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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半山一条文学径

原来在香港岛的半山,还可以串起一条弯弯曲曲的文学径,从文武庙附近开始,辗转反折,而到太平山另一面的浅水湾。

离文武庙不远就是红砖屋的基督教青年会,在那看来不大的建筑里,却有可容几百人的礼堂,在那里,鲁迅曾经作过两次演讲。

然后在坚道,罗便臣道宛转迂回,在奥卑利街,可以看到域多利监狱,日军占领香港时,戴望舒在那里面写下《狱中题壁》。

再从这一带往西,可以转到薄扶林道,那边半山上,在林风泉响中,曾经有过他的林泉居。

未到薄扶林,罗便臣道有叶灵凤住了几十年的旧宅,戴望舒也寄居过短时期。现在能看到的,只是高楼大厦的新建筑。

罗便臣道上,也曾有过许地山的面壁斋。从那里再去薄扶林,在般咸道上就还可以看到他在港大文学院任院长时的办公室,藏在绿荫里。到了薄扶林基督教坟场,看到的就是他长眠之地,“香港大学教授许公地山之墓”了。

墓地遥望墓地,再到香港仔,那里的华人坟场中有“蔡孑民先生之墓”。墨绿色的云石碑上,闪着金字,出自叶遐庵的手笔。

墓地望不见墓地,从香港仔到浅水湾,曾经有过一株红影树守护着“萧红之墓”的木碑。现在是一点遗迹也看不到,只剩下“浅水湾头浪未平”了。人们只能回味,先前徘徊在列提顿道圣士提反女校校园中想象当年萧红最后卧病的日子,议论是不是还有一部份她的骨灰隐藏在绿树下的黄土中——这是端木蕻良告诉小思的。

愿这红砖屋百年不变

五十年不变?不,最好是一百年也不变,一百年五十年也不变,以至更久远。

面对着这座红砖的房子,我这样想。这是荷里活道必列啫士街五十一号。

必列啫士街,多别扭的名字!这译名反映了当年香港文化风貌小小的尖尖的一角。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鲁迅,我面对这座红砖的建筑,是为了鲁迅。

鲁迅六十多年前来到这里,是为了一次演讲、两次演讲,讲《无声的中国》、《老调子已经唱完》。就凭这一点,这座建筑就应该成为“永远的”了。永远的基督教青年会!永远的青年!

这才想到,九七就正是这两次演讲的七十周年。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巧合。

这些年来,这座城市是拆了又拆,建了又建。我不禁为这座红砖的建筑物担忧。

它应当作为这座城市的文化古迹保留下来。五十年代初看它时,就这样想;四十多年过去了,更加这样想。

我想找古迹办事处,想找文化艺术发展局。我想找也斯先生,想找李默女士:你们在一边发展文化艺术时,也分一点小小的精力,做一点文化艺术的保护工作吧。请你们!

现在,地皮很值钱,拆建很赚钱。但鲁迅先生遗留在香港的文化历史陈迹是无法用钱来计算的,是用再多的钱也买不回的。

彭定康先生,彭制军阁下(仿当年金制军金文泰的称呼):你想九七光荣、体面撤回,最好在过渡期完成这件保护现代古文物的工作。

鲁迅当年演讲的地方

我在半山文学径的起点处徘徊,禁不住要多看红砖屋几眼。眼看它被高高的竹架包围着,显然还在维修。

朋友后来告诉我,这维修已经进行了好些日子,红砖屋有些地方已经被“修”掉,不过,那只是很小很小的部分,无损于原来的面貌。这就更加显得它有必要正式加以保护,作为文物保存下来。

朋友进一步说,有人告诉他,屋子里面有一个房间,是鲁迅当年演讲时的休息室,已经被“修”掉了。好在礼堂还没有变动,还来得及保护。

这红砖屋是应该受到关注的,它不似文物又是文物,不是古物却比一般古物更有一段值得记忆的“古”。

在小思的《香港文学散步》中,附录有列随的《鲁迅赴港演讲琐记》。原来作者是当年鲁迅演讲的记录者,两次演讲《无声的中国》和《老调子已经唱完》,都是他做的记录,鲁迅看过,只改动了很少几个字,就成为定稿。原件送给北京鲁迅博物馆了。将来有机会,至少要存一份复印件在香港永久展出,最好当然是放在这红砖屋里,我想。

从这篇《锁记》中,我才知道当年邀请鲁迅来香港演讲的,是黄新彦博士。这位老先生是英文《东方》(东方地平线)月刊的发行人。当年常有机会见到他,却不知道是他使香港接近鲁迅的。真是失敬!

《东方》的主编洪膺,曾是我多年同事,是很令人怀念的香港作家——也埋骨在香港的作家!

何人觅得萧红影?

