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泷新月的小木棚前就挤满了大小鬼怪。捧着满满当当的衣物首饰,恭恭敬敬站在门前。想是屋里那位孟婆睡得正是香甜,没人敢出声惊扰,就一直静静守在门外。这冥界没有日月,终年只有一颗极大的夜明珠悬在苍穹之上,日夜更替,全靠遍地沙漏。沙漏一颠倒就是一日再颠倒就是一夜。那地上的沙漏眼看就要见底时,泷新月才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一开门见门前一阵珠光宝气晃得人睁不开眼,再看那献宝的鬼都一脸谄媚,吓得泷新月反手又关上了门。
为首的是白无常。见泷新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恶狠狠关上了门,只得上前敲门。
白无常:“孟婆大人,快点开门呀。冥王给你送这么多好东西,你出来看一眼呀。”
泷新月暗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到冥界这么就,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冥王肯定憋着什么坏。
泷新月:“啊,好困呀。我要睡了。”
白无常:“你不是刚起来吗?”
泷新月:“啊,不行不行。困死了。我马上就要睡着了。”随后,屋里传出了均匀的呼噜声。
屋外,众鬼有一次见识了泷新月的脸皮。
泷新月本以为躲一下就过去了,却没有想到冥王直接踹翻了自己的小木棚。轰隆一声,泷新月差点被层层叠叠的木板压死。
冥王:“诶,你们快点去把孟婆挖出来啊。压死了就出大事了。”
鬼差立马上去三下五除二将泷新月从废墟中刨了出来。
泷新月被拖到了冥王面前,她不肯起来,一个劲趴在地上叫唤。
泷新月:“茶茶大人,杀一个小小孟婆用得着您亲自动脚吗?”
冥王看了眼鞋上的灰,道:“地震了呀?嗯,你这算自然灾害意外工伤。损坏的‘宫殿’就不要你掏钱翻修了。”
泷新月:“你说什么?一把年纪了,脸呢?地震?宫殿?你放什么屁呢?”
冥王清了清嗓子。“月月呀,你看你天天穿一身抹布,多损堂堂冥府孟婆的威严呀。还有,你从来不带什么首饰,也太清苦了。你快来看看,这些都是当下最流行的衣服首饰。都送你了。”
泷新月狐疑的看着她,冷冷道:“我就喜欢清贫生活。辜负冥王好意。”
冥王像是没听见泷新月说什么,一把将她拎起来,抓了一套衣服就往她身上套,边套边说:“多好看呀,你平时就是太朴素了,这一打扮可好看了。”
泷新月一把拉住那往自己身上乱摸的手,道:“我丑我快乐。不需要。”
冥王:“月月,真的好看。”
泷新月忍不了了:“冥王大人呀,你到底想怎么害我呀?咱能拿出点诚意,少点套路吗?”
冥王立马收起那无处安放的爪子,笑嘻嘻道:“天界举办簪花大会,你代表冥界去一趟。”
簪花大会是天界五百年一次的盛典。盛会一连三月,遍邀六界位高权重之人。大会期间,众人齐聚天界,吃席、赏花、斗法各种活动应有尽有。像泷新月这种小人物,只配听说过。
泷新月:“为什么是我去?”
冥王:“这簪花大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应有尽有,咱两关系好,我才让你代表我去的。”说完还附到泷新月耳边道:“到时六界美男都会汇聚天庭。”
泷新月:“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自己去?”
冥王:“我出得了冥界吗?我出的去也轮不到你呀。快点收拾收拾去吧。”
泷新月还是觉得有问题,真是好事,这老不死的能这么巴结自己?
泷新月:“以前都是谁去?”
冥王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白无常:“以前都是阎王去的。”
泷新月:“那这回这么不然阎王去?天庭他熟啊,也不会给冥王大人丢脸。”
白无常:“这个阎王他不去啊。”
泷新月:“那你去呗,这种好事。”
白无常:“规矩又多,事又麻烦。我才不去。”
泷新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位一直在旁边不停使眼色的冥王。“冥王大人真是心疼我呀。谁不去的事就推我出去。”
冥王:“你到底去不去啊?”
泷新月:“不去。”
冥王:“白妹妹,你帮着孟婆准备一下东西,顺便说一下天庭的规矩和来往人员名单啊。明天赴宴。我还有事,先走了啊。不用送,不用送。”
看着冥王“一骑绝尘”,泷新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泷新月:“我能不去吗?”
