗓子眼儿里灼烧的炙热感。
心下稍稍安定了些许后,郁雪繁感觉胸中也没有方才那般憋闷了。
世间万事,有因必有果。虽然现下一切都如堕雾中,似有千头万绪,可细细寻来,却是没有一条路能够行得通。
但郁雪繁始终笃信,她的感觉定然不会有错!
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看似毫不相干,但这其中,定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夜来微凉,郁雪繁简单的披着一件藕丝琵琶襟上裳慵懒的枕着玉璧,趴在圆桌旁。另一只,俏皮的伸着嫩白纤细的食指,一下一下拨弄着羊角宫灯灯罩上镶嵌的红石榴流苏。
许是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太过猝不及防,且这每一件都与他们夫妇二人有着撇不开的关联。
关心则乱,以至于郁雪繁现下生生将自己逼进了牛角尖里。想深了不通,想浅了不安。
郁雪繁知道,现下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她会犹如被困在迷宫中一般寻不到出路,无非便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已然到了这个时辰,街上巡夜的三更梆子声,顺着静谧悠长的街道悠悠传入府内。
莫逸晨现下还未归府,郁雪繁心中惦记不已。她虽然不知宫内情势如何,但可以想象,定然是一触即发。
不然,莫逸晨怎会阖夜不归府,亦没有寻个机会,差人给她送个信儿回来。
若是莫逸晨在的话,定然会以他的视角,将这些事情之间的瓜葛一一分析给她听。
郁雪繁一想最是有自知之明,她再清楚不过,她的那些心思和手段,不过都是小聪明小机灵鬼而已。
但莫逸晨却是不同,唯有他这般见识过朝局汹涌,前刻尚且荣耀满身,后刻即便抄家灭门,生死荣辱不过转瞬即逝。
统领千军万马,于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眼下看得是尸横遍野,耳边听得到战鼓雷鸣,却仍旧能够面不改色,岿然不动!
如此阅历与心胸,自然是郁雪繁无法比拟的。
所以,在莫逸晨的心中,自有另一番天地和审时度势的角度。
从前莫逸晨日日都在,郁雪繁倒也不觉得如何。且有些事她最是不喜欢按部就班,墨守成规,时不时的耍些小聪明,还要尽量瞒着莫逸晨。
现下他不在身边,郁雪繁忽的有种失去了主心骨的感觉。
说起来,朝中若有重要奏报,圣上召集三公九卿文武忠臣商议朝政,不分昼夜的情况也是有的。
但逢这种时候,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关国本的紧要事件。
官员家属虽然不得入宫相见,但却是可以差人送些换洗的衣物和吃食入宫,由管事的太监细细查过一番后,自然会交到官人手中。
思及至此,郁雪繁嘴角忽的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郁雪繁懒懒的从圆桌上坐直身子,抻了抻腰身松了松筋骨,起身端了一碗茶水缓步来到桌案旁。
将泛着浅金色的冷茶稍稍倒如砚中,郁雪繁一手敛着宽松的袖口,另一只手细细的将墨汁研开。
也甭等到明儿个了,左不过今夜这个事若是没个着落,她是万万睡不踏实的!
一切准备就绪,郁雪繁伸手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紫竹狼毫,拿在手中稍稍酝酿了一下,忽的又不喧愤的蹙了蹙眉。
她一个现代人,若非这副身子不堪重用,拳脚功夫自然不在话下!可就这一手的字,真是要多见不得人,就有多见不得人!
官员家眷送入宫中的东西,都是要经过内监一件一件细细检查过的。便是书信也是要岂了封仔细看过的。
郁雪繁倒是能够做到写出来的内容,唯有她与莫逸晨二人能够明白话中的弦外之音。
可是……那字迹却是实打实的骗不了人!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一手的字横不平竖不直,还不如在街上抓只猫,写的都比她入得了眼!
郁雪繁可是丢不起那个人!
手中拿着笔,郁雪繁犹豫的想着办法,这一走神,手上习惯性的转动了一下笔管。随着那支紫竹狼毫在手中横向转动的瞬间,笔端沾饱的墨也四散的飞溅在纸上。
郁雪繁眉心紧蹙,低头看着这一纸的零星散落,忽然计上心头,一脸狡黠的笑意,趴在桌案之上,挥毫泼墨那叫一个来劲儿!
一顿折腾之后,郁雪繁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踩着脚下的那双云履重新回到贵妃榻上安稳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柔兆和小桃都以为郁雪繁会晚些再醒过来,没成想,她倒是警醒,将将听到屋外有细碎的响动时,便唤了人进屋伺候她盥洗更衣。
小桃一边替郁雪繁整理着腰封上的璎珞配饰,一边细细的跟她说着早膳都有些什么。并细细的问她是要在这屋中用膳,还是去正屋卧室陪着齐老国公爷一同用早膳。
“我去与祖父一同用早膳,稍后你亲自将膳食给张御医送去。”
郁雪繁从前最是不屑这些人情世故的事情,可现下却是不同,尤其是来了这里之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似是都在说明什么问题一般,凡有不上心的,必然都是毛病!
她是个内宅妇人,哪怕有着圣上亲口御赐的诰命封号,那也是不得常与外男接触的。
尤其是现下,莫逸晨和郁承恩均不在府内,齐老国公爷又在床休养,她更是不能大模大样的与张御医同桌用膳,以示将其奉为上宾般礼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