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莒颂见过吴夫人。”莒颂行礼。
“莒掌柜有礼了。”吴夫人点头回礼。她见莒颂大约不过十七八岁,平眉细眼,容貌远不及一旁的侍女忧儿三分,气质平平,衣着朴素,毫无过人之处。
莒颂看出她的心思,伸手一让:“夫人,里面请。”
吴夫人在翠儿的搀扶下进了内堂。待宾主各自落座,忧儿端上一壶草药茶将吴夫人身旁茶杯添满。
吴夫人先开了口:“莒掌柜年纪不大,医术惊人。”
“民女不懂医术。”莒颂坦言道。
“那这春再丹是何人所制?我这旧疾京城多位名医束手无策,可见制此药者医术更加超绝。请莒掌柜告知其姓名,以便我们当面致谢。”
“制药之人正是民女。”莒颂应到。
“可您刚说自己不懂医术?”吴夫人诧异道。
莒颂抬头看着神色不自然的吴夫人:“此药不医病,且夫人的病并不是病。”
“不是病?”翠儿怕是自己听错,“那是什么?”
莒颂不答,起身行礼道:“请夫人随我到内堂。”
吴夫人示意翠儿玉儿等着,自己跟着莒颂到了内堂。
内堂与外厅一帘之隔。
吴夫人问道:“莒掌柜,您刚说我这不是病是何意?”
莒颂沉默了一刻,严肃地低声道:“是咒。”
吴夫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咒?”
莒颂接着说道:“此咒不是为了一朝夺命,而是要历经多年,慢慢抽取人命。春再丹的作用就是压制邪咒。”
吴夫人咬着唇,眼神里充满震惊。
莒颂见她如此,补充道:“不仅是为夺命,更是为折磨被咒之人。这咒应是二十多年前所下,夫人当年应该是不过十八岁。因被咒术所禁锢的女人是无法接应胎魂。胎魂不至则难以生育,即便怀孕也无法保住胎儿。”
吴夫人听闻此言,呼吸沉重急促,全身颤抖起来。她嫁入吴府,年轻却多年未育。在吴府明里被人尊重,背地受人闲言碎语,且二十多年以来越病越重,形如枯槁。竟没想到是受了他人诅咒!”
“莒掌柜,”她强装镇定问道,“您可有办法知道何人咒我?”
“需要您一根发丝相助。”
“发丝?”吴夫人从发梢抽出一根头发,“这样?”
莒颂接过这根头发,在旁边香炉内引燃,口中低语:“青丝引千思,青烟知万事。”
只见发丝和香炉之烟缭绕升空,弥漫了整个空间。
吴夫人觉得有些困倦,不得不闭上眼睛,只听见莒颂清冷的声音:“青春何所忆,青云人中海……”
待吴夫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吴府大院。可这吴府中的花木陈设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她有些恍惚,觉得头晕。只见两个丫鬟边笑边聊走过,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张口询问,却发现两个丫鬟似听不见她看不见她一般径直走过。
只听见脑中传来莒颂的声音:“吴夫人,您可沿着下咒之人与被咒之人的联系,寻根溯源。”
吴夫人对莒颂的话,似懂非懂,却大概猜想这是某种幻境。她不知自己该去哪儿,索性回自己院内看看。
迈过院门,这里应还是自己当年刚过门时的布置,大红色的彩绸和灯笼还未完全撤去,但院内安静无人,应该是自己和丈夫回门去了娘家。
正当她回忆当时情景,却发现有人推门进来。吴夫人回头,发现来人是一身素色的丫鬟,一块白色粗布围着面部,看不出是谁。她右手拿了一把小铁锨,左手提了一只篮子,用白布盖着,不知道是何物。丫鬟小心翼翼走到院西墙一棵槐树下,回头张望,见四下无人便开始用铁锨在树下挖了起来。
吴夫人觉得实在可疑,她从未真正注意过这棵角落里的槐树,更不曾得知这树下有什么。她慢慢走上前去,站在丫鬟背后看她究竟在做什么。
丫鬟挖了一个深坑,将铁锨放在一边,拿过篮子,掀开白布。吴夫人低头看了一眼篮中,险些吓晕过去,转头就是一阵恶心眩晕。
那栏中是一全身赤裸的死婴,面色青灰,一动不动,且天生残缺,无手无脚。
只见那丫鬟轻轻抱起死婴,放入坑内,又从篮内取出一张黄符,符上暗红图案刺目惊心。她将黄符盖在死婴面部后,起身用土掩埋。待土地平整后,她跪下磕了三个头,便收拾好东西离开此处。
吴夫人看得冷汗淋漓,她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尾随这个丫鬟走出院门,一路走到吴府后院下人们的院子。只见这个丫鬟在柴房放心工具后,推门走进院子角落一间卧室。
吴夫人也紧紧跟了上去。
屋内有一女子躺在床上,埋尸的丫鬟则坐在了床边。
“苗姐姐。”床上女子艰难坐起,虚弱不堪,两眼红肿尽是血丝。
听她这么称呼,吴夫人此时认了出来,这埋尸之人原来就是老太太房里的苗姑。
苗故拉着床上女子的手:“连儿妹妹,事已办妥,你不用担心。”
连儿面色不安:“姐姐我怕老爷夫人们发现。”
“不怕,不会有人发现。”苗姑冷笑,“吴少爷人面兽心,引来狐朋狗友入府作乐,糟蹋了这院里多少女孩子,老爷夫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他为所欲为。你刚入府第二天就被他强要了,还怀上了孩子,夫人少爷不闻不问。本想你一旦生了男孩,能凭孩子被少爷纳了当妾,谁知夫人一心想和江南富家联姻。那江南富家说少爷若想求娶自家女儿,必须答应不得纳妾。夫人怕你生了孩子让富家知道,竟狠心给怀胎八个月的你灌药打胎……他们一家丧尽天良。做这事我也不是仅仅为了你,每每想到自己被迫陪睡那些来府上玩乐的公子哥儿,就觉得自己连青楼女子还不如。你这个孩子就是他吴家之孽,如今我已用它下咒,解你我心头之恨。”
吴夫人耳中所闻,仿若一根冷刺插入后脊,全身血脉冻结,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躺在莒颂对面的软榻上。
“吴夫人,您醒了?”
吴夫人一把坐了起来,抓住莒颂的手,颤抖恐惧道:“莒掌柜,莒掌柜,刚才那是真的吗……”
“夫人,我只是创造一个联系,您随着这咒的联系找到了下咒之人,您看到的就是下咒之人在下咒之时发生的事。”
“我该怎么办?”吴夫人眼中恐惧更深。
莒颂扶她坐下:“咒乃人心中所念假借于物,除了这施咒之物即可。但夫人受此咒影响年数太长,需每月服用这春再丹。连服三年,即可清除咒术所害。另外辅助一些汤剂来恢复健康。”
吴夫人见莒颂这么说,稍许心安。
莒颂又例行讲解些服药禁忌,便送走了吴府一行。临走时吴夫人还是一脸惨白,神情恍惚,只能由翠儿扶着上了马车。
莒颂和忧儿站在铺门口目送马车离开。
“这一票赚了七百五十两。”忧儿喜上眉梢。
莒颂笑道:“小买卖而已。”转身回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