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赌场后,炽夏四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找不到住处的他们,真的打算露宿街头了。可就在路过一条胡同时,听到里面有声音——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小姑娘,能成为科曼莎大人的作品是你的荣幸,但现在你需要‘修理’了。”
“那是谁?我不认识!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小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别过来!”
这时炽夏冲进来,挡在小姑娘前面,朝那两名身穿白袍的恶徒说:“欺负小女孩算是什么本事!”
说罢,还没等炽夏出拳,那两名恶徒从腰间拔出枪开始射击,炽夏连忙躲闪,但毫无心理准备又没见识过西洋武器的他,还是被子弹擦伤了胳膊。
狩月和飞虹一起反应过来,瞬间荧光网和冰霜飞降在那两名恶徒身上,将他们网住冻住。
“谢谢你们!”被救的小女孩由衷感谢道。
炽夏定睛一看,这就是那个虎头帽小姑娘。她肤色黑红健康,不胖但结结实实。苹果一样的笑脸上有一双宝石一样的大圆眼睛,黄黑相间,很是特别,似乎从哪里见过,又绝对想不起来。圆圆的脸蛋和肉嘟嘟的小嘴很是可爱,但鼻子却很高很硬,不像是一个小女孩能长出来的。她长得算不上多漂亮,但很憨实可爱。他温柔地问:“小妹妹,你才十来岁就别出门了,现在世道很乱的。”
“我刚过完七岁生日,还没十岁呢!”小姑娘不快地撅起小嘴,她说话的声音特别洪亮。
炽夏笑道:“抱歉啊,猜错女士的年龄真是太失礼了~可是你长得真高啊,我还以为你十二三岁了呢!”
“嘿嘿~”被这么一夸,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看起来更憨厚了,“大家都夸我长得高!”
和平趁机马上说:“小妹妹,你看看这个大哥哥为救你都受伤了……可是我们是外地人,又没处住。虽然就一夜,但也不好熬啊!”
小姑娘一看炽夏的胳膊果然受伤了,连忙说:“你们去我家吧,我叔叔是大夫!”
炽夏四人跟着小姑娘左拐右转来到了她家门口,这个所谓的家,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医馆。敲门后,一位绿衣青年来开门,和善地笑道:“朵朵,你回来了。”
“叔叔,是他们救了我。”这个叫朵朵的小姑娘指着炽夏说,“这个大哥哥还受伤了。”
炽夏惊讶于小姑娘口中的叔叔,竟然这么年轻,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岁,身穿竹绿色衣衫,偏白偏瘦,不高不矮,不丑不俊,五官端正却毫无显眼之处,只有额头宽阔还算是唯一特点。他神情腼腆又略显紧张,各方面都非常普通,扎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
“谢谢你们,真不好意思……”绿衣青年看起来很年轻很腼腆,“来,我这就给你治。”
炽夏在屋里坐定后,只见绿衣青年指尖闪过一道绿光,如苍翠竹叶飞过眼眶,一瞬间,被子弹擦伤的伤口完全愈合,愈合速度之快,肉眼完全跟不上。
炽夏等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和平震惊又激动道:“难道……您就是传说中的医神康济!我听我爹说过您的事!您是神仙啊!我没看错吧?”
二十多年前,康济还不知道自己是神仙时,曾加入轩辕国军队一起讨伐仓央天龙,又在轩辕国的皇位之争中效命于轩辕博隆。最后关头被轩辕博雅用激光击中,陷入深度昏迷,之后被COM安置在水曲城老家。他以为那次重伤能让自己沉睡百年,可没想到三个月之后就恢复如初了。
看着面前的和平,康济也意外道:“那请问……你爹是?”
和平笑道:“我叫仓央和平,我爹是仓央地龙,您一定认识吧?”
炽夏也说:“我爹以前的名字是王军,您认识吗?”
“都认识……”康济已经呆住了,他没想到今天竟有如此巧合的偶遇。他看着炽夏,感觉他真的很像小一号白一色的王军,就仿佛他站在自己面前,这二十多年来不曾变老一样。可是他再看看和平,那张精巧灵动的脸上,却完全找不到憨厚地龙的影子。
“您是想说我跟我爹长得不像吧?”和平笑道,“想说就说吧,我已经习惯别人这么说了。”
朵朵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她像个小女王一样对康济说:“去给我做饭!”
“好好好~”好脾气的康济笑道,“我这就去做饭,咱们边吃边聊。”
下午,炽夏说了自己寻母的目的后,问康济:“您对向夜有什么印象吗?”
