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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文姨和徐阿姨挨着坐在沙发上,两人谈最近菜价。她们讨论什么菜便宜,哪里的菜既便宜又新鲜,供应米是有定量的,怎么才能最快买上?那家供销社几点开门,几分几秒,开门前的预兆,徐阿姨都说得详详细细。她将这些记得分毫不误。文姨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看来文姨距离徐阿姨对于吃食的了解,还有远远一大段距离。不过文姨不单单靠这些,她有更好的绝招。文姨会将菜全都腌起来,吃咸菜总比没菜吃好。但是咸菜太咸了,我和父亲都吃不下,只需要一点,我们就能吃完一顿饭。这样更好,既省菜也省文姨的功夫。一顿咸菜可以吃好久,文姨不用总腌,也不用总去买菜。

徐阿姨知道我们总吃咸菜后,惊讶着急地对文姨说:“不能总吃咸菜,要生病的。归归没事吧?啊?”

“没事儿,很好。每天早上吃菜吃饭,就是中午晚上吃咸菜。但我蒸了包子,馅也是菜。”文姨摆手对徐阿姨解释,她觉得自己的伙食安排得不错。既然咸菜不能多吃,那觉民和归归吃得也不多,没事儿。

“别是咸菜馅的吧?”徐阿姨笑着问文姨。

对面的爷爷也跟着笑了。爷爷本来坐在徐阿姨和文姨对面,自己对着一盘棋摆弄,这是一盘象棋,爷爷自己跟自己下,既要守住楚河,也要防住汉界。一个人下着下着,就陷入了僵境,两面都不能在进一步,两面又都输不了。好在爷爷没有执着于一定要一个输赢,只是玩玩。爷爷手里拿着一个“卒”,正在琢磨,心思却早已不在棋盘上。爷爷听着对面儿媳妇和女儿的对话,便笑了出来。

徐阿姨这句话惹笑了爷爷,爷爷不抬头,只是低低笑着。笑声舒朗,带着老人的慈爱。

“哈。”文姨也笑了,看着对面自己的父亲,手握住旁边的嫂子。文姨突然抬头想说什么,忘了没说出来。

爷爷举棋想落在哪,也没想起来了,忘了。爷爷和了自己这盘棋,文姨握握徐阿姨的手。三个人坐在客厅里,接着闲聊。文姨接着问徐阿姨买菜做饭的事,爷爷自己又开始了新一盘棋。

“什么?归归和觉民谈了。”徐阿姨惊讶地看着文姨,脑海中想着我的样子。这么心思重的孩子,怎么会跟觉民谈?

“归归不是一直怨觉民吗。”徐阿姨感叹。她也劝不了,当时很多次想跟归归说这件事,可是这孩子就是不往这上面说,绕来绕去就是“我去写作业了。”这孩子,竟然自己转过来了,真是长大了。

“不是归归跟觉民谈。”文姨纠正徐阿姨说。

“不是,没谈?不是你刚刚说归归跟觉民谈话了,还聊了一会。”徐阿姨疑惑道。

“是聊了一会儿,不过不是归归跟觉民,是觉民跟归归。”文姨一字一句地解释。要是外人,一定听不出这其中的差别。儿子跟父亲谈,和父亲跟儿子谈在,这能有什么的差别呢?不是一样的吗?但是时叔叔、徐阿姨、爷爷都能听出这其中的差别,可以说是隔山越水之别。

徐阿姨果然顿时就惊住了,然后连连摇头,直说这就更不可能了。觉民怎么会?觉民怎么可能?徐阿姨一连几个“不可能,不会”地坚决否决文姨的话。这和她平时“不知结果,不定结论”截然不同,打破了徐阿姨一向理智,只相信“客观事实”的严谨治学形象。

徐阿姨摇着头,嘴唇都微微抖起来。因为她太了解我父亲,知道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怕麻烦吃辣椒吃成胃炎,怕麻烦经常被别人误会吃了多少次哑巴亏,怕麻烦不申请房子,最后分到一处又偏又小的楼房,是旧楼还不带厕所。这让归归起夜上厕所的习惯都生生地改过来了。文影也是一起床就往厕所跑,而且还总是上不上。厕所前排着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冬天,简直是受罪。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主动跟归归谈?

“是真的。觉民主动跟归归谈的。一开始我捏了把汗,就怕他们打起来。”文姨回想起那天情况,眼里仍是担忧。她想起归归反握的手,就觉得心里一紧。

“归归要跟觉民动手?”徐阿姨惊讶地皱皱眉头,“这孩子,真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父亲动手啊。”

这时爷爷落下一个马,将自己另一方的车吃了,然后看着棋盘,淡淡开口说:“何为父母?生而不养,养儿不教。何为父母?孟母三迁,庭前训子,这才为父为母。不是生下来,就自生自灭的。”爷爷说完后接着落下一期棋,这时刚失了一车的那方又扳回来了,一个小卒子竟吃了一个炮。不过车就在后面等着它,这个卒子终是大义牺牲了。爷爷收掉卒子,目光不离棋盘,仍是思索研究着。

客厅里陷入短暂地寂静。徐阿姨看着爷爷不说话了。文姨也不说话了,她看着爷爷棋盘,好像要看出楚河汉界,鹿死谁手?

