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做的菜大部分偏清淡,林国栋虽然出身剑气世家,依然不喜奢靡,以精致可口为主。
比如这道碧海青游,取自南海的青鱼,需用林氏独门秘笈寒冰掌镇水为冰冻住一路从南海快马加鞭赶到金陵,再用烈焰掌化去冰水,这青鱼又活过来,酱了林府秘制的豆豉清蒸,鲜甜可口,乃是林敏的最爱,每次林夫人都会让小厨房多做两条。
林国栋此次入楚地剿匪,虽然沿途乡民好酒好菜招待,山间野味终比不过金陵城自家九蒸十二酿精致,席间也多吃了小半碗饭。
而林小鱼惦记着小师弟安生是否抄完了三字经?夫子方才罚他不抄完,不许用晚膳。所以她还估摸着一会偷偷去小厨房拿点吃食,给那个处处不讨人喜欢小师弟送去。
夜晚的风比较轻,月亮还没有出来,林府西苑最深的书房,安生正在抄写《三字经》。他的手有些酸,但不敢偷懒,今晚他预料自己不会有饭吃了。一帮正在长身体的师兄弟们早就把饭菜抢光。
窗户吱呀一声开了,安生吓了一跳,以为是风太大,抬眼却见大师姐提着一个大食盒翻窗而入,他又惊又喜,连忙跑过去接师姐的食盒,道:“大师姐,您怎么来了?”林小鱼走到案前看安生抄的经,字体工整,笔画蕴力,点点头道:“字写得不错。”说罢,她又打开食盒,一股鲜香扑鼻而来,安生许是饿了许久,惊喜道:“碧海青游”。这可是林小鱼省下自己那条留给小师弟的。
她摸摸小师弟的头,催促道:“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这碧海青游可不是普通林氏子弟能吃到的,安生双手合十感谢了师姐,又感谢了满天神佛后才敢动筷子,吃完后还感叹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鱼了。”
林小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安生,你才多大啊,就这辈子了?”
安生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道:“安生从小无父无母,多得师姐照顾。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
林小鱼摸摸他的头道:“安生,不知道怎么说,就不要说,你要勤加练习,多记多颂,自然能背得熟《三字经》。我是大师姐,当然要照顾师弟啊。好了,你吃完继续抄经,我先走啦。”
林小鱼出了西厢房后抄近道想转回自己的屋子,她住在东苑,近道需抄小路经过西苑的莲花湖。
莲花湖夏季便会盛放一池莲花。林小鱼刚转过湖边,突然发现东南角的一片莲叶摇晃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折断一般,这林府的湖泊,虽是人工湖,但也是从城外的长江引活水灌入,这莲花湖便是入水口。
一众师兄弟每逢盛夏就会来湖边摘莲蓬,再熟悉不过,林小鱼放轻步子,慢慢靠近。突然从湖中窜出一条黑影,林小鱼拔剑便刺,黑影身形颀长,足足比林小鱼的高出一个头,两人斗了三五个回合后,黑影也被逼得拔剑反击。
林小鱼见对方剑法高深莫测,潜行水中多时,竟然连值夜的弟子都没有发现,实力不可小觑。林小鱼使出穹天剑法的绝杀招擎天剑先冲黑影的胸口直刺,再提气上冲,回旋后灭顶回刺,这招擎天剑的功力林小鱼虽然不及师傅的十成功力,但也有七成娴熟,她平时都极少使出擎天剑招就能克敌制胜了。谁知黑影如蛟龙一般左右上下腾挪,速度快到她几乎都看不清,擎天剑锋竟然刺他不中。
黑影笑道:“你有擎天灭顶,我有蛟龙破阵。”
林小鱼正色到:“想不到名震江湖的蛟龙剑法传人,竟然上我林府来做水下君子?怎么?久未出山,缺银子花?”