康济回忆道:“她是个很果断利落的姑娘……一开始跟你爹关系确实很好,但后来不知怎么跟轩辕博奇好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不清楚……”
炽夏从博隆口中也听到过轩辕博奇这个名字,忙问:“那您认识轩辕博奇吗?”
康济想到了博奇生前对自己做过的种种残忍举动,比如用封神符封印监禁自己,再比如企图抽干自己的血,至今心有余悸。但念在博奇已经死去多年,所以淡淡地说:“他啊……是个偏执狂。不过早就死了。”
晚饭时,朵朵吃着吃着突然开口说:“叔叔,你先回天上去吧。我长大了,想出去看看!”
“那好吧。”康济淡定地点头道,“一个月之后我再回来看你……”
“一个月?我哪回得来啊?”朵朵笑道,“一年吧!一年后见~”
“好吧。”康济温和地笑道,“朵朵长大了。”
炽夏四人被这番对话弄得莫名其妙,他们心想这康济就算是神仙这心也太大了,现在这般乱世,竟然放心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孩子出去闯世界。
“她还那么小,您真的放心吗?”炽夏忍不住问康济。
“当然放心啊。”没想到康济这次竟然回答的毫不犹豫。
朵朵恳求道:“炽夏哥哥,你们要去沙漠吧?可不可以也带上我啊?”
“不行!”炽夏、狩月、和平、飞虹四人斩钉截铁异口同声道。
狩月连忙说:“朵朵,你这么小的姑娘就有这种想法真是太危险了!现在是乱世啊,你应该知道的吧?”
“对啊,我知道啊。”朵朵淡定地笑道,“我去沙漠,是想看看传说中的老家。”
和平看着朵朵的肤色问:“难道你是沙国人?”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说着,朵朵当众摘掉了自己的虎头帽,只见一头茂盛如烈焰的头发在点燃了视线,极致深红,红到世间没有一种事物和词语能够形容,红得让人不敢直视,仿佛能将眼睛烧焦。
炽夏那远比常人浓密的橙红色的头发与之相比,显得干枯幼细,简直就像是营养不良。
“我叫炽朵朵,听叔叔说我爹是炎魔一族,我娘是烈焰灵豹。”炽朵朵接着说,“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爹娘,他们生下我就死了。是叔叔救了我把我养大的。”
虽然小姑娘说得很平静,但信息量过大,让炽夏四人的脑袋里都炸开了花。
“我没听错吧?你说你娘是烈焰灵豹!”炽夏不可思议道,“我爷爷都怵头烈焰灵豹。那是豹子,不是人啊!怎么生得你?”
康济解释道:“我当年去给科曼莎研究所打工,但没想到那个研究所竟然是个黑暗组织……他们抓来了朵朵她爹和她娘,并用神秘的细胞术把他们的细胞融合到一起,然后让其他人类母体怀上了朵朵。朵朵出生后,科曼莎就毒死了她爹娘,之后她又要解剖朵朵做研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救朵朵逃了出来……”
炽朵朵瞪大了眼睛,原来康济从未对她说过这残酷的往事。她恍然大悟道:“今天要来抓走我的两个人他们就说什么科曼莎大人,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炽夏哥哥他们救了。”
飞虹见朵朵小小年纪表达能力却很清晰,问:“据说纯种的炎魔一族无心无脑,可为何你的思维却如此灵敏?”
“我聪明吗?”朵朵摇头道,“一般吧……”
炽夏说:“朵朵你不知道吧,我爷爷被誉为炎魔一族最强战士,这么强的他之所以怵烈焰灵豹,是因为它非常机敏。所以呢,你思维清晰,可能是遗传了你娘。”
“原来是这样啊!”朵朵眨着大眼睛望着同为炎魔一族的炽夏。
炽夏深深看着朵朵黄黑相间的眼睛,这才想起来,这就是爷爷口中烈焰灵豹的眼睛啊。
和平问朵朵:“你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能给我们展示一下吗?”
“好的!”朵朵刚要撸袖子——
康济连忙阻拦道:“她很厉害的!这大晚上的还是别扰民了……总之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否则我也不会放心放她出去……”
炽夏笑道:“朵朵,我也听说过,相传沙国北部与雪国的交界处,有炎魔一族最古老的遗址。我此行也正想去看看。”
“一起去吧!”朵朵霸气地请求着。
狩月说:“不过先说好了,一旦我们觉得你有危险或你害怕了,立刻会送你回来的。”
“什么是危险?”朵朵的小脸上一脸茫然,“什么是害怕?”
