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宝闭目,脑海一捧轻灵金沙起舞,乃是天机仪的力量,金沙上浮,他长出头发,整个人生命气息随之而变,金沙下沉,长发渐消,归了原位。
现在符宝知道唐玄奘是怎么保持陈炜的模样了,他心念一动,金沙上浮,黑发倒卷至腰际。
“玄奘,可会梳发?”
“不是很好。”唐玄奘回道,有些不明所以,此刻不应该去杀向白若寺,救回你娘子?
“试一试。”符宝伸出两根修长手指抚摸右手中指,那里浮现出一枚碧玉戒指,华光一闪,出现一把剃刀。
唐玄奘无奈,只好拿起剃刀,他十几岁出家的时候,经常给师傅剃头,简单的梳理还是拿手的,当下动手在佛子面容上刮去余发,修理鬓角。
不多刻完毕,符宝在衣摆扯下一条长布,绑在发根,束出一条马尾辫,一个清爽透亮的翩跹美少年出现在唐玄奘面前。
“手艺不错,以后由你来打理我头发。”符宝道。
“佛子,我···”
唐玄奘正想拒绝,就看佛子眼眸低垂,心头一惊。
“玄奘,那会我听你骂我很爽啊,什么疯狗、蛆都出来了。”符宝淡淡道。
语气越是淡然,唐玄奘心中越是惊慌,因为他从第一次认识佛子开始,就从来没有摸透过对方的心思。
现在看到佛子神色不善,不由紧张,难道他还记仇了?
“放心,我不会记仇,你是为了唤醒我。”符宝如看穿唐玄奘心中所想,道。
这句话让唐玄奘微微松一口气。
但下一句话便叫他再次紧张。
“所以你故意躲起来,任女魔头出手。”
“佛子恕罪,小人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唐玄奘心中一叹,还是记上仇了。
“手摊开。”
唐玄奘不敢不听,把手掌摊开,粗燥的手皮上,多出一颗金色丹药,那金丹上浮着九条奇异纹络,散发熠熠光芒,奇香遍布整间密室,呼吸不由一紧:“这是···九转回魂丹?”
“治伤。”符宝一笑。
“太贵重了···这点小伤,不值得如此贵重的丹药。”唐玄奘有些受宠若惊。
白骨生肉,洗经伐髓,青春永驻,补气健血,···等等,俱不是九转回魂丹最大的功效,它的最为珍贵之处是增补一甲子寿元,在四荒三教中素有神丹之称。
人的寿数是有限的,百年之后,若顶上无三花,只能肉腐神消,归于死亡。
寿数,可以说是天底下,最为贵重的东西了。
人也好,魔也好,妖也好,大多数生灵苦苦修行,追求大道,最终的目的仍然是为了活的更久。
在大唐,一颗九转回魂丹,要十万两黄金,且有价无市。
即便是唐王,想要得到一颗九转回魂丹,也需要修书一封与北荒,极尽委婉的恳求,方能买上一颗。
没想到他一介苦行僧,轻而易举地获得一颗,多活六十年,谁能不激动?
先前对佛子的不满,此刻烟消云散。
唐玄奘忽的想到,这算不算先给一棒子,在送一颗甜枣?
佛子这是把驭下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了啊。
若是平时,定然生厌,但现在···怎那般高兴?
