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外的天气应当是极好的，暖光折射在墙壁上，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似渡了一层佛光。
祁扬灵和无沅如同友人一般谈天说地，若是她没有杀人，如果这里不是大牢，或许她们能成为知己也说不定。
可惜，不可能了！
“无沅，最后再请求你一件事吗？”时光消逝，不久之后她们也该说再见了。
无沅点头，她会尽力满足她最后的请求的。
“我死了之后将我的尸身埋在连云山，听说那里山清水秀，景色怡人，我想在那里做回自己。”
这一生，她都不能做回主，哪怕是得了苍梧郡第一才女的名号，也不过是受了旁人的安排，她受够了这种为人左右的日子，她想要真正的自由，她想做回自己。
与她坐了半天，无沅是真的佩服她的才艺，不似其他小姐，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可是这样的人也容易陷入到自我中无法自拔。
对于祁扬灵，无沅满是遗憾，就在方才当她听说朱老夫子想要保她时轻轻摇头，就算侥幸存活也不过偷生罢了。
这样的人生又岂是她想要的？
因着无沅的身份，她们才能在这里畅聊，不过也是时候结束了。
最后，牢头来催请了。祁扬灵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无沅听到她的话后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是什么知道的？
“无沅，你，是女子之身。”一句话十分肯定，她确信她是女子！
祁扬灵见她这般呆愣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其实，第一次见面她就有些怀疑了，尤其是装模作样调戏她的时候，一个郎君就算还未成年也不该连喉结都没有，虽然看着像个白面书生，又无半分酸儒之气。
再见就是在船舫的那次了，其实在水下她就已经知道了，玲珑曲线又岂是一个男儿该有的。
这也是她快死了才说出口，一个女子费尽心思的扮作男人，必定不是心血来潮，不过这其中隐情她还是不听了。
“你放心！我可没同其他人说，不过那抱着你离去的公子莫非也知晓你的身份？瞧他紧张的不得了。”一想到那日的情形，祁扬灵就哭笑不得，他们离去后，又来了一个，是那天同她一起去祁家当铺的公子。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沅的桃花运倒是不少，若是她还能活的久一点，会不会看到结尾呢？
“你还怕一个将死之人会说出去？好啦，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你走吧！”她说完便转过身等着无沅离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也该收拾收拾心情上路了。
府衙受审当日，祁扬灵跪在堂下，对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引得来听审的百姓唏嘘不语，没想到芳名在外的大才女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胡棣龄主审，王阳明旁听，判处秋后问斩，没想要祁扬灵却要求立即执行死刑。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一般都是求大人开恩，哪怕是多活些时日也好，可从来没人求着赶紧去死的啊！这祁小姐怕是疯魔了吧！
衙外的无沅深深看了眼堂下的女子转身离去，跟着过来的王清妍听到庭审，尤其是听到祁扬灵求死的话时，内心波澜起伏。
流言早已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孤立无援，这些天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是抓到了真正的凶手，她也没有立刻为自己洗冤，哪怕是父亲在那之后亲自解了她的足。
她其实不恨祁小姐陷害于她，相反若不是她，她或许永远都是个蛮横跋扈的人，也不会看清有些人的心。
惹得满城风雨的刘媛之死，就这么落下帷幕。
像惊起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投入水面后又回归平静，苍梧郡的生活还在继续，走街串巷的货郎，门庭雀落的祁家当铺，谁也不曾因为一个人停下脚步。
祁扬灵死后，无沅依言将她的失身埋在了连云山视线最好的山头，当她去为祁扬灵收敛尸身时，祁明没有阻拦，若非无沅替她收尸，恐怕祁明就会一席草席裹了随便扔到哪个乱葬岗上，谁让她是罪人呢！