炽夏笑道:“别嘴硬啊,今天面对那两个坏人时你还说‘别过来别过来’呢!”
康济听后笑道:“她那不是害怕,她是不想轻易打架……我从小就告诉她,别张扬自己的力量,我怕她重新被科曼莎盯上……还让她每天戴着虎头帽遮盖头发。”
一直沉默着的飞虹,看着小豹子一般的朵朵,心里生出丝丝喜爱之情,暗暗露出微笑。心想:“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如果也能跟她一样勇敢,很多事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次日清晨,炽夏、狩月、和平、飞虹,带着朵朵来到了港口,准备登六点的船。
刚走到港口入口,炽夏就紧张起来:“不对!空气中有火药味!”
急性子的和平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说:“有可能是运送军火的船只靠岸了,你别太紧张了。”
于是,四人继续往前走,看到所有行人都在拼命争相往回跑,场面混乱不堪。
他们迎来的,不是六点钟的客船,而是沙国从洋人那里购置的大型机关军舰,一着陆就朝岸上的人民发起猛攻。宁静瞬间被打破,整个码头被枪林弹雨血洗。
炽夏焦急道:“咱们快撤!”
狩月、和平、飞虹都跟着人群一起撒腿往回跑。
可是唯独朵朵不仅不退,反而朝机关军舰走去。只见她蹲下身子双手着地,弓起背抬起头,在枪林弹雨中像野兽一样用四肢狂奔,速度之快肉眼根本看不清人形,只看到一团疾速飞窜的赤色烈焰扑向庞然的军舰。
她全身燃起烈焰,像出膛的子弹般朝军舰撞去。钢筋铁骨的军舰被瞬间击穿,眨眼间熊熊大火在其上肆意燃烧。朵朵已经跳到了军舰顶端,她重拳燃火,俯身一击,顷刻间整个军舰四分五裂。
炽夏看的目瞪口呆颤栗不已,同样是半个炎魔一族,可他和她的实力则是人神之差。相比之下,被誉为炎魔一族最强的爷爷炽烈,也弱小如蝼蚁。那么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能将军舰击碎,这种神力远远超出了他能理解与相信的范畴。
狩月和飞虹也都呆若木鸡,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怪康济不担心,这种力量已经到了超越神魔的境界了。眼前的这一切,就连做梦都不敢想。
和平也很震惊,但没有其他人那么震惊,他望着落满整片海面的焦黑碎片,心想:“终于出现个有实力的人了!”
“我回来了!”一转眼,朵朵就跑了回来,毫发无伤一脸淡定,就像是寻常小孩刚跳完绳回家喝口水一样自然轻松。而其他三人,还在原地目瞪口呆着。
“嘿嘿~”朵朵不好意思地笑道,“是不是我吓到你们了?”
炽夏蹲下身,按着朵朵的肩膀,认真地问:“你到底是人是神?”
“只能算半个人吧,毕竟我娘是豹子嘛。”朵朵接着说,“不过我感觉,我好像没以前厉害了。这一圈打下来,手有点点疼了。”
狩月连连摆手道:“小孩子可不能学会吹牛啊,反正我想象不到你还能怎么厉害。”
朵朵自己也糊涂了,憨笑道:“算了算了!可能是我没吃早饭使不上劲儿吧。”
飞虹看着自说自话的朵朵,心想:“真是有意思的孩子……”
原定六时的客船,因为码头动乱的事上午八时才到。不过炽夏等人还是平安上了船。
而与此同时,码头另一边目睹了这一切的空孽,心情却很复杂:“这难道也是科曼莎细胞术的成果?造孽啊……如此恐怖的神力背后,将有着怎样的副作用呢?”
自从千歌出走后,就吩咐他出来找千歌。有人目击到满头银发的她北上去了轩辕国,所以空孽也跟着一路北上。他的下一站,就是轩辕国。
空孽去茶楼吃早饭,排队时看到他前面的两个人,都身穿白袍,就跟科曼莎的制服类似,于是他竖起耳朵听那二人的对话——
“今天早晨码头的事你也看见了吧?真惊人啊!”
“是的!1031号实验品虽然还是个小姑娘,但真是怪力惊人。”
“可是我实在不能理解,科曼莎大人为何说她是失败品,要将她收回……”
“我也不明白!如果这都算失败品,那我想象不到怎样才算成功了?”
