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听闻消息的一瞬间就即可准备赶往皇宫。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米莱尔为什么要刺杀艾尼奥尔,艾尼奥尔是卢瓦尔部落的法王,是洛德的父王,前一晚还是她和洛德订婚的日子。
天还蒙蒙亮,早晨的路面清冷的没有人气,嘉兰拉开楼下铁门的刹那,就出现几把银枪枪头对准自己。
锋利的枪头在微露的晨光里闪着冰冷的寒光。
几个银铠骑士将嘉兰团团围住,领头的一个骑在高大的黑马上,确定画像上的人以后下令:
“带走!”
昏暗的地下牢房,只有顶端的天窗有光线从铁栏杆的缝隙射入微弱的光。
嘉兰被两个神族士兵架着丢了进去,还没及时从地上爬起来,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惨叫声。
是菲尔!
一阵阵的惨叫从不远处的房间里传出来,即使相隔很远都能让人发寒。
旁边的传来沉重的呼吸声,隔壁间的巨人格力身上布满了拷打出来伤痕,一道道长而粗的口子往外流着殷红的血液,皮肉往外翻转,在他身上密密散布着,即使是身强体壮的巨人一族此刻也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但似乎害怕这个近乎将死的巨人还会试图反抗,他的手脚被人用粗重的铁链捆绑着。
再往更远更昏暗的隔间望去,是其他米莱尔工匠坊的伙伴,每一个都带着伤,死气沉沉的,或躺着,或蜷缩在角落,仿佛一具具已死去的尸体。
嘉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但她更确定了米莱尔刺杀艾尼奥尔的事实。
霎时,她明白了米莱尔找她时候说话的意义,她早已有了计划,艾尼奥尔身为卢瓦尔部落的法王,平时要近距离接触艾尼奥尔虽然也简单,但找到一个刚好让对方放松的机会却不容易,所以她答应了洛德的求婚,在订婚宴上动手。
她要让自己离开的原因也很简单,她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所以曾经在工匠坊工作的嘉兰一定会在事后被抓来审问,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会暴露了……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嘉兰始终摸不到头绪,米莱尔是卢瓦尔部落最优秀的神金匠,这些年来也为卢瓦尔部落在战争中取得十分好的功绩。她这么效忠自己的部落,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嘉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摘下颈项上戴着的护身石,从高处的细小天窗扔了出去。
牢房的门很快被打开,菲尔已经没有了神智,两条腿在地上拖出了两条并排的血痕,被拖着扔了进来。
为首的人指指嘉兰:“还有最后一个,带出来。”
刚放下菲尔的两个神族士兵又上来将嘉兰提了起来往那个不远处的房间带。
“什么都审不出来,这可怎么办,差不多都快死了。”
“议会一定要我们查出主使,光米莱尔一个人怎么可能干的出,这事一定与希勒部落有关,他们已经停战这么久了,原来是酝酿了这样一场大阴谋,看来又要打仗了……”
身边的两个神族士兵小声议论。
带到了房间,里面摆满了刑具,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中间的一张床,床板是木质的,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数不清的细小铁钉,铁钉上沾满了新鲜血肉,一股恶心的反胃感瞬间充斥了鼻腔,轰击大脑。
“放上去。”为首的神族指挥着。
“不!”
