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笔记
01
误杀
我去看汪丸的时候，他正在肯德基吃鸡腿。
我本来想问汪丸徐燕的失踪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我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打算。
我是上个月接到徐燕的案子的，当时只是觉得惊悚，找不到尸体，也没人报失踪，直到半年不出现，才发觉可疑并报案。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汪丸。
同事调查过徐燕的关系网。
徐燕为人算不得跋扈，尖下巴，脸皮白得像鬼，说话声音很尖，喜欢搞小团体，喜欢拉帮结派。
但是因为这一点，她身边的人对她又怕又不敢得罪，因为据说她家里有点势力，不过，我同事调查过，她家也没什么势力，都是吓唬人的。
同事得到的信息是，跟徐燕交往过的人，大都是平凡人，徐燕喜欢搞小团体，但是被针对的人很少。
汪丸的女友是其中一个。
呃，不，不能算是女友。
应该说，是女网友。
或者说就是在社交软件上冲浪认识的女朋友。
这个女孩名叫冷秋秋。
据说，她的性格跟名字一样清冷，还带点孤傲，因为家里穷的关系，她总是自尊心强，对人总是喜欢拉脸，而且成绩还不错，努力勤劳还寡言少语，又喜欢对人挂脸，所以就惹恼了徐燕。
据说，徐燕曾带人跟踪过冷秋秋，因为冷秋秋成绩好又努力，徐燕就带人逼冷秋秋，还嘲笑冷秋秋是穷苦人，不配当升旗手之类的。
这给内向孤傲的冷秋秋带来了极大的心理伤害。
恰好之后不久，据冷球球自己说，徐燕带同学跟踪自己，说自己这个穷人不配念书，说自己装穷博同情，骗取贫困补助。
那晚上，冷秋秋被人抢劫了。
包里领的贫困补助都被抢了。
冷秋秋觉得是徐燕干的。
于是到网上找网友，也就是汪丸发泄一通。
汪丸这个人吧，论个性，十有八九是个愤青个性，论人品，我和他交锋这么久，他也就是平平淡淡，甚至很讲礼貌，会主动请我吃饭，买单。
我同事调查过汪丸的背景，也是穷苦人，辍学，在工地搬砖，在很多地方打过工，但是却有钱在徐燕住的小区买房。
据汪丸自己说，那些钱是他捡的，地上捡的金镯子拿出去卖，卖得的钱。
“侦探，别人丢的金镯子，我捡了，别人夫妻吵架，丢的戒指我捡了，路上掉的钱，我捡了，拿去换成钱，不犯法吧。”
汪丸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镇定，甚至平淡的面容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也不知道他嘲讽谁的。那一丝笑消失之后，他就很客气的问我吃什么，喝什么，还会友好地推荐饮料给我，然后，掏出钱来买单。
让我在某一瞬间恍惚以为，他是个不错的良好少年。
我同事查过徐燕身边的同学的各种记录，包括网上聊天记录，购买记录，还一一问过话，都排除了这些人杀害她的可能。
唯有冷秋秋，听说徐燕消失，她很平静，没有一丝半毫的变动。
只是“哦”了一声。
我们问过她很多话，她都回答的很镇静，但是会咬死她不知道徐燕消失的事。
当然，她也很平静地说出了徐燕跟踪她，嫉妒她，逼她休学，找人抢劫她贫困补贴的事。
她说了很多徐燕伤害她的事，但却死死咬住一点，那就是，因为她伤害过自己，所以自己得了轻微的创伤应激症，不能看到她，也不能想到她，所以实打实地休学过一段时间。因为不能看到她，想到她，所以她不可能跟别人谈起她，唯有汪丸是自己的倾诉口，但她从未指使汪丸去杀徐燕。
她还咬死一点，那就是，自己一直在休养，不可能杀徐燕。
提起徐燕，她甚至偶尔会以应激综合症为由，逃避一些回答。
同事的推测是这样的，汪丸是个外表沉稳内心孤独的少年，而冷秋秋在网络上的倾诉，令他产生同情，并且随着徐燕越来越过份，汪丸与冷秋秋的关系也升温，汪丸为了保护冷秋秋所以杀害了徐燕。
我查过汪丸的一些经历。
他父母离异，从小孤苦，经常被同学嘲笑是孤儿，所以早早辍学，对于被同学欺负的冷秋秋，汪丸一定有同病相怜之感，以至于不惜为她杀人。
“尸体在哪儿？”我坐下来问他。
他保持微笑，对服务生指了指饮料，然后从钱夹里掏出钱。
一脸的云淡风轻，岁月静好。
“什么尸体？”汪丸一脸茫然。
“徐燕的尸体。”我道。
汪丸的眼神露出一丝不解，“徐燕，死了？”
“是不是你杀的。”
“什么？”
“徐燕，是你杀的么？”我有些暴躁。
汪丸蹙了蹙眉头，道：“没有，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们问过我很多遍了。”
“你急了。”我道。
汪丸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以往的嘲讽的笑：“你被人莫名其妙说成杀人犯，你不急？哎，”他叹口气：“我真不知道，我都快被你们搞得没脾气了。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还有，她死不死，我真不知道，也和我没关系。”
我道：“冷秋秋是不是跟你谈过徐燕？”
“冷秋秋？”他的声音微微提高：“谁是冷秋秋！”
“就网名一片落叶的那个。”
“哦，”汪丸笑：“就她啊。不过是我在网上无聊时的一个玩物罢了。有空的时候就跟她聊聊，现在这么清纯又漂亮的高中生不少了哦。”