“这事儿我看咱们还是别搀和了,哪头都惹不起。”
“好吧,回去告诉科曼莎大人说任务失败。”
空孽跟那两人一样,听完一头雾水。不过从小跟随研习机关术的他很清楚,既然制作者本人说那是失败品,那就一定有着惊人的巨大漏洞,哪怕它是不为人知的。
他还知道,每个制作者,都希望将失败品彻底从这个世界上销毁。他脑海中回忆着科曼莎的样貌,却只想起了她那张乌鸦般的鸟头面具,他曾听COM说过,鸟头面具在西洋文化里象征医者,同时也可以代表死神。
“希望那个红发小姑娘平安啊……”空孽暗暗祈祷,“话说回来,我自己的事还要尽快解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沙国,向夜和娅莲去祭拜向渊,今天是他的忌日。当年确定了女儿绮梦的死讯后,向渊彻底精神崩溃了,为此向夜和娅莲曾专门为他设计了间全是棉花的房间,房间里每样东西都是软的,为的就是防止他自杀。
然而,一生致力于封印术的向渊,最后封印了自己的心脏。
向夜望着墓碑说:“他这撒手一去,这世界上被他封印过的所有东西全部解封了。”
娅莲指着墓碑上向渊的名字苦笑着骂道:“表弟啊,你这个不负责任的老衰神,你是两袖清风的走了,留下我们给你收拾烂摊子……”
“嗯?”向夜拿起墓碑旁的陌生花束,问,“娘,这是你送来的吗?”
“不是,我可不是会送花的人。”娅莲摇头道。
向夜想了想,说:“那就可能是阿符送的。”
娅莲问:“阿符已经多久没回家了?”
“我上一次见到他是六十八天前,还只是匆匆一面。”向夜自嘲苦笑道,“托他的福,我才对数字这么敏感。”
“对了!”娅莲突然想起了什么,“表弟死后幻世桃源乡怎么样了?”
向夜意外道:“什么?你居然这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成天扎书堆里了!”
娅莲点头道:“是的,我对外界世界没有任何兴趣。”
向夜扶额道:“走,跟我去个地方,到时候你就都明白了。”
她们来到蜃楼国的最深处,这里有一栋古老又阴森的祠堂,孤零零立在大漠里,就像是一颗黑紫的牙。
向夜念动咒语,打开大门,带领娅莲进入内部。
映入她们眼帘的,是一个残缺破败的封印之阵,幻世桃源乡就插在阵眼,紫晶杖头闪着虚弱的光。
“怎么会这样……”平素冷静的娅莲不断摇头,“这下糟了!”
向夜无奈道:“几百年前,幻世桃源乡为向夕暮所造,杖头里有他的一半灵魂。向夕暮死后,由咱们族每代选出一位封印大师负责封住他的另一半灵魂。然而咱们的向渊大人自杀后,本该由他负责封印的向夕暮之魂就自动解封了,现在这二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娅莲神情不安,她知道,向夕暮是蜃楼族的幻术鼻祖,是世界上第一个开发出战斗幻术的人,是第一个写出幻术著作的人,是第一个创造出幻术武器的人。但其人极其低调诡秘,相关的史书和资料里都没有对其性格甚至外貌的描述,也就是说,对于蜃楼族的本族人来说,向夕暮其人也是个无解的谜。此次灵魂解封,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大漠飞沙刮不走墓园的凄清,向渊的死除了给亲人带来悲伤之外,还在他自杀二十多年后,间接给世界带来了巨大灾变……
大陆某处,科曼莎研究所内——
“大人,属下无能,无法回收炽朵朵,她实在太强了,我们根本不能近身。”
“炽朵朵?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大人……您忘了吗?炽朵朵就是1031号试验品啊。”
“原来是她。以后汇报任务时都说编号,我根本不关心他们叫什么名字,也没空记。”
“大人,下一步要对炽——哦不,要对1031号改变策略吗?”
“当然,而且我已经着手准备了。必须尽快把她回收并销毁,这种犯了低级错误研制的失败品,简直是我的耻辱。”
“大人,属下实在好奇,1031号到底失败在哪里?”
“你是在嘲笑我吗?她哪都失败,彻底的失败。如果让世人知道她是我科曼莎的作品,那细胞术的声誉全毁了!”
这时,又有一人走进来,他听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后,哈哈大笑道:“虽然我不知道细胞术名声怎么样,但知道你科曼莎的名声可不太好啊~”
“哈哈我名声越臭越开心,被庸人理解和支持才是最大的不幸。”
此刻炽夏一行人还在坐船前往沙国的途中,完全无法想象今后将要发生的一切,多股势力将把这个世界推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