嘉兰顿时反应过来,开始挣扎,但所以的挣扎都是无用的,她还是被按压在那张满是铁钉的床上被用铁链束缚住手脚。
在上面稍微有一点动作和挣扎,身下的细小铁钉就会扎破皮肉,一阵阵疼痛刺激神经,嘉兰痛苦地喊叫,随后就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不敢再动一下。
“这么一丁点就受不了了,之后可有的你受。”阴暗的角落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嗓音,之后,一个穿着黑色长袍佝偻着后背满脸烂疮的人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看到嘉兰的时候伸手摸了摸自己粗糙的下巴,十分享受的模样,“没想到是个这么嫩的小姑娘,我都有些下不去手了。”
当嘉兰看到这个人面孔的时候,整个人心寒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只在教科书里见过,被称为地狱执行官的尤克,专门审问极刑犯人,在他手上被审问的一定会说出真话,或者在刑法中死去。
此时此刻,只见他从一边拉过一个铁箱,打开,里面细细地排满了细针,他颤颤巍巍从里面取出一根细长的针,针尖的尖头露出冰冷的寒光:
“你放心,我对女孩子一向很温柔,你不会有太多伤痕的。”
说着,他掰过嘉兰的一只手,强硬地捏住她最小的小指:“先让你尝尝这是什么滋味好了。”尤克阴笑着完全无视嘉兰痛苦的呼喊,将细小的针尖慢慢来回旋转着刺入皮肤最深处。
因为挣扎,身下的钉子也接二连三地插进皮肤里,殷红的血液从衣服里层渗透而出,覆盖在先前一个人留下的血痂上。
嘉兰浑身紧绷,面色瞬间惨白犹如一张白纸。
看到对方煞白的面孔尤克十分满意地勾起嘴角。
“奇怪。”尤克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走近观看似地注视着嘉兰的瞳孔:
“一头黑发却有这样纯色的瞳孔……”
有所设想似地他挑起嘉兰的一簇头发查看。
“是纯黑色……”
接着他像是得到了什么需要的东西,有些欣喜若狂地用刀割下嘉兰的一簇头发准备进行验证。
手上默念咒语,那簇头发瞬间在他手上燃烧了起来,变成了一团红色的火焰将阴暗的刑房照亮,又马上因为燃烧殆尽消失了。
“不,这不可能,希勒一族的发在检测时会变成幽绿色,只有卢瓦尔一族的发才会是艳红色,你分明是个希勒部落来的奸细!为什么你的头发会燃烧成红色的火!”
嘉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又随即抓起嘉兰更多的头发,头皮的扯动让嘉兰后颈处又扎了不少钉子,这次他有些丧心病狂地直接开始念咒——
“大人,萨迦殿下来了。”
门口的守卫进门通报道。
尤克松手,正准备出去迎接,萨迦的黑皮军靴已经踏进了刑房。
萨迦还是昨夜的那身着装,纯白的军装,腰际间的皮带将腿拉的很长,肩上金色的肩章是军队极权者的象征。预料到会是这样,他处理完事一刻不停地就赶来了,还是晚了一步。
看到钉床上那个人,还有那张惨白的脸,萨迦表情冷淡地询问:“问出什么来了吗?”
“这些家伙嘴都太硬了,已经死了两个了。”尤克有些可惜,又邀功道:“这个女人我觉得她有问题,她的头发是纯黑的,眼睛却是纯金色,卢瓦尔部落的人发色深的不会有这样纯色的瞳孔,所以属下猜测她很有可能是希勒部落来的奸细……”
“那你检测过了吗?”萨迦冷漠地打断他。
“检……检测过了……”尤克的声音低了好几个分贝。
“结果是什么?”
“结果……”尤克看了一眼地上燃烧后的灰烬,情绪低落,“火焰是红光。”
听到这个答案,萨迦一点也不诧异,他脱掉白手套,露出骨结分明的手,萨迦朝身后的尤克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米莱尔的罪已经定下了,五天后执行死刑,这里的人都放了吧。”
尤克应声退下。
确定刑房里已经再无他人。
萨迦快步来到钉床边,嘉兰脸上还有些神色,只是面色惨白如纸,整身的衣服汗湿粘在身上,小指上的细针几乎整根没入指尖,她僵硬地躺在钉床上,钉床上细小的钉子已经与她融为一体,鲜红的血液浸透了整个床板,在看到自己出现的时候只有眼睛还在活动。
“会有些痛,忍一下。”
萨迦一手穿过嘉兰的颈项间,一手抬起她的双腿,本身钉子已经扎进了身体里,稍微一点动弹就会刺激整个痛觉神经,嘉兰忍着疼痛,黑色的发丝早已大片黏连在脖子里,然后萨迦猛然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铁钉和皮肉在一瞬间分开,嘉兰痛苦地呜咽一声,咬牙把所有的疼痛都吞进了肚子里。
“好姑娘。”
看到嘉兰的隐忍,萨迦脱下军装外套将她盖住,横抱着她的身体大步往牢房外走去。
“等等,”嘉兰嗓子几近干涸,但她听到刚才他说米莱尔要被处以死刑,“米莱尔呢?”
