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昏昏沉沉地睡醒,不,冷醒过来,酒宴似乎已经结束了。
捂住自己疼地要炸裂的头,身上已经落了很多积雪,但黑色的天幕中还是不断飘落着雪花。
有些冷地穿上外套将自己裹紧,准备回宴会厅找爱莎一起回家。
突然,花园对面的草丛里窜过一个人影。
这么晚的时间,嘉兰吓得马上躲进廊柱后面。
没多久,从不远处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你疯了吗,我比你大两百多岁!”一个女人的咒骂。
听到那个声音,嘉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米莱尔!
普通神族的寿命在三百左右,但根据每个人的神力与魔力值不同也有寿命比较长久的,像艾尼奥尔已经六百多岁了,但看着也只是一个中年男人。米莱尔三百多岁,以米莱尔现在的模样来看她的寿命不会比艾尼奥尔短,可是就普通神族而言,米莱尔的年纪已经可以当洛德的祖母了。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一个腿瘸了一只眼瞎了,配不上我!”
洛德愤怒的声音,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米莱尔说话。
今天是他公布未婚妻的日子,他一直在等米莱尔,她出现了,却是又一次拒绝自己,他也是被伤透了吧。
长久的沉默。
“洛德,我……你,你干什么,唔……”米莱尔有些慌张,想说些什么却被东西堵住了。
“你心里有我,我知道的……”洛德的声音很急促。
什么被撞倒的声音,米莱尔一直用来做支撑的权杖从草丛里滚了出来。
“不,不行!放开我……”米莱尔都快哭了。
嘉兰整个人都僵硬住了,虽然她还没有经历过,他们在做什么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她从没想过,洛德会有这么男人的一面,而米莱尔……她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虽然米莱尔平时为人很强势,对洛德的态度也十分恶劣,但真正面对年轻的洛德,她根本不是对手。
“不……”米莱尔的声音有些痛苦。
那里逐渐升起了一张浅绿色的网,淡淡的颜色很快隐藏进漫天纷飞的雪里。
所有正在发生的一切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嘉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这一晚上经历的太多了,她甚至为洛德和米莱尔高兴,看得出米莱尔还是喜欢洛德的,不然她根本不会出现在宴会上。
洛德这么主动,对他们来说或许是好事。
但一想到宴会上的萨迦和凯蒂,她就觉得自己患了心肌梗塞地吃了几颗护心药,一身酒气地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钻进被窝里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璀璨的有些耀眼的阳光洒遍了整一个巴德里,给每一幢建筑都镀了一层薄薄的金。
嘉兰还在做梦,房门就被爱莎撞开了:“嘉兰!你猜我在家门口捡到了什么?”
翻了个身:“你昨天喝醉吐了我一身,今天居然这么有精神……”
“快起来!”爱莎上去就把对方的被子翻掉,嘉兰打了个机灵,拉过被子捂身上。
爱莎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花,神采飞扬:“一定是萨迦送你的,他不好意思,就偷偷放在门口了!”
那是一束是从埃尔维斯花园摘下的七彩玫瑰,没有包装,没有签条,花瓣上还凝着一些前一晚落下的雪。
“萨迦实在太懂女人心了!”爱莎两眼迷离,说话声感觉她的心都要融化了,“你们打算以后怎么办?”
打算以后怎么办?
看他昨天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出现在宴会上。
还有,他和凯蒂才是一对吧。
嘉兰翻身下床:“我们去逛街吧。”
难得的礼拜天,对购物的欲望是每个女人天生就有的。
她们到了高消费的默金街。
有爱莎的带领,嘉兰算是正式地将默金街逛了个遍。
默金街有一栋最顶级的楼,外墙是整个镀金的,特别奢华,有五层组成,一层比一层贵,爱莎说这栋楼,连她也就逛到第三层最多,越往上走越自卑。
嘉兰鼓起勇气说,要去就去最高层的,你敢不敢。
爱莎兴奋地点头。
进门,第一层的人相对还比较多,见到爱莎的出现营业员马上跟过来做引导。
爱莎挥挥手:“我带朋友来看看,自己逛。”
“好的,有需要随时叫我。”
两人走远一些,爱莎靠在嘉兰耳边说:“这里的营业员提成有2%!卖东西特别卖力!”