第一次碰到这么强劲的对手,林小鱼越打越觉棋逢对手精神爽,越刺越勇,竞把之前练得不太熟练的八级法门气海都打通了,精神大振。
高手过招,喜速战速决,一般动静不会太大,但是林府毕竟守卫森严,值夜的弟子听到声响,纷纷向西苑跑来,还大喊有刺客。
黑影一听众人的脚步声和呐喊声越来越近,想速战速决,此时林小鱼一剑刺出,正中黑影左腋下,他却不躲,待林小鱼靠近,他一把夺剑,身法如闪电,林小鱼不甘心,伸手一扯,黑影头一偏,林小鱼把对方的束发簪子扯了下来,却发现自己的头发也散了下来,原来头上束发用的白锻发带也被黑影拽了下来。双方打个平手。
此时月亮出来了,林小鱼的脸在月光下格外皎洁皓白,一双黑眸里似乎闪着愤怒的星光,黑影竟然楞了一下。林小鱼平日里喜男装示人,极少有世家子弟见过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加上她武功剑法一流,与女子温柔娇媚的形象大相径庭,所以大家虽然知道她是女的,却着实没有把她当成女人。
所谓女大十八变,墨发飞扬中,这精致五官配上英气少女的唇红齿白,竟有羞花闭月之姿。
也不知道为什么黑影看到自己的脸愣住了,林小鱼乘他恍惚之际夺回自己的瑞雪剑,又再刺一剑,直抵下腹,黑影却一掌劈开,跃入水中,竞没有激起水花,水面就恢复了平静,仿佛在水里比在陆地更来去自由。
林小鱼一愣,难道他比我还要像鱼?
一众弟子赶来竞连刺客的影子都没有见着,林小鱼一边把头发挽成发髻,一边找东西固定,却见手上刚刚从那黑衣人头顶缴获的银簪,就胡乱凑合固定一下发髻,又让弟子用竹竿下水查探,西苑的莲花湖瞬间灯火通明,拍打了一刻钟左右,寻遍了莲花湖的每一个角落,竟然没有发现黑影的踪迹,难道他真的从水里逃出升天了?
莲花湖底虽然通着金陵城外的长江支流,但是林府设有水下机关,河道狭窄,只能游过鱼虾,人是万万通不过的。更不可能在水下潜游多时不换气,黑影是怎么做到的?林小鱼百思不得其解。
“不用找了,已经走了!”林国栋道,一群弟子赶忙回头作揖道:“师傅!“
“师傅,他是怎么逃出去的?”林小鱼道,
“能从大师姐手里逃走?我还想见见是何方神圣?”林敏揉着刚睡醒没束好的头发说。
“是啊,我们打了这么多次架,还真没见过有人从大师姐手里溜走的。”二师弟刘赛鑫用肩膀蹭蹭旁边的三师弟温超道。一众师兄弟跟着点头如捣蒜。
“鱼儿,你与他交手,对方可有什么破绽?”林国栋问道,
“回禀师傅,徒儿与之交手使出了擎天绝杀招,却被他的蛟龙剑法破解了。”林小鱼懊恼得挠挠头,林国栋用手捻了一缕胡须道:“原来是江湖失传已久的蛟龙剑法。”
这蛟龙剑法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名震一时的御水山庄的绝技,原来名列八大门派之一,后来不知为何被魔教灭门,蛟龙剑法便绝迹于江湖了。如今蛟龙剑法再现江湖,势必引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林国栋命弟子不必再搜,众人皆无功而返。
林小鱼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手里的银簪发呆,这银簪做工极其精致,两条游龙做缠绕状,似在嬉戏又似双龙献舞。这一夜第一次碰到对手的林小鱼竟然有点兴奋,而她高兴还不到一刻钟,又觉得刚才交手,黑影似乎并没有尽全力,特别是在被刺中腋下的时候是如何做到虚晃一招就避重就轻地躲开了剑芒,还顺带缴了自己的瑞雪剑的,她至今也没有想明白。
这一夜的风终于停了,夜色渐浓,喧嚣过后的莲花湖出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