若是这个女儿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定是不会就这么不管的，可现在白白让旁人看了笑话，那这个女儿就算没了他也不会心疼半分，更何况他祁明又并非只有这一个嫡女，少了她大不了再培养下一个。
祁明的态度早已在她的预想之中，将祁扬灵入土之后，亲自在墓碑上题上：祁氏扬灵之墓，从怀中掏出了一纸杏花糕，倒上一杯香茗，与墓碑碰杯，算是再见了。
结束刘媛的案子之后，秦邑知道无沅这两天心情不好，特意向她提出带她去都临郡，算是散散心了。
叶青与他们道别，并不打算一同前往。一来，他和玉珏的婚事也该早些办了，二来，得先进京给无沅铺平后路。
无沅则觉得无论如何都要看着叶叔叔和玉珏成了亲才能放心，是以这两天王家热闹非凡。
都说这王家小姐是王大人夫妇的心头肉，可到头来还是嫁给了一个无名无分的穷小子，人人都道这王家疯魔了，不然前有未孙媳妇被杀，今有女儿低嫁。
不过，不管旁人如何说到，当事人还是很开心的。自从祁扬灵那件事之后，王清妍就像变了个人，如今王玉珏出嫁主动前来帮忙。
“玉珏小姑，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对，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如今你就要出嫁了，我也没什么好玩意儿可以送的，随便绣了一些东西算是陪嫁了，还请你能原谅我以前对你做的事。”她也知晓之前的错了，可是以王玉珏的脾性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原谅她的，所以她才连夜绣了百鸟朝圣图给她陪嫁。
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万一王玉珏当场发飙扔了，她该怎么办？是愤怒？还是该伤心？
正当她还在纠结的时候，王玉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连同她手上的绣品，“你昨晚熬夜了吧？不过这绣品真心不错，倒有几分宫绣的味道，下次就别再熬夜了，对眼睛不好，何况我又不是今天就成亲了，你那么着急干什么？瞧你眼下的乌青，看着就丑。”
王玉珏故作嫌弃，却不停的摸着她送来的绣品，心里正偷着乐呢！上次王清妍陷害她的事儿，其实早就没那么生气了，当时确实觉得这小丫头可恨，可当时也让她自己尝到了苦头，更何况若是没有这件事儿，她又怎么可能会和叶青成就良缘呢？
不过，她才不会这么说呢！
王清妍见她刀子嘴豆腐心的，就知道她不生气了，两个人相视一笑算是摒弃前嫌。之后，王玉珏还缠着她，让她教她怎么做绣品呢？
长廊另一头，无沅和秦邑看着两个小姑娘终于和好，忍不住笑出声，不过一个是看她们，另一个是看身旁的人。
“无沅，你......”
无沅笑着回过头，眉眼温柔似水，让他一时忘了该如何说话，他觉得无沅定是想和那两个人一起说笑胡闹的，可是却生生停住了步伐，硬是将自己放进画好的圈子里，别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秦邑有些心疼，想让她从既定的圈子中走出来，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说，去做？
满腹想要说的话，到最后只化成了嘴角勾起的一抹温柔。
五月二十六日，天气晴，天空万里无云。
王家各处挂满了红绸彩缎，从早上开始王府络绎不绝，前来王家的无一不是苍梧郡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一些从别处赶来的客人。
王玉珏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自家娘亲从床上拉起来，睁开眼一看天还没亮，又躺了下去。“诶呀，娘！这天还没亮呢，就让女儿多睡会吧！”
李氏看着唯一的女儿就要出嫁原本心中还有些不舍，听她这么一说，眼里的泪被她逗的笑了回去，这傻丫头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呢，都快出嫁了还是这么的不省心。
王清妍也早早的来到了王玉珏的闺房，见众人拿那个赖床的王玉珏没办法，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王玉珏，再不起来，叶青就不来迎亲了哦！
睡梦中的王玉珏听到这句话，立马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王清妍，赶紧下床梳洗。
对，叶青马上就要来了，她得赶紧的，不然他要是不娶她了，该怎么办？
众人都认为王清妍厉害，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就能让小魔王立马起床。不过，她们之前不是水火不容吗？怎么现在居然冰释前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