“整个伽蓝寺,敢冒大风险随我入虚无妄境的,没有多少,这是你该得的。”符宝示意唐玄奘快快吃了。
“那小人多谢佛子恩赐。”唐玄奘忍着心中激动,连忙吞下丹药,运功化丹。
不愧是名震四荒八海的神丹,他一身伤势,飞快修复,胸间一朵氤氲道花,如饥似渴地汲取药力,修为猛涨···
足足半日工夫,方才从入定中苏醒过来,精神奕奕,伤势好了六层,甚至原先修行中留下的暗疾,也在被修复着。那朵道花从最初的淡薄,变得凝实起来,彻底稳住了境界,这强过一切,而神丹化去不到一半。
这等强大的药力,让唐玄奘再一次感到震撼。
睁开眼眸,看到佛子盘坐在剑碑之下,抬头凝望着碑文。
想来是在参悟剑招。
唐玄奘没有打扰,不发一点响动缓缓站起,看到佛子脸庞平静,不露一丝杂乱,心中微微泛着疑惑。
毕竟夫妻一场,难道他不应该急冲冲的去斩了无生老母,救出那个可怜的姑娘,是和离,或者是养起来,都好说呀。
颠倒在这里参悟起剑诀了。
当初爱的要死要活,一恢复身份,变得寡情冷淡,佛子啊,非是玄奘诽谤,你实在是一个渣男。
“呼!”符宝徐徐吐出一口气,似有所收获的闭住双目,细细回味,良久方才重新睁开眸子。
“佛子,我伤势已好了六层,对付无生老母决计没有什么问题。”唐玄奘道。
“你是要我去救她。”符宝道。
“难道不应该救吗?”唐玄奘皱眉。
“白若寺必须灭掉,可不是为了救一个女子,而是为了霍山郡百万苍生。”符宝寒声。
“是。”
“你觉得我是黄粱吗?”符宝忽然这般开口。
“是。”唐玄奘点头,就像他是陈炜,而陈炜也是他,这没有什么可说的。
符宝道:“黄粱一梦,浮世沉沉,一切皆是梦幻泡影。黄粱是我,而我非黄粱。”
“黄粱是我,而我非黄粱!”唐玄奘愕然,反复品读这一句,而后拜服:“佛子境界高深,玄奘不如。”
“玄奘,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符宝指着身前一步距离的地方,道。
唐玄奘走去,对视而坐。
“你一路从中土走来,所见庙宇无数,你觉得沙门现今如何?如实回答,不可欺瞒。”符宝问。
唐玄奘道:“得益于珈蓝先师威望,中土信仰沙门的众生,不计其数,庙宇建造富丽堂皇宛如王宫,然和尚好空议,贪钱财,享福受,虽日夜诵经,却无一个真人。”
“善。”符宝点头:“北荒沙门呢?”
“戒律严苛,比之中土略强。”
符宝微笑道:“玄奘此言乃为我遮羞,我岂不知他们堕落。千年太平,富贵太久,几人还记得佛祖教诲?你是一个真和尚,但假的和尚有多少,成千上万。”
唐玄奘静静聆听,他倒是想要知道,这位北荒沙门领袖是怎么看待当今变化的。
符宝道:“宏光阁中日日辩经,夜夜论道,在我看来,全是在放屁,这就是你说的好空议,读死经。当初佛祖是怎么传道的,领着弟子,行走人间,为民生排忧解难,降服无数妖魔,是故得到众生信仰。而今佛祖金身越来越高,庙宇越来越辉煌,却不见了沙门行走人间,反而要着众生赡养。珈蓝寺登记在册的和尚仅有三千,然而侍奉这三千和尚的仆人、民夫却高达七十二万!”
唐玄奘震惊于这个数字。
“北荒三千六百寺,又需要多少人侍奉?长此以往,不出百年,民力必尽矣。道门,就是这样衰败的。”符宝叹道。
“可是我在珈蓝寺没有看到这些奴仆···”唐玄奘疑惑。
“那是我把人弄走了。”
“何处去?”
“修建直道,现跟随八百罗汉,治理东南水患。”
“原来如此。”唐玄奘恍悟,若有所思,痛苦道:“也许,这就是佛祖当年预言的末法时代。”
符宝道:“所谓末法时代,是指道心败坏,修道之人骄淫奢侈,全然忘记教义真理,须知佛祖金身,从来不在庙宇中,而在众生心中。”
唐玄奘一震,忙道:“敢问佛子,可就救赎之法?”
“有。”符宝道:“回归教义本质即可。”
“难难难···”唐玄奘连连摇头,沙门分化无数流派,你说教义本质是什么,每个教派都能说个天花乱坠来,而且要这些人放弃到手的福禄?只怕比要他们的命还难。
“你也知道道心一旦歪了,很难纠正,想要挽救很难、很难。但是,不能因为黑夜,便忘记了光明。天下苍生的出路在哪里?我不知道,可是我愿意去寻找,这也是佛所托付给我的重任。所以玄奘,我需要你的帮助。”符宝深深凝视。
“听佛子一席话,胜行十年路,只是···”唐玄奘欲言又止。
“你不必急着回答,好好去想,想好了再告诉。”符宝道。
“是。”
“现在我们走。”
“去哪?”
“白若寺!”
符宝眼中杀意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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