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这个怪老头,着实觉得没甚意思。苏秦转头带着左冬蚕返回自家那座小院去了。
叶西挺站在屋前檐下,淡淡浅笑。
伸手取下苏秦背上歪歪扭扭的小竹箱,又给苏秦拍打了下身上的尘土,转头看向手足拘谨的左冬蚕。轻声细语道:“进屋吧,饭菜做好了。”
这顿饭吃的安静.叶西挺不停给两个孩子夹菜,苏秦大口扒饭,左冬蚕则是小口咀嚼。
晚餐过后,叶西挺从里屋拿出一套床褥,铺在了客厅中。对板板正正站着的左冬蚕说:“今后你就住这里吧,我们家不比别处,有些简陋。”说要歉意的笑了笑。
左冬蚕连忙摆手,神色有些落寞,细如蚊蚁喃喃道:“有一个睡的地方,我就很知足了。”
叶西挺点了点头,揉了揉左东蚕的脑袋,又帮她整了整衣襟,才转身进了内屋。
苏秦早就跳到床上,爬到床内侧,背贴墙壁,拿被子蒙住了头。心心念念。
叶西挺躺在苏秦旁边,抽出枕下的一本书,借着微弱的烛火静静地看起书来。屋子里只剩灯芯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木屋那边,黑暗中刘老财睁开双眼,面对着小院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嘴里悠悠吐出一口浊气,此气极壮,犹如划过一道刀芒,在木屋上留下一个小洞,然后就有晚间凉风从洞中贯了进来。
左冬蚕躺在客厅的墙角边,星光透过窗纱洒落在地上,像白霜一样,心头微紧,双眸定定的看着屋顶的房梁,突然泪流满面。
苏秦身体蜷缩的躲在被子里,心里默念:“我睡了,我睡了。”不一会,果然如愿睡着了。
苏秦第二日起了个大早。
没办法,家里又多了个叫他起床的人,再想赖床比以前还要麻烦。苏秦对此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用他自己的话说,这种事得徐徐图之急不得。
吃完稀粥,苏秦走出屋门,隔着老远就看见昨日碰见的那个老头,此时正在左摆又弄的,好像在练什么拳法似的。
有意思,小跑过去,“偷”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见这个老头手脚轻柔,来来回回拉拉扯扯,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气势。偷偷咂摸了一下嘴,就在附近找了块石头,躺在上面晒起太阳来。
不一会,将屋里打扫了一遍的左冬蚕走了过来。没敢像苏秦那样随意,她老老实实的站的笔直,目光炯炯的看刘老财打起拳来,眼底神采飞扬。
刘老财刚打完了一整套拳法,看见苏秦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没当回事,但是看到左冬蚕出乎意料的专注,就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看出来什么没有?”嘴上问着话,手上没却没停,重开一套拳法来。
从刚才的阴柔绵软,圆转如意,瞬间变得大开大合,崩撼突击,刚猛暴烈。两种截然不同的拳法转换如意,毫无凝滞。
“第一套拳法,以意行气,以心为主。顺逆缠丝,劲走螺旋。走的是刚柔相济,虚实相生的路子。这套拳法则是动如风弓,发若炸雷。走的是以气促力,劲整力猛的路子。”左冬蚕柔柔弱弱,娓娓道来。
嗯?听到左冬蚕的几句话,刘老财身形一顿,一脚重重踏在地面之上,声响沉闷,小跑两三步,第四步时已经高高跃起,一拳砸向左冬蚕面门。
左冬蚕脸色发白,嘴唇微颤。看着扑杀而至的刘老财,傻了似的一动不动。
鬓角青丝和麻衣袖袍被拳罡吹得激荡起来。
刘老财的拳头离左冬蚕的面门只剩寸余,左冬蚕当然毫发无损,就像被一阵清风拂过,痒痒的。
刘老财收回右拳,面无表情的看着左冬蚕,心底暗自点了点头,十分满意这个自始至终没有闭眼的女子。拿眼瞥了下她空荡荡的左臂处,转身而回。“脑筋不笨。”这是多少金甲宗少年都梦寐以求得到的评价。
