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界。
秋收与红娘在第二层与第三层耽误了太多时间。允伊的魂魄早已一路向下不知去了何处。
秋收也认知到了这一点,去第四层时传了灵念过去。
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们便立马走。
红娘点点头,与他一同来到了第四层判府。
第四层判官已站在鬼柱旁等候他们多时。整个第四层红绳遍布,横穿交错了这判府。
秋收一入第四层判府便被这红绳给拦截住。红绳上似乎有什么克制他的东西,秋收的脸接触到红绳的一瞬间,一股血光乍现,秋收急忙后撤,脸上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痕迹。
那痕迹处立即被火烧一般疼痛。秋收咬紧牙关,拉红娘手的力度也大了些。
红娘感知到了不对劲,试探性地伸出了手。
“别碰。”秋收出言制止。红娘一颤,又收回了手,疑问道:“这是什么?”
“赤痕。”鬼柱边的判官说话了。
他的装扮与前面并无差异。身材不算很高大,却也不小巧。面目也只能说是平平无奇,脸上一双赤瞳很是显眼特殊,给这普通的五官增添了一份别样的美。
这是第四层判府判官,年恰。
年恰左手食指上缠绕着根红绳。与这遍布判府的红绳相同。或者说,那些红绳,便是从年恰手中变出的。
“不是……”红娘微微摇头,“这不是他。”
“……”秋收沉默着,一动不动。
他周围布了许多赤痕,稍有动弹便会与这些赤痕相碰。刚刚碰撞的结果秋收也见识到了。若再多碰几次,他恐怕就化为一堆浓水了。
“你也知道不能动?”年恰见秋收与红娘许久未动,心里大概知道了他们怕赤痕,脸上挂起嚣张的笑。“此层专判烧香多少。那姑娘虽从未烧香祭拜,却也从未摧毁庙宇侮辱神灵,我便让她过了。”
“多谢告知。”秋收动动嘴唇道。
“不必谢我。”年恰抬起左手,指向了红娘。他似乎对一身嫁衣的红娘很感兴趣,两眼一直望着她。“这位姑娘脖颈间的金钗,很是眼熟。”
他抬手时手指触碰到了赤痕,却未收任何影响,直直的融了过去。仿佛那赤痕不存在一般。
“你知道它?”红娘一听这话,立即激动起来,抓住秋收的肩膀往前俯身,急道:“你可知,三月他在几层?”
“……”秋收身子被红娘搞得动了动,险些就碰到赤痕。他心里明白,既然允伊魂魄不能跟他在同一层,那他要做的事,便是快速越过这些判府得知审判的结果找到允伊的下落。
可年恰正与红娘聊得火热。一句这金钗眼熟便使得红娘分心与他交谈,这判官可真会找重点。
“这个我不知道。”年恰收回手捏住下巴想了想,自信道:“不过肯定是在十层之下。当年十八个人绶印授服之时,我探测过他的实力,以他的实力,留在十层之下不是问题。”
“你可信?”秋收终于发话了。如果年恰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就可以直接越过那几层,不必再与那些判官多废力气。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过躲过判官的眼睛。
红娘抿着红唇,摇摇头,轻声道:“这十八层我们都得经历,再想这些,不合时宜。眼下,还是先看怎么逃过这天罗地网。”
秋收道:“简单。刚刚那判官一有动作,周围的红痕便有了似在回应的变化。加上之前每层都有鬼兽这层却没有。那么只能说,这第四层的鬼兽,便是这些红痕。”
“那么就是说……”红娘负手,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杀了那判官,赤痕便能消退。”秋收坚定地说。
