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高月率先看见盖聂出门的背影，立即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端木蓉，“蓉姐姐，盖先生似乎心情不太好，你不出去看看吗？”
端木蓉抬眸去看时，盖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她望着门口默了一瞬，随即平静道，“不用了。”
两心相悦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更强求不来的。
五年了，盖聂心里明显只有那个下落不明的秦国公主。
如果不是年少时从师傅那里听说过盖聂，那她与他在镜湖医庄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她当初替他挡白凤的羽刃，不只是因为心中那一丝悸动，更因为当时墨家处在生死存亡之际，盖聂当时是墨家唯一的希望。
后来，盖聂千辛万苦替她寻来良药，也算报了她的救命之恩，他已不欠自己什么。
端木蓉收回目光，便替高月夹了一块馍，只道，“月儿，你多吃点，最近都瘦了！”
高月不知道端木蓉是否真的已经放下，但她没在开口，而是把目光望向正喝得昏天黑地的天明。
她之所以瘦了，还不是因为担心之前在战场上的天明有危险。
感受到高月的目光，百忙之中的天明终于回看过来，挑眉便朝她咧嘴一笑。
高月抬手指了指旁边空无一人的位置，天明这才发现盖聂已不在，他向高月眨眼示意之后，起身便走了出去。
旁边的盗跖正喝到兴头上，举着酒杯朝他的背影大喊，“巨子，兄弟们都还没喝尽兴呢，你怎么就走了？”
见此，高月便立即道，“小跖哥，你别喊他了，我有点冷，天明他去帮我拿外套了。”
听了此话，盗跖会意一笑，转头便又去找班大师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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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出了大厅，一路找到后山那处绝壁山崖边，才看到盖聂冷寂的背影。
他负手而立，面朝远处的山峰，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天明知道，他肯定又在想纭曼姐姐。
“大叔，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天明远远的便一声轻松大喊，然后几步走到盖聂身边，一脸笑意与他并肩而立。
盖聂微侧过头来，望着这个已经能与他平视的少年，只淡一句，“今天这种场合，你身为巨子，不应该这么早便离场的。”
“嗐，没关系！”
天明笑言着一摆手，“他们啊，知道我随心所欲惯了，百无禁忌！”
盖聂虽然转眸沉默了下去，但，见天明豪放咨意的模样越来越有荆轲的风范，心里却不由多了一丝欣慰。
昔日总是仰视他的孩童，已经长成了能与他并肩的少年，稚嫩的肩膀毅然肩负起整个墨家的重担。
假以时日，即使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也定能独挡一面。
望着这些年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大叔，天明既感慨又心疼。他知道，纭曼姐姐是大叔心里永远无法抹平的伤。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实在不想看大叔一直这么自苦下去。
于是，他借着一丝酒意，便试探着开了口，“大叔，也许……我是说也许，纭曼姐姐她也许已经不在了……”
这话让盖聂心中蓦地一紧，这些年，他从未有过哪怕一丝要放弃寻找纭曼的想法。
他坚信，她一定还活着。
他转眸望了天明一眼，神色平静似深渊，缓声一句，“然后呢？”
他如此坦然，天明反倒一脸惊楞了。
天明愣神之际，盖聂却又淡然补了一句，“你还想说什么，今日便都说出来吧。”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天明也不想再藏头露尾，便直截了当道，“大叔，其实，我想说，这些年除了我们，帝国也并没有放弃寻找纭曼姐姐，即使是昏庸无道的胡亥继位也一直没放弃。另外，阴阳家沉寂多年，他们探索的苍龙七宿也一直没解开，这说明帝国与阴阳家也没有寻到纭曼姐姐。”
“当初，蜃楼启航，我们去救月儿的时候，你也将蜃楼上下都寻过的……”
他微一停顿，继续道，“大叔，我知道纭曼姐姐对你来说很重要，就像月儿对我一样重要。可是，都五年了，你真的还要坚持找下去吗？”
“大叔，不如，试着放下吧！我希望看到大叔开心起来，蓉姐姐，她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但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天明苦口相劝，讲了一堆憋在心里的话。
可盖聂面上却毫无波澜，他微沉吟片刻，微转眸望向天明，“你都讲完了？”
一直在观察他反应的天明，有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盖聂却只轻一句，“讲完了，那便回宴会厅去吧。”
天明明显一肚子疑问，有些急了，“大叔，你，我……”
“天明，我知道你想安慰大叔。”
盖聂快一句打断天明的话，眸光落在远处的山峰上，语气却郑重坚定，“我此后余生，只有三件必须要去做的事，第一件，尽其力，平息战乱，还苍生安宁。第二件，是设法帮你解开封眠咒印。第三件，便是找到纭曼。”
他怎么能放弃纭曼呢，他倾尽全力想要守护的苍生，当然也包括纭曼啊。
至于，端木姑娘对他的救命之恩，他定涌泉相报，亦或，以命相报都未无不可。
但他此生此世，心里眼中都只能安放纭曼一人，至死不渝。
虽然早知劝他不住，但听他这样说，天明心中便更加不是滋味了。
这些年，大叔永远都在替他奔走。
在内，为他安抚墨家众人，对外，替他抵挡化解来自各方的是非恩怨，为了他的封眠咒印，更是每一年都要去道家求见北冥大师。
即使是亲生父亲，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吧，想到这些，天明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他喃喃一声，“大叔……”
“不必再说。”
盖聂再次打断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今日的话，你此后都莫要再提。”
天明张了张嘴，还想回一句。
可身后突然传来高月的声音，“天明，盖先生。”
盖聂与天明同时回头去看，高月在远处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清脆一声，“沛公刘邦与张良先生到访。”
听了此话，盖聂与天明立即对望一眼。
他们刚从巨鹿回来，这二人此时便到访，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眼神一对之后，两人当下便抬脚往回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