“何人觅得萧红影?望断西天一缕霞。”

记得在聂绀弩的一篇文章的前面引用了《西青散记》中这两句诗句。总觉得有些奇怪,怎会有“萧红”这名字嵌在诗中呢?

我们就正是要寻找一点遗留下来的萧红影。

先到圣士提反女校的校园。园中有好些大树,据说其中的一株树下,埋葬有萧红的骨灰瓶。这是端木蕻良亲口对小思说的。当年萧红生病,曾在圣士提反的临时医院中住过,她死后,端木就把骨灰的一半葬在园中。为什么要一分为二,分葬两地?另一半葬浅水湾是什么人经手的?

小思从北京回来后,动过尝试发掘的念头。校方似乎试过,但一直没有下文。

校园幽静,高树萧森。能找到什么影子?

我们只有到浅水湾去。那里是的确曾经埋葬过萧红的。在一株红影树下,竖立过“萧红之墓”的木碑。红影树的正名是凤凰木。这里不宜用正名,最好就是红影树——萧红的影子,多好!

但我们看不到萧红的影子。红影树倒是有一些,只是那依稀就是墓穴所在的地方,却失去了红影树,只有别的杂树。

“浅水湾头浪未平,独柯树上鸟嘤鸣,海涯时有缕云生。欲织繁花为锦绣,已伤冻雨过清明,琴台曲老不堪听。”聂绀弩的词句使人有轻微的伤感。

我们找不到十分准确的墓地,但又何必十分准确?只要萧红确确实实在那一带长眠了十五个年头就行了。骨灰是一九五七迁去广州的。

“何人觅得萧红影?望断西天一缕霞。”

留还是不留

我希望鲁迅演讲的旧址能够保留,为香港留下一件值得纪念的文物。

我却又曾经希望蔡元培的坟墓不要保留,把它迁回北大去。

很多人不知道,蔡元培的坟墓在香港;更不知道,就在香港的华人永远坟场。

在两个“萧红”之间——圣士提反校园的“疑冢”和浅水湾的遗迹之间,有两座文化名人的坟墓,一是薄扶林基督教坟场的许地山墓,另一座就是蔡元培墓。

蔡元培墓挤在华人坟场里,记忆中有点挤得透不过气来。在内地,看惯了平地的坟墓,一见这山坡上的坟场,大大小小的坟重重叠叠,依山而建,就有些像看到活人住的山边木屋区,有挤得透不过气来的感受。第一次看到它,心里就想:为什么不把它迁回去,迁回北大呢?蔡元培一生是和北大分不开的,北大校园之大,已经容得下好几座坟墓,包括一些外国教授,让这位老校长回去长眠,岂不甚好?

因此一而三呼吁,还在《人民日报》副刊上写过短文,编者说这回一定有回应了,是《人民日报》登的啊!谁知就是这样近在咫尺的声音,也还是得不到理睬。

这回重到墓地,由于先去的是许山地墓,似乎还要拥挤,一到蔡元培墓,就觉得松了一口气,没有记忆中木屋的挤迫感。心想:不迁也罢!反正香港也要重新成为中华土。

小思是唱反调的,她说不迁最好!她总是为香港着想。

薄林有幸护落华

在薄扶林的基督教坟场里,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坟,“没有一朵花,没有一炷香,寂寂的在那里……”已经五十二年,“里面埋着一个为香港做过许多事的有用的人,一个著名作家,许多香港人不知道”!

我也多少年都不知道,直到近年。

直到今天,我才站在他坟前。

他就是“香港大学教授许公地山”,墓碑上这样写着。从墓碑上知道,他只活了四十九岁,虽然从照片上总是可以看到他的那一把胡子。

我们知道他的笔名叫“落华生”,多半读过他写的“落花生”。但半个世纪来,很少人知道他长眠在这个岛城,这个半山上,忍受了几十年的寂寞。直到有一天,有一位有心人根据坟场的编号,在一片坟头中找到了这一块青石碑。碑上字迹模糊,有心人叫她的弟子们来剔去苔藓,填上金色,碑文才清晰可见,这坟墓才算真正回到了人间。

这有心人就是小思。现在她又引领着我们来扫墓。

她发现这坟墓时已经荒芜了几十年,没有祭扫过,由于家人在遥远的北方,由于兵荒马乱和别的种种原因。现在它重回人间,总算可以让知道他、尊敬他的人有可能到坟前献一束鲜花了。献给这香港文学的先行者。

比起来,它不如蔡元培坟显赫。那也是一大块青色的云石碑,加上同样大小三块的墓表。一比,就使我不那么认为蔡墓非迁走不可了。这边似乎还挤迫一些。

几十年来,到过香港的著名作家不少,但能长留岛城,为海山生色的,就只有许公等二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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