“觉民说什么了。”徐阿姨看着盯着棋盘出神的文姨,怕她多想。徐阿姨知道文姨心思敏感,一点就透;可这同样,让文姨一听别人说得话,或者是一个眼神,一个语气,甚至是一生叹息,都能瞬间就心下了然。这倒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聪明的人赢在通透,也输在太通透。难得糊涂,才是人生境界啊。

徐阿姨多年后感慨,文影你就是太通透,所以活得太累,你清醒,所以你累。可是正因为你清醒,所以你没有踏入深渊,始终坚守着自己心中那道线。紧紧把着心中那道坎。徐阿姨说道半路又停下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安详满足,她思绪回到很远的以前,接着说道,但是,那时,你实在受太多委屈了。

徐阿姨将这文姨那段经历说成是“委屈”。其实何止是委屈,说炼狱都不为过。尊严和生命几乎都丢失。但正因这炼狱,炼出文姨的“痴”和“白”,炼出一个真正的文姨,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

徐阿姨这时看着文姨,手也轻拍文姨手背。文姨将徐阿姨手轻轻拿开,看着徐阿姨摇摇头说:“我没事儿,不计较,不在乎。”

爷爷这时抬头看看文姨,摇头笑笑,接着下棋。

“觉民怎么说的?”徐阿姨问。

文姨将父亲的话复述给徐阿姨,等她说完后客厅里只有徐阿姨“啊”“这”“这”的感叹。徐阿姨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感叹,实在不能相信,这是觉民说出来的话。觉民怎么会?徐阿姨想想自己结识我父亲这么多年,他竟能说出这番话来。时叔叔曾对徐阿姨说过,觉民这个人,只是不说,怕麻烦。当时徐阿姨还觉得时叔叔是在替我父亲掩饰他言语上的笨拙,现在看来,果然是心中有物。

“心中有丘壑,并非凡俗。一席话,十年书,正如孟母断机杼。”爷爷收起棋子棋盘,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回屋了。文姨和徐阿姨看着爷爷的背影,一直到爷爷进屋。

“这个女婿,爸认了。”徐阿姨笑着说。言语里真为文姨高兴。能得到老爷子认可,不易啊。

文姨看着爷爷隐在门帘后的身影,开口说:“爸爸,为儿女计,计之长远。”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爷爷如是,父亲亦如是。

“觉民,最近怎么样了?”徐阿姨转过头低了一会,才转回来看着文姨。文姨刚要开口,便看着徐阿姨不说话了。

徐阿姨被文姨淡淡的目光注视着,一会儿就觉得不好意思,伸手笑拍着文姨说:“你怎么了?这么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嫂子,我哥不在乎的。”文姨对徐阿姨说。

“可是我在乎,我总觉得对不起你哥,对不起爸。”徐阿姨用手捂捂鼻子,声音轻细起来。

“嫂子。”文姨将徐阿姨手握在自己两只手中间。文姨掌心温温的温暖着徐阿姨。徐阿姨渐渐再次平静下来,看着前面的门说:“没有也就没有了,能怎么办呢?”徐阿姨用另一只手拍拍文姨说:

“你不一样,你还可以有孩子,你多幸福啊。”文姨笑着说:“我有孩子了。”

徐阿姨往后一闪,看着文姨肚子,脸上先是惊讶而后笑着说:“啊。”“文影,你......”徐阿姨看着文姨,真是......这......这么快。徐阿姨笑着,眼角纹路细碎上扬。她看着文影,就想起了以前,一个小小的红软婴儿,安静地沉睡。那时还是异国,他乡的雪,他乡的冷,他乡的土地。归归就是这样,寄托着所有人的希望。

“嫂子。”文姨笑笑说,“归归就是我孩子啊。”

“什么?”徐阿姨看着文姨,心起起落落,最后定下神来。原来,是归归。徐阿姨并非是对我失望,而是对这个结果失望。好久好久,都没有新的寄托了。归归现在也不回来。

“也是你的孩子。嫂子。”文姨说。

“哎,归归,这孩子。归归听了吗?”徐阿姨问文姨。她猜测我不会听父亲的话。她在心里感叹,那孩子刚活泼一点,这又收起来了,这性子,一辈子怕是很难改变了。得多大的热,才能融化他心里那团冰。这孩子不让热进来,自己也不觉得冷,真是......和觉民一样倔强,和涵一样没有道理。归归真是他们孩子,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接纳你,你还看不出他的拒绝。

徐阿姨也是摸了好多年,才看出我心中的拒绝。她很多年才明白,我不是懂事,而是克制,用自己的克制来拒绝。这么小的孩子,让人不敢伸手去抱,却又让人想拉一把。

“归归,不会听的。”徐阿姨说。

“听了。算是听了吧。”

“听了?”徐阿姨想想,也是,这孩子,终究是觉民的儿子,父子一脉,终归是血缘大于陌生。

“因为······他好像······说不上来,应该是长大了吧。”文姨说。

“长大了,更听话了,这回是真的听话了。”徐阿姨感叹道,也是真心欣慰。

“不是听话,是长大了。”文姨想着我那天的样子。她知道我不是听话但我又为何会突然放开父亲的手呢?文姨想不出来。可从我那天的表现上,我的神请上,文姨知道我不是听父亲的话,而是我只是不愿意再和父亲较量下去。至于为什么我突然不和父亲较量了,文姨不知道。她想不明白,只能用“长大”来解释。

“那不是一样吗?你们呀,总是那么多词,就跟你哥一样,梅花不是梅花,非得遥知不是雪。”徐阿姨笑着说。

“不一样的感觉。”这回是她们两一起说出来的。两人说完都笑了。客厅里都是她们的笑声。文姨这回也笑出了声,难得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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