“2%也不是很多啊。”
爱莎扯过一件裙子的标签:“这样就多了。”
一看那条裙子,面料轻薄,设计简单,花不了多少工夫,但标签上是个,十,百,千,万……
嘉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嘴巴里可以塞一个鸡蛋:“两万多?”
爱莎指指楼上:“这还是一楼的价钱。”
嘉兰攥紧拳头:“走!上五楼去!”
二楼三楼还好,一直到了四楼就没多少人了,正在犹豫要不要上五楼,一个声音把她们两叫住。
“爱莎小姐?”
转头一看,是马修和巴利维克,巴利维克正在为一支新买的羽毛笔付款,一支羽毛笔能放到四楼,嘉兰看了一眼旁边柜台上的标价,个,十,百,千,万,十万……算了不数了。
说话的人正是马修,没想到来默金街逛,他还穿着那身银白的铠甲,嘉兰都怀疑他是不是没有衣服换了。
“马修殿下。”爱莎提了提裙子,特别有礼貌。
“嘉兰小姐也在这里?”马修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几秒钟,“你们来这里买东西吗?”
“是的。”爱莎微微一笑,“您和巴利维克殿下也是吗?”
“嗯……对。”
说话间,巴利维克已经提着袋子过来了。
嘉兰在入学考试的时候见过他一面,走近了看,真的看不出已经是六百多岁的人了,这个年纪放在普通神族的身上已经死过两回。马修的母亲是巴利维克的妹妹,而他跟马修站在一起,给人感觉年纪相差不大,那头水蓝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好看,整个人给人感觉清清冷冷的,他真的是法王艾尼奥尔的胞弟吗,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如果他去做护肤品的代言,那肯定得卖断货啊!
“你的朋友?”巴利维克问。
“嗯……算是吧。”马修今天说话不知为何总是慢半拍。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爱莎又礼貌地提了提裙子,抬步优雅地走上通往五楼的楼梯,转了个弯,确定楼下的人看不到的时候她扒着扶手大口喘气。
“呼——吓死我了。”
“有什么吓的?”
爱莎指指楼下:“优雅,端庄,在他们面前这是一定要有的样子。”
“也没有规定吧。”
爱莎对天长叹:“每天上礼仪课,形体课,我已经变成演练的士兵了。”
“对了,你既然认识马修和巴利维克,为什么不知道席恩就是萨迦?这太奇怪了。”嘉兰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我来巴德里没比你早多久,每天还有那么多安排,也就是昨天刚在宴会上遇到认识的罢了。”爱莎挥挥手,“像这样等级的人不在我未来的结婚对象里,但也不能失了身份啊。”
“那你真是太累了。”嘉兰有些同情爱莎,“不过你未来也不一定非得嫁给哪个贵族或者嫁进皇室,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就行了。”
爱莎摸摸嘉兰的脑袋:“小姑娘还是太单纯了,大人的世界你不懂,而且——”她仰头对天无奈地摇头叹气,“我爸爸是一定要让我嫁给一个‘好,人,家’的。”
“什么大人的世界,你就比我大三岁!”
听到爱莎长辈一样的话语,嘉兰大吼一声,追着爱莎两人吵吵闹闹往五楼上去。
爱莎第一个上五楼,刚上到五楼,爱莎就回头一改之前的调皮,有些隐晦地对身后的嘉兰说:“嘉兰,你确定要上来吗,会遇到……”眼神示意她往斜前方看。
斜前方,隔着铁艺栏杆能看到不远处凯蒂拿着一件纯白的裙子在镜子面前比了下:“我穿这件好看吗?”
萨迦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条腿叠着另一条,气定神闲:“好看。”
“可是我觉得刚才那件紫色的更合适我。”
“你喜欢那件?”
