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郁雪繁如今的身子,也委实不便整日里伴在齐老国公爷身旁。所以,他老人家便又故态复萌,一逮到机会,便急着舒展筋骨。
今儿个更是过分,竟然直接从屋里溜达到院子里来了。
郁雪繁给柔兆使了个眼色,柔兆点头应下,快步上前,轻声扣门通禀后,便扶着郁雪繁迈步行入院子。
“祖父,张御医临走前不是特别嘱咐,您的身子尚需卧床修养,这才没几日,你怎么就自己溜达起来了?”
郁雪繁佯装一脸的惊愕,茫然的望着齐老国公爷,就想听听他老人家会如何狡辩。
果然,齐老国公爷面色十分尴尬,先是看了看哑奴,双眸中透着求助的意味。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怕是指望错了人!
于是,郁雪繁便意味深长的歪着头,看着齐老国公爷一个铁骨铮铮的的汉子,为了掩饰真相,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个……咳咳,我这也是早膳吃的积食了,出来溜达溜达才能脾胃舒畅,也才能更好的用膳、休息。”
郁雪繁强忍着笑意,轻抬手臂拿着团扇稍稍遮挡在额前,然后望了一眼中天之上的大日头。
“祖父,繁儿记得,您可是卯时便用过了早膳,而现下已然时近晌午,这近三个时辰的工夫,您是一直积食难消?还是……您老人家足足溜达了这么久?”
郁雪繁面露讶异的神色,问出口的问题,亦是故意提高了语调。
齐老国公爷被郁雪繁为的一怔,连忙摆手急着分辨道。
“自然不是!这不是……哎呀,繁儿,你是不知道呀,那个什么张御医,就是在宫里当差久了,伺候的不是宫内的贵人,便是皇亲贵胄,行事作风自然谨小慎微的!可你祖父我是谁呀,我可是血战沙场的统兵之将,这身体底子,怎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富贵闲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齐老国公爷说着话,还不忘十分自信的用力拍了一下胸膛。
“你看看祖父这身子,好的很!什么卧床修养,又不是女人坐月子,躺的我浑身骨头缝都酸了!受不了!受不了!”
齐老国公爷说话间连连摆手,作势还要迈步向前走。
一旁的哑奴看着,他虽不能言语,可面上皆是担忧的神色。头发已见花白的老人家,还一副照看婴孩的模样,半躬着身子,抬手双手,随时准备快步上前扶住齐老国公爷的架势。
郁雪繁也不是不知道,让齐老国公爷依着张御医的话,真的卧床静养半个月,怕是比不让他一人独闯敌营更加不可能!
“祖父,您便是要活动筋骨,也不能太累着。便是您受得住,您那刚经历了一番折腾的五脏六腑也要好生休养呀!”
说话间,郁雪繁便给哑奴使了个眼色,老仆人也不含糊,上前扶住齐老国公爷,祖孙二人一前一后的迈步走进了屋内。
“您今儿个可是有口福了,孙女吩咐了厨娘,精心准备了几道适合您现下食用的素斋,保准您吃的食指大动,乐不思蜀!”
“你这丫头,最是能哄我高兴!就祖父现在这个情形,莫说是这京城内最具盛名的酒楼拿手菜肴,便是御膳,也是看得吃不得!整日里是荤腥动不得,那菜里恨不得一粒盐巴都不放!清汤寡水的,一点味道都没有!照我看呀,我这身子没好之前,也甭做什么菜了,就用参汤给我吊着就行!”
郁雪繁看着齐老国公爷一脸不喧愤的模样,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倒也怪不得齐国公府的厨娘厨艺不行,毕竟,齐老国公爷是中毒,便是清了余毒,也终究伤到了五脏六腑。
所以,必要有一段时间,都得是这般清淡寡水的度日。近不得荤腥油腻、辛辣腥咸的好生守着规矩,也好让五脏六腑有个恢复调养的过程。
但郁雪繁却是不同,她虽然亦是中毒,可她如今毒性尚且被压制着,也没有清除,若是再这般清汤寡水的进食,便会将身子彻底的掏空虚透。
莫逸晨也是知道了这点区别后,专门从晋国公府将郁雪繁最喜欢的两个厨娘都调到了她身边伺候着。
郁雪繁言笑晏晏的给齐老国公爷倒了一盏茶后,双手递到他老人家面前,而后轻声哄劝着。
“从前都是繁儿闹着不肯吃药,祖父那时候是如何说的来着?您老人家可是一口一个‘良药苦口’的教育孙女!现下轮到您自己个儿了,孙女也将这四个字转送于您!”
“你这丫头!”
齐老国公爷嗔怪的睨了郁雪繁一眼,轻咳一声辩解道,“若是药,再苦我老头子也不含糊!可那些菜你是没看到过!啧啧……”
齐老国公爷一脸嫌弃的啧啧两声,那神情,真是顽皮的有些像个不受教的稚子。
郁雪繁被齐老国公爷的模样逗得笑个不停,前仰后合的好久才平复下来,气喘着接口说道。
“您这便是砌词狡辩了!那些菜色,可都是药膳,是张御医熬了一个通宵,根据您的身体情况特别订制的!若真的说起来,自然也算是药方!”
“哼!”
齐老国公爷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旋即便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
“想当年我奉皇命对战白狄部落之时,那些蛮子最是奸猾!你祖父两军阵前挑落他们三元大将,结果却被自己人暗算,险些失了一条腿!就连军中的伤医和良医都说没得救了!可那又如何,老头子我压根儿就没当回事,不就是一条腿吗,喝了两天药,该吃吃,该走走,这不也安然无恙吗?所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命数早就定下来了,如这般小心翼翼的活着养着,既不能纵情尽兴,到了寿数将近之时还不是难逃一死,何必呢!”
虽然,郁雪繁十分想要纠正齐老国公爷这种不遵医嘱的行为,可方才听着他老人家这番意气风发的言论,倒是心中一阵畅快,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