此时年恰还在鬼柱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他在很礼貌的等。方才阴王已经告知了他俩的存在,但却未说明下一步的行动。没有命令他只好擅作主张,可以的话,灭了这两只瞎眼鬼。
“在窃窃私语什么?”年恰指向他们,食指指尖立即冲出一根赤痕,对着秋收刺去。秋收还未来得及反应,红娘便先行放了一锻红绸挡住了赤痕。红娘在放出红绸的瞬间低语道:“柱子那边红痕最少,设法去那。”
秋收点头,晃身消失了。
“嗯?这瞎眼鬼还有瞬移的能力?”年恰收回赤痕,抬头一看,秋收已然出现在了鬼柱边上。
鬼柱边上的赤痕的确更稀疏,几乎是没有。每根赤痕横穿过时似乎刻意避开鬼柱一般,在鬼柱周围空出一些空间。这也给了秋收一个容身的场所,在鬼柱旁边他能稍稍动弹伸展手脚。
年恰嘁了一声,弯腿一跳跳上鬼柱变出赤痕冲秋收抽打过去。秋收不慌不忙张开玄狜,用伞柄挡住了赤痕,动手一旋,那赤痕竟被他甩绳似的缠上了玄狜。年恰意识到不对,转手抓住了赤痕往他那边拉扯,秋收同样用力,两人就跟拔河一样僵持。
不对。年恰猛然想起还有一个鬼。他吃力的把赤痕往这边拽,两眼不敢离开秋收怕他趁机偷袭。可另一个怨鬼他也忌惮。刚刚她用红绸挡下赤痕就说明她可以在这艰难行动,万一跟秋收对峙的时候被她偷袭,他可就成了冤鬼了。
秋收就算是握着玄狜与他对拉,依旧不落下风,力大如牛。一人一鬼僵持时间逐渐久了起来。时间越久,情势便对年恰越不利。在赤痕之中一打二他胜算很大,但若一明一暗,他吃不消。
年恰手上暴起青筋,他咬紧了牙关,见到秋收同样吃力的样子,他忽然心生一计,食指断了赤痕。
年恰突然松手,秋收没有意料到,用力过猛直接使自己失重往后跌入赤痕之中。
秋收大骇,身后赤痕密布,他跌入的瞬间,背部便如千刀万剐般疼痛。加之他与年恰对峙只是用力很大,跌入时那些赤痕镶嵌进也进的深。一根根赤痕紧紧粘着他的背,年恰狞笑着打个响指,赤痕便化为一条条红火,热烈灼烧。
没一会,秋收便身陷烈火之中。他奋力挣扎想设法灭了那火,却发现那赤痕几乎穿过了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拔出。玄狜也同样沾上了星火。不过它为怨气所化,只要怨气的主人不死,它便不会消失。
看着赤痕之中不断翻转扭动的痛苦身影,年恰长舒口气,得意笑道:“你既然已经被赤痕缠上了,就别想着摆脱它。”
道完,他突然变了脸色。
红娘顶着红绸艰难却快速地行到了他身前,眼疾手快地紧握一根金钗向年恰头部刺去。年恰大惊失色下意识抬手去挡。红娘没停,金钗直接刺入了年恰的手臂。
年恰惨叫一声往后退离开鬼柱回到了判府地上。红娘还想再追,可后面秋收还处于红火之中。她稍有犹豫地往后侧过头,纠结是继续跟判官缠斗还是先去想办法救秋收。
她一人在满是赤痕的判府中与年恰打斗,纵使年恰伤了一臂,她也不可能打得过,可秋收身上的红火只有年恰死了才能消失。如此一来,两鬼陷入绝境。
“你应该不笨。”年恰紧握手臂上的伤口,忍痛将金钗拔出,哼笑一声丢到一边,道:“我虽不是最强的,我的赤痕确实最难缠的。除非你能一击灭了我,否则,就别想从这赤痕中逃脱出去!......”话音刚落,他又顿了一顿,脸色逐渐苍白惊慌起来,“什么?!”
红娘也感觉到了什么,转身向后看去。
原本被缠绕着秋收的红火不知为何突然不约而同地离开秋收一齐往鬼柱窜去。那鬼柱也不对劲,与上几层时秋收红娘出现一样,开始显泛金光,鬼柱上的符文开始剧烈运转起来。而那些红火,正是受了这道金光的指引,不断地消失在了鬼柱里。
红娘愣住了,忽然发觉自己身上好像也有一道金光。她低头,缓缓将双手展开在眼前。一只手上戴着的金环,散发着与鬼柱一样的光。
金环?
红娘恍然想起,这金环,是她还被困在护都护城河中,一个人丢下落入的。
那个人是谁?
红娘脑中忽然响起那个来河边捞金环的人,口中说的话。
“这个死容初!贱人!仗着家势竟然敢指使我!”