白无常:“不怕被冥王弄死就能。”
有了清瞳元神的法力,泷新月已经能自己驾云了。第二天就自己背着包滚去了天庭。到了南天门,泷新月拿出了冥王的帖子,又给迎接六界来使的仙官看了冥府孟婆的印信,顺顺利利被引往住处歇下。泷新月此次是代表冥王来的,整个大会她都是冥界第一人,再加上孟婆一职在冥界官阶中也属正一品,表面上倒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天庭的人倒也都恭恭敬敬,没有丝毫怠慢。泷新月被安排在了琼仙居,倒是个雅致的地方,离主会大殿很近,但又恰好拐了弯,反倒成了闹市中的僻静一角。泷新月很满意这个住处,尤其是后院满池的荷花泷新月看着便神清气爽。接引的仙使将泷新月安顿好之后便离开了,临走前泷新月从包里顺手掏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送给他,算是谢礼。这也是临行前冥王的嘱托,一定要多多打赏,不能丢了冥界的面子。这不,泷新月直接扛了两麻袋的夜明珠上天。
重返天庭,泷新月竟然成了冥界的孟婆,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昔年她在和九重天上呆的最久的地方就是司命星君的仙府了。那时她为了打听小药童下落,在司命老头那做了许久的潵扫仙娥。许是兴致来了,泷新月不知觉间竟已经到了司命仙府的门前。
“呀,这不是小莲花吗?你人间历练回来了?”
还没看到人,泷新月就听到院内传来的女生,待那人走进,泷新月才看清是司命仙府的掌事女官牧云仙子。在司命仙府的那些年,这位姐姐倒是对自己颇多关照。
泷新月笑脸迎道:“牧云仙子安好。”
牧云拉着泷新月看了两圈,道:“从前你着一身粗使仙娥的服饰,虽也清丽,但是远没有现在这般明媚可人。此番回来看你这通身的气派,我是否要尊称你一声仙上了?”
泷新月笑笑,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正红华服,满绣凤穿牡丹,按天界的规制,着实是上仙尊者的行头,又摸了摸垂在耳边的步摇,这一头的珠翠,也是惹眼了些。
泷新月:“仙子惯会拿我打趣的。”
牧云仙子笑笑,正要说什么,却被来人截住了话头。她们二人正好站在了仙府门前,挡住了来者去路。泷新月连忙让开,又看了一眼来人。原是归来的司命星君。
泷新月没有行礼,直直站在了一旁。她如今是正一品孟婆阶品在身,又是代冥王来使,九重天上此刻能受她行礼的也就只有几位六界之主了。司命见这满身华服的人站在自家门口,打老远就瞅着泷新月了,看来者这一身装束,虽不知身份,却也明白应是各界首领般的地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司命:“敢问尊驾是?”
泷新月微微垂首,表示还礼。道:“冥府孟婆泷新月。”
牧云小声惊呼了声:“孟婆?”泷新月和司命都充耳不闻。
按天界的规矩,是不能直视高阶尊者的。可是司命还是忍不住看了又看。
泷新月:“星君,是我脸上有东西吗?”泷新月说着用衣袖擦了擦脸,不料却蹭花了白无常给她精心画的胭脂,两边脸瞬间不对称了。
司命:“诶诶诶,别蹭了。脸都花了。急死老头子我了。刚刚还端得好好的,这一动,你这小荷花精就原形毕露了。”
泷新月:“嘿嘿嘿。您还记得我呀?”
司命:“千年间飞升两次的地仙,你还是头一份的。走走走,进去喝杯茶。”
说着,邀着泷新月往里走。司命再院子里摆了茶局,牧云吩咐人上了茶就退了下去。
泷新月:“星君风采依旧啊,好像还年轻了些许。”
司命捋着胡子,道:“会说客套话了。你不是去人间历练吗?怎么成了冥界孟婆了?”
泷新月:“这您就不用问我了吧?您是司命啊,人间命数不都你说了算吗?”
司命:“诶,仙的我可管不了。”
泷新月:“那位年轻有为的司药星君飞升之后,您老人依照惯例也该把他上下十八世都查了个遍了吧?”
司命:“说笑啊。说来一切都是命定的因果。”
泷新月与司命星君絮絮叨叨了许久。临走时,司命星君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昔年,我为尊者卜过卦,那时你尚且是一个一心报恩的小仙娥。”
泷新月:“哦?”
司命:“一连三卦,皆是主杀戮,大凶。尊者如今是冥界孟婆,但我看你依旧是生者。生者入冥府,必遭吞噬啊。”
泷新月:“多谢星君。”
这生人不可入冥界的规矩泷新月岂会不知,只是有些时候你明明知道却无无能为力。
过去几百年里,她若不待在冥府,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吧。她不过是一丝丝残魂拼凑起来的一支元神,吹口气都会散得四分五裂。若没有魂玉聚魂,她恐怕已经死了几百几千次了吧。冥界有魂玉,能聚魂养元。所以当年林骁求冥王用魂玉救泷新月,她又怎能起死回生。此后至今,魂玉都一直由泷新月随身佩戴。魂玉能成为冥界圣物,定不会只因为这一条,这是它真正的作用不为人知罢了。泷新月也是上次偶然间在《通天箓》看到的,魂玉真正的作用是封印七步天。七步天与冥界北屿相连,关押着六界里一切没能消灭的恶灵怨念。若魂玉长久离开冥界,七步天的封印就会松动。可以说魂玉影响的不只是冥界,怨灵肆虐,六界也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