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维宇宙在四维超空间上根本无法测量到它的边界,但所有恒星以及星云总是处在一个可以达到的范围之内,这个范围大约有30万个超空间光速标准长度,以平均中心点为标准,前10万个标准长度范围内是恒星系的密集区,后20万个标准长度范围内则是稀疏区,密集度由高到低,在接近稀疏区的边缘时,甚至达到了数亿光年才有一颗恒星的地步。其中,能够诞生文明的恒星系统更是少之又少,而它们的绝大部分,都在找到另一颗恒星前,耗尽了原恒星系统的所有资源却无法发展到高级文明,彻底控制恒星,而最终消亡了。
在种种宇宙自然条件的筛选之下,占据着偌大空间的星系稀疏区边缘,从古至今竟然只发展出了一个高级文明,这个文明被称之为“母体文明”——整个文明仅仅只有“她”一个个体,她没有具体的形状,遍布于一整颗行星的表面,她分化出的所有个体都由她的意识所掌控——她诞生于早期宇宙,进化发展的极为缓慢,光是从低级文明进化到中级文明就用了50多个纪元,而从中级文明到高级文明也用了之前一半的时间,漫长纪元以来,随着宇宙的不断膨胀,她离宇宙的中心点也越来越远,直到现在的遥不可及,但她充耳不闻,一直蜷缩在孕育她的恒星系统之中,保证恒星系统中的每一个天体上面都有她的身影,一边看着那颗恒星,从主序星演变到红巨星,最后变成了白矮星,在宇宙中逐渐失去光辉,趋于永久的黑暗。
以她现在二级文明的科技,将这颗白矮星点燃成la超新星,再将超新星压缩成为主序星,也就是青壮年阶段的恒星,但她并不想这么做,因为这会消耗大量的资源,在这宇宙的边荒之地,资源就是最为稀缺的东西,如果想要前往星系密集区,光靠现在的科技水平与资源是远远无法达到的,必须再进行不断的自我进化,直到完全掌握了超空间的一级文明才行。
她的生命无穷无尽,况且还处于不断地进化之中,进化成为一级文明虽然还要经历许久许久,但也是指日可待的。而在她步入二级文明之后,曾经分化出了许多个体驾驶者小型空间器前往星系密集区探索,让星系密集区内绝大多数的高级文明都知道了,在遥远的宇宙边疆,有这样一个高级文明的存在。
她从那些文明那里了解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内容,同时也了解到,星系密集区的文明的主要种族大部分都是由亿万个个体组成,每个个体都拥有自己的意识,但他们的意识无法像她一样无限分化。反而是那些文明创造出的机械智能造物的特性与她竟然出奇的相似,都有着庞大的个体以及无限分化的意识,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与那些机械智能造物都是按照一样的流程被“生产”出来的,毕竟漫长岁月过去,她早已忘却自己是如何诞生,又是拥有意识的了。
拥有着与机械智能造物一样的特性,她对于时间的敏感性比那些智能造物还要强许多倍;大多数星系密集区的生物所能感受到的时间流速,足足有她的数亿倍,在她的视野中,一切事物都如同蜗牛一样缓慢,相反在其它生命们眼中,她分化出的个体普通状态下的速度就快到能与光速比肩了——这也是任何文明都不会去打她主意的原因。当她进化到高级文明时,利用对时间的敏感度,
本可以轻松地在记忆体中搜索到自己诞生初期片段的记忆,可最后却惊恐地发现,她在低级文明阶段的前十多个纪元的记忆,竟然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对于记忆来说,从现在到过去总有一个从清晰到模糊,最后完全消失的过程,但记忆体不会,它会清楚地记载着一个生命从诞生到死亡,全部的记忆,可她搜索之下,赫然发现自己记忆体中的记忆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断层,就在她生命的第12个纪元到第13个纪元之间的某个时间点,在那个时间点之前的记忆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她仔细观察过那个时间点之后的记忆,当时她正处于九级文明到八级文明的过渡阶段中,刚刚能够离开行星表面,前往太空之中,并没有什么大事件发生,就像是……就像是被高级文明用外力切断了一般。
有“监察者”这样的存在,其它文明根本不可能对她的记忆做什么手脚。她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就是监察者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尽管她分化出的个体寻遍宇宙,也没能发现第二个可能被监察者做过手脚的文明。