苏秦从左冬蚕开口之时就坐立起来,刚好目睹了刘老财暴起动手的一幕。苏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得错觉:这老头不会伤害左冬蚕。结果证明他猜对了。
苏秦眼睛一亮,搓了搓手道:“这把式耍的漂亮,硬是要得!”跳下石头。拍了拍屁股,右拳击左掌,转了转脚腕儿。他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刘老财走回十余步,还未站定,骤然脑后生风,刘老财心知肚明,将腰肢猛然拧转,左脚脚尖为圆心,侧身将右腿横扫而出,如钢鞭一样击中苏秦的身体。
苏秦被一腿扫飞,正砸在远处刚刚搭建的木屋上,一下将一半的木屋砸塌了,只剩下左半边木屋凄惨可怜的立在空地上。
一根,两根,两根长木被苏秦两脚踢来,利箭一样朝着刘老财射来,被他错身躲过,一拖一拽就将两根木头附带的劲力卸掉,仍在一旁。这小子还不死心,还来?刘老财摇了摇头,心里笑了笑。
刘老财一直在打量苏秦的动作,故意激将打趣道:“你如果就这么点儿本事,还是省省力气吧。”说完就要转身,不再理会苏秦的骚扰,想回去继续练自己的拳。
苏秦犹不罢休,也不甘心,自己竟然没有碰到对方的一片衣角。仿佛只有了一步,就从远处木屋跨到了刘老财身前,一拳砸在刘老财腹部,势大力沉。
别小看苏秦这小小的拳头,尺寸之间发力骤然,拳上隐有风雷呼啸之声,竟然让刘老财微微的弯了下腰。
刘老财有心试试苏秦的拳力,并未阻挡苏秦这一拳,结果没有让他失望,劲道确实远超同龄人,甚至比初入武道的武夫还要厉害许多。
苏秦一拳击中,并未收手,左拳一抬,朝刘老财下巴砸去。刘老财转头避过,苏秦凭空中腰肢发力,肩头撞向刘老财怀里,将刘老财带着往后退了数步。
刘老财双脚使力,扎根地面,止住身形。刚想给苏秦点教训,苏秦已经双臂一推他的身躯,退后数丈。落地之后脸色苍白,轻轻喘息。
刘老财拍了拍衣袍,看着身前肌肉紧绷,做防御状的苏秦,感觉有些好笑。往前走了两步。轻松写意。没有任何姿势,暗示对方自己仍然是个活靶子。
苏秦默不作声,始终保持小幅度的弓腰,死死盯住刘老财。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也没有仓促出手。
刘老财看着如临大敌的苏秦,脸上笑意越来越深,最后竟宽慰大笑起来。
苏秦任由刘老财放肆大笑。心里既无半点松懈,也不敢半点放松。狸猫一样开始步步后退,确保自己始终正对着对方。他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亢奋,就像看到一个期待已久的玩具。
苏秦往日里实在是无聊极了,除了小白之外,大山里没有第二个伙伴儿。随着自己慢慢长大,小白早就不能承受自己的力量了,娘亲倒是完全可以,可自己又不想只是挨揍!这下就好了,这个老头看似瘦弱,却比他自己还能抗揍,真是天大的“惊喜”。
刘老财毫不犹豫的爆发冲刺,几步之后,腾空而起,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一把刀,以双拳作刀尖,劈向了身材矮小的苏秦。双拳之上蒙上了一层金色外衣,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终点就在苏秦的头顶。
这次刘老财变幻了战术,没将他的境界压制的那么完美,反而故意散出了一丝属于武宗的气息来。仅仅这一丝外泄的气息,就让这简简单单的招式变得不寻常。苏秦切实的感觉到了这次攻击的不同来,因为他现在四周的空间仿佛被禁锢了,如被天地压制,除了思想之外,连他的眼珠都转动不了。四肢更是全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刘老财从上到下,携风雷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