只见凯蒂拨了拨那头紫色的大波浪,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回头睁着她的大眼睛,一脸困惑地看向萨迦,“可是……我觉得白色的裙子更显得年轻一些。”
萨迦明白地对旁边的营业员说:“这两件都包起来。”
“最爱你了!”凯蒂开心地环住萨迦的脖子,在他脸上轻啄一口。
“不客气。”萨迦淡淡地说道。
“别这么冷漠嘛,我们一会儿再一起去吃晚饭吧,然后——我们今晚去你家?”凯蒂提议道,说道后面的半句竟有些害羞。
对凯蒂的热络萨迦显得有些疏远:“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今天之后……”
五楼的空气实在太闷了,让她喘不过气,嘉兰转身,她逃也似的往楼下跑去。
“嘉兰!”爱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啊哦……”
“萨迦!”凯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沿着扶手往下跑了好长的一段,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逃跑的必要,她又马上站定,回过身去,差点跟追上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萨迦下意识地伸手扶她,却被她敏感地躲开。
“原来萨迦殿下也来了呀。”嘉兰朝对方堆了一脸的笑,“刚才就有碰到马修殿下和巴利维克殿下,你们是说好的吗。”
“殿下?你跟我这么陌生了吗?”对方浅浅笑了笑,向她伸出手。
她机警地后退一步,爱莎的优雅高贵她学不来,礼貌的微笑还是挂的住的,“是啊,昨晚的宴席上见到我的出现您就有些震惊,今天这里似乎也不是我该出现的场合,让您感到不适我实在抱歉。”
“这就是你见了我就要逃跑的理由?”
“我有见了你就逃跑吗?”
“你在怪我吗?你一开始对我的印象那么差,我肯定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他走近一步,眼神有些复杂,企图再一次向她伸出手,又被她躲过去了。
这时候艾莎和凯蒂也跟着从楼上下来。
凯蒂定了定神,踩着细高跟走到两人身边,一点也不着急地挽住萨迦的手臂,很客气地说:“嘉兰小姐,我们见过。”
‘嘉兰小姐’这个称呼让嘉兰顿了一拍,她记得凯蒂可从没这样称呼过她。顿过一拍以后嘉兰转而又同样堆了满脸的笑给凯蒂。
“是的。”嘉兰的假笑有点挂不住了,但她还是很要面子的。
凯蒂看向萨迦,伸手在他的面颊上刮了刮,这些动作,萨迦都没有拒绝,凯蒂接着说,“萨迦跟我提过你,说你是个很上进的小姑娘,希望你以后在海尼尔学院能取得好成绩。”
“谢谢。”嘉兰礼貌地回应。
“萨迦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他需要哄着,只要我有一点不顺着他的,他就可以几天不理我,然后出去找些乐子来气气我。”凯蒂一手挽着萨迦的手臂,一手撩了下身上衣服高档的裙摆,朝嘉兰善意地笑了下,“我们之前是有些小矛盾不过现在和好了,之前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呢。”嘉兰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也没当真。”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跑掉,也比在这里受气来的强。
“你没当真?”萨迦微微蹙眉,拿下凯蒂挽住他手臂的手,重复了一遍嘉兰的话,转而对凯蒂说:“你去门口等我。”
凯蒂看了萨迦一眼,想说些什么,但又不好发作的样子,离开了。
萨迦又给了爱莎一个眼神,爱莎自觉地也跟着离开,不屑地甩着手里的包:“凯蒂可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一下子变成两个人的场面。
嘉兰学着爱莎的样子礼貌地提了提裙摆:“没什么事的话,我也走了。”
但才刚转身手臂就被人从后面拉住。
嘉兰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继续挂着已经快僵硬的笑容回过身:“萨迦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我跟你之间你从没当真过?”
“当真?”嘉兰好笑地重复一遍这两个字,“我们之间有什么吗?尊敬的萨迦殿下。”
“我不希望你这么疏远我。”他松开了抓着她手臂的手,转而两只手按在了她的双肩上,她从没发现他这么高,他需要低下身来才能与她平视,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嘉兰,告诉我,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被这么直接地问,嘉兰心跳一下子停了一拍,差点就装不下去了,她暗暗捏紧拳头,又一次好睁大眼睛天真地看着他:“天哪,您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们之间该有什么吗?”
他怔了怔,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是看不透的暗色:“真的?”
“当然。”
他终于松开了她。
“很好。”他站直,理了理已经很整齐的衬衫袖口,似乎有即将爆发出来的怒意,却又恢复了他原本冷冰冰的模样,随后又清楚地重复一遍这两个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