金环在金光之中,也若隐若现出两个字。
伏恒。
“多谢。”此时秋收身上的红火已经消失干净了。红火一清除干净,秋收立即收起玄狜握着伞柄,瞬移越过红娘。红娘发愣之际,听到了秋收说的这句多谢,恍如隔世。
年恰守在判府多年,从未见过这样怪异的景象,满脸难以置信地惊呆在原地。等到秋收瞬移到了他背后他才回过神来,转身突刺出一根赤痕。霎时,秋收的玄狜也刺入了他的体内。
人类一样的肉体怎么坚硬的过有酉蓝花之力的怨鬼魂体。
“噗!”年恰喷出一口鲜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秋收,还未说出一个字,便两眼一闭,身体虚化,成了一股黑烟,消散了。
那密布的赤痕,也随着年恰的消散,化为了一条条燃烧的红火,燃烧殆尽。
这关算是过了。
秋收粗喘着气,无力的撑着玄狜半跪在地上。年恰消散,背后疼痛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如万蚁噬背一般,等最后一段赤痕燃尽,疼痛才跟着渐渐削弱下去,直至无感。
半晌,秋收恢复过来一点。见鬼柱边上的红娘还在发愣出神,他不放心,先行到了她身边,担心道:“怎么了?”
红娘嘴唇动了动,缓慢放下了手。
赤痕消失,鬼柱也恢复了正常。
她抬头面向秋收,缓了好一会,才虚声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秋收也不清楚,摇摇头,道:“不知。我刚刚还在那火中,突然火就消失了。我反应过来,便直接解决了那判官。那火,为何消失?”
红娘一怔,指向了鬼柱。“刚刚这柱子突然有了反应,不知为何,好像是在吞噬你身上的火。且那判官似乎也没见过那场景。”
“反应?”秋收拉起他往下飘去,回头问道:“为何这柱子会有反应?”
红娘一样不解,含糊道:“我不知道。那时我手上的一个金环,也与那柱子有着同样的反应。大约,那柱子的异样是那金环引起的。”
“金环......”秋收轻喃道,拉着红娘去往下一层。
判府之下。
阴王自从出现,便一直坐在轿撵上闭目养神。那群阴兵小鬼跟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站着。周围行走的鬼使也如常行动,不受阴王半点干扰。
阴王一直呆在这,好像在等待什么。
正常之际,从上面掉了个小鬼下来。他掉到地上哎哟叫了一声。滚了一圈跪到了阴王的队列前面,对着阴王磕了个头,大喊道:“吾王!四层判府已死了两个判官,审判不能照常进行,还请吾王指示!”
周围鬼使依旧没动,阴王则睁开了眼,眼中冷若冰霜。他没有开口,反倒是边上的二十八个孩童一般挂着欢颜笑脸的小鬼一齐举起铃铛摇了起来。
那铃声整齐有节奏,时长恰好是一句话。
这是阴王与阴界的鬼的交通方式。阴王贵口不开,便让身边小鬼摇铃代替话声。
下面的小鬼似乎是听懂了这铃声,迟疑道:“可,该让谁去顶替呢?”
阴王眼眸一动,那群小鬼又一齐摇起了铃铛。
“......”小鬼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脸上渐露诧异。“天帝会同意吗?”
阴王眼里有了怒色。那群小鬼又摇晃起了铃铛。这次的铃声比前两次更急促更响亮。下面的小鬼听了吓得赶紧说好,一连磕了好几个头便快速往上去了。
这个小鬼一走,又从上来了另一个。
这倒不是小鬼,是个白衣高帽的鬼使。他怀中抱着一个魂魄。走到阴王面前,半跪恭敬道:“吾王,您要的鬼给您带到了。”
那群小鬼又是一阵摇铃。
阴王抬手一挥,鬼使怀中的魂魄便漂浮起来。
魂魄离开怀中之后,鬼使一手横在腹前起身弯腰道:“这是随着那两个怨鬼一齐进入的魂魄,听今欢大人讲,这个魂魄那两个怨鬼很是重视。似乎,就是为了让这个魂魄有个好的审判结果才毛线进的阴界。”
说着,允伊的魂魄在空中伸展开来。允伊还处于昏迷状态,身上是一件与周围鬼魂无异的白衣。她两眼紧闭,半垂着头。
小鬼又摇铃。
鬼使听完之后答道:“绿牌十五张,红牌三张。入地狱。”
阴王垂眸沉思一会,一晃手掌。边上的小鬼摇铃。
把她先放在这,我要亲自会会那两个怨鬼。
鬼使欠身行礼,身形逐渐隐去,“是,吾王。”
话音未落,鬼使便消失了。
阴王则两眼一闭,继续闭目养神。
凡界。
林世言与容初进了大堂,衡厉一等人正坐在里面等容初。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菜和酒。
衡厉坐在中央,正对着大堂门口。一见到容初身后还跟着一个林尚书,他便脸色一黑,不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