她将这份恐惧深深地埋在了心底,直到那一天到来。
全宇宙范围内大规模的机械智能造物因莫名丧失意识而死亡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她这里,同所有文明一样,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那是一个平静的时段。出于与机械智能造物的相似性,她对于那份神秘的《宇宙智能协约》的内容也有所耳闻,正在让自己分化的个体在星系密集区的各高级文明处探听消息时,一股奇异的感觉,发生在了她母星中的母体身上:
时间,停滞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时间就是物质与能量的运动过程,与空间分离开来,自成一个维度。如果某个时间段,时间停滞了,那么一切物质与能量,也就是说,整个宇宙的运动也都会停滞,被停滞的宇宙万物本不会感觉到这个过程。
但她是个例外,时间停滞的过程相对于其它文明个体,乃至机械智能造物来说,都是在转瞬之间发生,又在转瞬之间结束,可她对与时间的敏感性又远超机械智能造物,在那一个瞬间,她竟然感觉到了时间在一点点停滞,又一点点地开始运转,直到恢复正常的流速。
至于中间时间的完全停滞究竟持续了多久,她也无法得知,可能只是一瞬间,也可能是……很多个纪元,但就对眼前的宇宙而言,一切都没有变化,都在按照原来的时间线进行着。
据她所知,宇宙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有能力去触动时间的文明,就连监察者也不例外。可她转念一想,监察者亘古以来从未展示过自己的能力,就算是那些敢于去挑战它的文明,结果也会因为被降级而绝口不提监察者的能力——或者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监察者的能力——假如监察者真的超越了这片宇宙,而且把这片宇宙当做他的游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很快,她就接收到了另一件事:在宇宙低级文明遍布范围内,监察者的踪迹全部消失,而与此同时,所有恒星发生了突变,内部聚变反应加剧,提前进入到了演化的下一阶段,其中也自然包括了她的母星,这颗沉睡的白矮星质量暴增,瞬间点燃成为了超新星。
这样的演变波及不到她,她自然也不会去阻止——只需要庇护着各行星球的其它生命就行,由白矮星质量增长而重新点燃成为的超新星持续时间不会特别长久,待它爆发变成中子星以后,她再去除掉恒星系统内的星际尘埃和辐射,一切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问题在于,引起母星系白矮星点燃成超新星,乃至于引发全宇宙所有恒星突变的质量或者能量,又是从何而来?
宇宙的总能量是永恒不变的,加上监察者此刻“恰到好处”的消失,让所有人很难不把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她也不会例外。
但以她二级文明的实力,以及局限在这宇宙边荒之地的困境,根本不可能对监察者有什么想法,她能够做的,只是用尽自己对于时间的敏感性去思考,监察者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者说,不是监察者,而是宇宙之外的什么东西,在明目张胆地入侵着整座宇宙。
……
她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了无数种可能,但她没有能力去证明任何一种,她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等待着星系密集区分高级文明的消息。
大部分开放的高级文明之中都有她分化出的个体存在,她也就很快地得到了令人失望的答案:所有的高级文明,对于这一系列的事情同样没什么头绪,而对于监察者,也是恐惧大过怀疑:万一就是负责稳定宇宙的监察者突然消失才引发地这一系列事件呢?
毕竟宇宙在四维方向上是无边无际,五法观测,更无法达到尽头的存在,理论上那些没有恒星或星云存在的地方占据了宇宙大部分的空间和小部分的质量,那里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她将凝集的视线由星系密集区的方向缓缓地转向相反的地方,思维场的中央没来由地荡起一股恐慌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