“她是希勒部落的人,一直潜伏在卢瓦尔部落,这次希勒部落停战这么久,应该是莫德有所指示,所以借机和洛德订婚刺杀了陛下。”萨迦简单明了地解释,“你伤的很重,我先送你去找大祭司。”
听到这个回答,嘉兰不可置信。
既然米莱尔是希勒部落的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而且她对卢瓦尔部落那么忠心,她对洛德也……不像是假的。
而且说是莫德的指示……想到莫德为了他所谓男人的尊严连续和卢瓦尔部落打了四年的仗,他有隐身斗篷和可以跳跃空间的怀表,要想接近艾尼奥尔报仇早就轻松完成了,没有必要折腾这么久。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嘉兰抓住萨迦的衣襟,态度肯定道,“莫德不会做这样的事,米莱尔也一定是有原因的,这还需要调查,不能就这样随便判死罪。”
“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即使莫德出来说话,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也在所难免……”发现了嘉兰语言里的漏洞,萨迦抱着她往外走的脚步陡然停住,他犹疑地看着怀里的人,“你和莫德认识?”
原本直视的眼神低垂了下去,嘉兰沉默了很久,最后无声地点点头。
萨迦横抱住嘉兰的双手有些僵硬在原地,她什么时候和莫德有接触的……
但他没有多问,整个过程也不足一秒,他就抬步继续往外走去。
巴利维克的寝宫。
暖阳透过遮窗的纱幔,轻柔地在赭色的地毯上投出隐隐约约的微弱亮片。
萨迦已经有事离开了。
一头水蓝色的长发一直从床沿蜿蜒至地面,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溪流瀑布。
巴利维克无聊地靠在床上撑着尖细的下巴看着旁边还昏迷不醒的人。
一直到嘉兰逐渐转醒,他才懒洋洋地坐直身体:
“你可真是好命,尤克没发现你的身份,一点皮肉伤萨迦都把你往我这里送。”
嘉兰迷茫地看了很久头顶的纯白纱幔,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巴利维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回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她抬手看了看被针刺过的小指,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背后的疼痛也消失了。
她看向旁边已经起身的巴利维克,知道是对方为自己治疗过:
“谢谢你。”
但他说尤克没发现她的身份……
“你知道了我……”
巴利维克有些期待地对着全身镜抖了抖长袍,云淡风轻地说道:“米莱尔已经定罪,原本你是没事了,不过地牢外有守卫捡到了一块希勒部落的护身石,从通风口查出来那原本是关你的牢间。”
巴利维克挑挑眉,隔着镜面玻璃看着床上已经一脸呆滞的嘉兰,一副事不关己坐等看戏的模样:
“原本我哥死了,萨迦虽然没有皇室的血统,但他的功绩和民众爱护的程度可比没用的洛德强多了,不过呢……他如果要保你,恐怕是要被议会揪小辫子的,王储的位子重要还是一个女人重要,换做是谁都不会很为难吧。”
嘉兰坐起身,双手紧张地交叠在一起,千万复杂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我会保护好你。
那个熟悉的低沉嗓音再次在脑海响起。
内心深处有极大的愧疚感,身上的伤痊愈了,心里上却仿佛受到了钝击。
如果没有萨迦,她早就被尤克发现了,而他又一次及时地救下了自己……
神族的寿命那么长,四年的时间真的太短了,短到所有美好的记忆都仿佛还在昨天,而那些曾经怨恨的情绪尽就在弹指刹那恍如隔世一般遥远。
嘉兰第一次那么希望萨迦为了自己的野心像曾经牺牲塔莫克一样将自己牺牲掉。
巴利维克对着镜子慵懒地将披散的长发在后颈处扎起,他的面容没有任何修饰,却仿佛春季凝露的清晨,他将嘉兰独自一人留在寝宫里漫步出去,话语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嘉兰小姐,我希望等我再次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你这样占着我的床真的让我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