我觉得他是误导我，于是我继续问他：“冷秋秋跟我们说话，说她喜欢在网上跟你倾诉被人欺负的事。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出于对这个女网友的同情而出手害人。”
服务生端上来可乐和鸡翅，汪丸很有礼貌地问我要不要番茄酱，我摇头，汪丸就自己用口袋里的刀裁开番茄酱，然后一点点挤在鸡翅上，边吃边说：“真的假的？她就那么一说，我就那么一听而已！我哪有空理会她。”
“可你叫她老婆，还说她毕业了，你就去找她。”我们调查过冷秋秋的社交软件记录，汪丸不仅答应冷秋秋会娶她，还说过，谁欺负她，他就毁了谁。
我注意到汪丸翻了个白眼，一脸的无语表情：“拜托大哥，那只是甜言蜜语而已。我哄哄她的啊。我只是想哄哄她，你们干嘛当真啊。”
我点头，“好，那十月十二号晚上你在干嘛？”
徐燕今年大一，她考的学校很严，学生不回宿舍等等都会被扣绩点。
据说，徐燕十月十二号当晚没有回宿舍，她的舍长收到消息，是一则手机消息，消息的大意是，徐燕今晚不会回宿舍了，她的男朋友出了些事，她赶不回去，可能会旷课很长时间，所以很久很久都不会回宿舍了。
她的舍长没有听说徐燕有男朋友，但还是按照消息的意思，帮徐燕签到，打掩护。
这掩护一打就是半年。
这半年里，徐燕都会跟舍长发消息，说她在男朋友那里，请务必保密，上课请帮打掩护，甚至期末考试，都是徐燕的手机号发消息请外院女生替考的。
借着期末过后，就是假期，假期里，徐燕的社交软件号发布了一则消息——“在校准备考CPA，继续看书，勿扰。”
两个半月的假期。
徐燕的父母都没有见到过徐燕，都以为她在学校准备考CPA，舍友们也以为她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看书。
直到半个月前，那个社交软件号再也不会发布消息了。
而我们查过那个手机号发布消息的IP地址，很偏远，非常偏远。
我们也问过徐燕父母，徐燕根本没有男朋友。
那么我们推测，十月十二号晚上，徐燕就遇害了，所以她没能回学校宿舍，之后凶手用徐燕的手机发消息给舍长，并一直持续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当舍长听说这半年，跟她手机“消息”联系的徐燕都是杀害徐燕的凶手时，就晕过去了。
我之所以把目标锁定汪丸，是因为，徐燕才上大一，才上了半年不到。
在宿舍才两个月不到，不可能跟人有人命之仇，唯有往前探索，那么，就查到了她以前针对冷秋秋，并且怂恿同学抢劫冷秋秋贫困补贴费，险些害得冷秋秋没有生活费买不起学习资料的事。
而冷秋秋又在复读，又因为所谓的创伤综合症在休养我觉得她是心理不平衡，跟汪丸倾诉了，汪丸同情之下，冲动杀害了徐燕。
所以汪丸只要肯自首，念在他早早辍学，没有人教导的份上，我还可以帮他。
汪丸很漫不经心地喝可乐，我问他，“你知道么，徐燕十月十二号消失之后，给舍长发消息，都是文字消息，没有语音消息，社交软件号也没有发过自拍。对于爱美的她来说，这不符合过往。”
汪丸“哦”了一声，“我真的不记得十月十二号我在干嘛，我每天白天都要搬砖，我好累的，我没空记这些。”
我笑了一声：“你知道么。徐燕考上的大学附近有个饮食馆，饮食馆的老板每天都会把当天的摄像记录收藏起来，从徐燕入学那天开始，每一份我们都看过了。汪丸，你在录像里出现过，而且还在徐燕身后。”
汪丸笑了一声：“我这大众脸，和谁都像。我跟你说，我真没搞过徐燕。”
好吧我的确是在诈汪丸。
饮食馆的确有摄像记录，我们也看了，没找到汪丸。
而且，我们把摄像记录看过了，十月十二号那天徐燕搭公交车出校，出校就没回来过。
我问汪丸：“你是怎么把徐燕骗出去的，她为什么出去就没回来过？”
汪丸又翻了个白眼：“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汪丸说着忽然静下来，一脸凝重地望着我，道：“你说，会不会是，是她出去，然后出去KTV玩，然后在KTV得罪了莫名其妙的人，然后被人给搞了。”
我摇头：“你不要扰乱视线。徐燕舍长告诉我，说十月十二号之后的某天，舍长问过徐燕，问徐燕她男朋友是干什么的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对面发消息说，是在宛川高中认识的。宛川高中，就是徐燕曾经就读的高中。凶手为什么会知道徐燕曾经就读于宛川高中呢。”
汪丸哼了一声，“你怀疑那个冷什么秋的指使我？然后我搞了她之后，天天假扮她给她舍长发消息？你没有搞错吧大哥，我每天搬砖好辛苦的。我哪里有空啊。”
“徐燕的舍长说过，徐燕是个蛮喜欢搞小团体的人，非常喜欢在学校找存在感，喜欢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恰好徐燕在校内算是个美人，所以她很享受被人追的感觉。没有道理，她无缘无故地一个人跑出去，就不回来了。是谁把她约出去的。而且她喜欢搞小团体要出去也该带着姐妹一起出去，为什么要一个人出去。嗯？”
汪丸说了一句“懒得理你”后，便缓缓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掏出小费，便缓缓走了出去。
我觉得我挺无能的。
很抱歉地给同事打了电话。
同事告诉我，有了进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