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一直在这个区域做守卫,但他不是没见过女人的,但是第一次有了很想很想娶一个女人的念头。
女人走的时候说,她知道守卫很严密,自己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所以只能试一下有没有好心人肯帮忙,大白天出来就是为了试探,回来就不会选择大白天了,进去总比出来容易,她会趁夜里偷偷潜回去的。
于是C98686和其他守卫换了班,只守夜班,守了一天又一天,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见到女人回来。
他时常在想,女人是不是死了,或者女人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雪石,一块雪石和自由怎么能比,什么会法术的族群,都是假的,她骗了自己,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守夜班,一如既往的等着,从期盼到麻木。
不久,他们数十年来平静的守卫生涯迎来了第一次挑战。
边界各处都有病菌人开始妄图逃离这个区域,守卫长调集所有人前去围堵,实施抓捕。
C98686所在的队伍也堵住了一批,有十几个人,来自不同的国度,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老太太,C98686一眼认出了那个姑娘的眼睛,就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姑娘的眼睛啊,可她的真实形象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仅又老又皱,还是个光头,唯一不受岁月痕迹侵蚀的,只有那清秀的五官还依稀可辨,尤其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如黑珍珠一般闪着光芒,听人都叫她“hu”,问了才知道她姓胡,名字却不肯说。
但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
卫兵用重型武器威胁想要逃走的病菌人回去,否则就会将他们全部杀死。
胡老太太说话了,她坚称区域内所有人都已经痊愈,并且早已将这件事告知了守卫长,守卫长却不肯相信他们,他们不得已才决定逃出去。
胡老太太走到C98686面前问,“我真的找到了特效药,所有人都治好了,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C98686充满敬意的半蹲着,握了握胡老太太的手,“我相信你,但是没有用。”
胡老太太什么也没有说,满足的笑了笑。
最终武力镇压成功了,在十三名病菌人被击杀后,胡老太太放弃了抵抗,她厉声制止了他们逃跑。
胡老太太要求对他们所有人进行身体检测,如果已经痊愈,便放他们自由,守卫长答应向上级申请,胡老太便带着所有人回到了区域之内。
隔天,天空出现了五彩虹光,不是弧形的七色彩虹,而是长方形一片片的漂浮在空中,像是彩色的毯子,守卫们觉得奇异,数了数,这样的长方形五彩虹光片一共有十三片。
区域内响起了万众齐声的低吟声,像是送别,像是祭奠,又像是供奉,像在向远方献祭生命。
两三天之后的夜里,C98686正好是守夜班,胡老太太来到了边界处,他们坐在边界的铁丝网内外,一起看星空,静静的看了很久。
天色渐渐亮了,星光渐渐暗淡的时候,胡老太太起身离开,C98686戴着隔绝电源的塑胶手套,将雪石从铁丝网缝隙递过来,“我爱上了一个姑娘,想要娶她。”
胡老太太淡淡的说了句,“后来发现她是个老太婆,就不想娶她了。”
C98686忙说,“不,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嫁了人,如果她没有结婚,那她还是我爱的那个姑娘,我还想娶她。”
胡老太太已经云淡风轻的转了身,丢下一句,“雪石送给你了,收好吧。”
不久,守卫长带来了一个所有守卫都认为是晴天霹雳的消息,需要派卫兵进去采集所有人血液样本,如果没有所有人的血液样本,就无法检测是否合格,局势将还会僵持下去。
毕竟让他们送出血液样本,不能担保这其中会不会有瞒报,或者做了手脚。
曾经即使是最严密的防护服,依旧无法阻止被传染,被传染者很快就会死去,至今仍旧有很少量的病菌人被送到此处,但他们只登记被送入的人,却不知道区域内现在是什么情况,多少人死了,多少人还活着,活着的人活了多久,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但只要进去所冒的便是生命的风险。
没有人愿意进去,C98686说他愿意去,有人用敬佩的眼神看他,有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他不能说出他知道的事,那些事也没经过验证,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目光,什么样的闲言,他都要承受,但他信她,坚信着。
没有人是会被完全相信,被所有人相信,所以C98686带上守卫长给他的监察设备,进入了那个陌生而恐怖的区域,但那却是C98686向往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她。
C98686开始了对舍国所有人口的登记,以及血样抽取,每一个人都要在监察设备前留下清晰的真实样貌和血液瓶编号。
胡老太一直从旁帮助他。
但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C98686不久便生病了,外面没人管得的是什么病,他们认为就是病菌的传染。
其实他得的病和病菌传染完全不一样,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无法适应这里的食物,得了肠胃炎而已。
在胡老太的悉心照亮下,他大约一个月后病好了,并且开始适应这里的食物。C98686觉得生病这段时间是他此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但这场病带来了非常惨痛的代价,就是C98686被认为是带菌者,将会被永久遗弃在舍国区域,而他采集的样本全部视为无效。
不同的声音响起,有人愿意原谅C98686,便有人敌视他。
这时,胡老太站了出来,她向众人宣布她即将与C98686结为夫妻,她问C98686,“你说的话还算数吗,你愿意娶我吗?”
