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朦胧中萧坦感到有人正在拉动他疲惫不堪的身躯,他只能不断挣扎,心底不断呐喊,但好像怎么也醒不过来。
“喂,喂,萧坦,你怎么了,没事吧?”
数十个声音同时在剧痛的脑海中炸响,萧坦下意识抖动身躯,他的脚仿佛触及到地面,就这样站了起来。
睁开双眼,视野中一片血红的颜色,周围也是浓烈的血腥气味,废墟、压扁的父亲身躯,他看也不看,就知道自己还在原地。
不是梦,不是梦!
“啊!”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大叫,红色视野中慢慢显现出几十个人影,最靠前的穿着蓝黑的服饰,那是警察,后面花花绿绿的,一群看客。
萧坦盯着这些警察,警察们有些关切地看着他,有些则偏过了头。
“萧先生,你没事吧?”
空气凝滞了几秒,萧坦突然冲上前去掐住了一个警察的脖子大叫:“这是什么,你们告诉我这是什么?”
“你干什么!”几个警察上前把他拖开架住,被他突然袭击的那警察低着头不住喘气,萧坦的力气很大,再晚一些可能他就活不了了。
“萧先生,你父亲的死,我们也很难过,但那是陨石击落造成的意外,小孙也过来疏散过了,你清醒一点!”
说话的是警务处长段小洪,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老人,正是气象科学研究院院长陈耀石。
“陨石?你们疏散的时候怎么不提陨石?”
萧坦扯着嗓子,沙哑的质问声显得那么的卑微和无助。
段小洪一个眼神瞟向那个他口中的小孙,后者低下了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
反倒是小孙旁边的一个警察怒道:“萧坦,是你自己不答应我们的,现在赖到我们头上?
我知道你刚死了父亲,你可怜我们就不可怜吗?上一次提到海啸的时候你事后还打了我们一顿,这事又怎么说?”
萧坦整个人就像一头野兽,不断“嗬嗬”怪叫着,突然间大叫一声。
“滚!都给我滚!”
“你...”
一边的段小洪实在看不下去了,倒是旁边的陈耀石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好,我们也不要为难他了。”陈耀石又对着萧坦说:“你听着,我可以帮你遣散周围的人,但是陨石还是要交还给研究院保管的,我们明天再来,你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吧。”
虽然整个岛上的治安是归段小洪管,但陈耀石的话他还是要听上一听的,毕竟在这个科技为主的发展势头上,研究院的高官不能得罪。
只过了片刻,周围就安静了,只剩下一片废墟,一个无助的人,还有一具不完整的尸体。
狂怒的呐喊变作了低声的抽泣,萧坦一边流泪一边呼喊:“爸,是我对不起你啊爸,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小片刻后,萧坦的神志渐渐清醒了一些,他开始意识到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得把父亲的残躯安葬,虽然他老人家可能充满遗恨,怎么也不会释怀,但现在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事,也就只是这些了。
再去用手推开那些废墟碎块的时候,他才感到一双手掌麻木且剧痛,好像早已不属于自己。
等到最后一块尖锐的瓷石被掸开,父亲的那摊鲜血之上,一块一立方米大小的正方体石块显露出来,顺着血迹溅开的样子来看,这块石头就是杀死父亲的罪魁祸首。
这一次的陨石和以往电视上看到的不太一样,不单是形状是特殊的正方体外,就连颜色也不只是单纯的黑色。
它就像是两块大小一致、形状却不规整的石块合在一起一样,一半纯白、一半纯黑,黑的一半黑得发亮,就连白的一半仿佛也有一些微弱的光芒。
姑且就叫它黑白石吧,萧坦心里这样想。
之所以如此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块石头,是因为萧坦发现,自己一身蛮力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石块都推之不动,他盛怒之下一脚踢在黑白石上,只感觉右脚一阵剧痛,凭他的经验,应该是骨折了。
黑白石依旧岿然不动。
萧坦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直播时候用过的道具,里面有一把没有开刃的长剑,应该是在没有倒塌的那半边别墅里。
想到就去拿,一瘸一拐的回到残缺不全的别墅中,还真被他找到了!
只不过是一千多块钱买的一把剑,因为直播效果,他这把剑是蓝色的剑身,华而不实,但还是可以将就用一下的。
忍着手上的痛楚,他一剑横劈,势要将黑白石一分为二,“叮”一声清冽的脆响,金属交击的声音良久不断,他手上一麻,长剑脱手飞出,落到了一边。
捡起,再劈,再劈!不断重复着这个巨大消耗的工程,他渐渐感到呼吸困难,黑白石上却连一点被劈过的剑痕都没有留下。
终于,当他的手再也拿不动长剑的时候,膝盖一麻,萧坦直直跪在海风之中。
“爸!是我对不起你,不但害死了你,连你的躯体都没法保全!”
萧坦边说边哭,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脆弱无助了,他不知道上天为什么会给他如此巨大的惩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别人所说的无妄之灾,想不到竟成为他的故事。
就这样直挺挺跪到深夜,一丝凉风袭来,麻木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抬头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尽管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他还是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忍住就这样去死的念头,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断用手刨来父亲残缺的尸身,将它们聚在一块儿。
沉默,萧坦知道,此刻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他拿起长剑,一下下挖开地面湿润的土壤。
跪下连磕了数十次头,额头上血迹斑斑,他将父亲的尸身埋下,再慢慢填平,混着血的泪水从眼眶中悄然滑落。
“爸,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