在一小部分人的祝福下,胡老太和C98686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向远方的神秘部族宣誓,携手一生,不离不弃,据说如若违背,便会受到神秘部族的惩罚。
胡老太灼灼的目光看着C98686说,“现在你可以亲我了”,便一把拉过C98686,噘起她干瘪的嘴唇狠狠亲了上去。
胡老太转瞬间变成了三十岁的少妇,虽说比不上十八少女,但皮光水滑,明艳动人,更有一番成熟风韵,除了C98686,众人都没有惊讶,仿佛她原本就应该是这副样子。
可五分钟不到,胡姑娘又变回了胡老太,众人叹了口气,胡老太抱着C98686说,“再多亲我几下。”
“不好吧”,C98686一个四十岁的壮汉反倒腼腆起来,“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看的,不用变来变去。”
胡老太脸红扑扑的,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捏的拉着C98686的胳膊,努着嘴,不开心,“行了行了,观完礼了,该干嘛干嘛去吧”,说了也不理众人,拉着C98686就往屋里去,“我们也该去干点什么了。”
C98686结巴起来,“干……干什么啊?”
婚姻生活简直不要太滋润,鱼水之欢怎么体验都不觉得厌,尤其是有一个只在床上才会变成轻熟美人的老婆,每分每秒都充满诱惑,引人沉沦。
在婚后的第一天晚上,C98686梦到母亲笑着朝他走来,摸了摸他的头,夸奖他很乖,然后母亲的脸赫然变成了狐狸头,那狐狸很温柔的笑着,他觉得很亲切,一点也不觉得可怕,反倒觉得是一个美梦,那狐狸在他梦里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
C98686从此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母亲死不瞑目的噩梦。
但沉沦于幸福的时间总是不会太长。
战斗终于还是打响了。界外的人并没有失信,他们的确是派了人来检测界内人的血液,只是事情发展出乎人的意料,界内的人也没有错,他们为了自由为了生存,还是必须发动攻击。
这世上总会有人为了一些东西放弃一些东西,比方为了承诺,不挑起战斗,放弃生命和自由,但这种人总不会多。
从另一方面来看,没有参加战斗的这群人反而像是一群懦弱的小人,那些战斗的人反倒成了英雄,英雄死伤惨重,而小人渔翁得利。
部队一批批被派遣过来,先进的武器还是没有挡住病菌人的前进,他们想尽办法突破,甚至可以用自己的肉身为弹,发射向惧怕他们的健康人。
胡老太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低吟唱诵,口中念念有词,“该带走的您就带走,该留下的请您留下。”
C98686一直在胡老太身边守护着。
而外面战斗中的病菌人也低吟唱诵着,发出同样的声音,他们虽然有不同的选择,但他们信奉着同样的神秘部族,同样相信会有神秘的力量保佑他们。
在战斗持续了一周,病菌人死伤半数之后,健康人发现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染病。
政府终于下令放行,所有人都可以回家了,他们瘫倒在地,脸上流下无声但欢喜的泪水。
C98686承认自己不是英雄,他只想自己的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活下去,在战火中他守护他们,带着他们四处躲避,战斗结束后,他也像其他没有参与战斗的人一样,沾着英雄们的光辉,平平安安的回家乡。
他们只是有不同的选择,他们也许会被人鄙夷,但他们自己没有任何愧疚。
临走那天,天空被一块又一块的五彩虹光铺满,胡老太面朝那座神秘部族来过的雪山拜了又拜,“谢谢您的恩赐”,拜过之后便跟随C98686回了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