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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夷坚乙志卷第九十事

胡氏子

舒州人胡永孚。说其叔父顷。为蜀中倅。至官数日。季子适后圃。见墙隅小屋。垂箔若神祠。有老兵出拜曰、前通判之女年十八岁。未适人而死。葬此下。今去而官于某矣。问容貌何似。曰、老兵无所识。闻诸倡言、自前后太守。以至余官诸家。所见妇人。未有如此女之美者。胡子方弱冠。未授室。闻之心动。指几上香火。曰、此亦太冷落。明日、取熏炉花壶往为供。私酌酒奠之。心摇摇然冀幸得一见。自是日日往。精诚之极。发于梦寐。凡两月余。他日又往焉。屋帘微动。若有人呼啸声。俄一女子袨服出。光丽动人。胡子心知所谓。径前就之。女曰、无用惧我。我乃室中人也。感子眷眷。是以一来。胡惊喜欲狂。即与偕入室。夜分乃去。自是日以为常。读书尽废。家人少见其面。亦不复窥园。唯精爽消铄。饮食益损。父母窃忧之。密以扣宿直小兵。云夜与人切切笑语。呼问子。子不敢讳。以实告。父母曰、此鬼也。当为汝治之。子曰、不然。相接以来。初颇为疑。今有日矣。察其起居上下。言语动息。无少分不与人同者。安得为鬼。父母曰、然则有何异。曰、但每设食时。未尝下箸。只饮酒啖果实而已。父母曰、俟其复至。使之食。吾当自观之。子反室而女至。命具食延之。至于再三、不可。曰、常时来往无所碍。今食此。则身有所著。欲归不得矣。子又强之。不得已一举箸。父母从外入。女矍起将避匿。而形不能隐。踧踖惭窘。泣拜谢罪。胡氏尽室环之。问其情状。曰、亦自不能觉。向者意欲来则来。欲去则去。不谓今若此。又问曰、既不能去。今为人邪鬼邪。曰、身在也。留则为人矣。有如不信。请发瘗验之。如其言破冢。见柩有隙可容指。中空空然。胡氏皆大喜。曰、冥数如此。是当为吾家妇。为改馆于外。择谨厚婢服事。走介告其家。且纳币焉。女父遣长子与家人来视。真吾女也。遂成礼而去。后生男女数人云。今尚存。女姓赵氏。李德远说。忘其州名及胡氏子名。

栏街虎

赵清宪公父元卿。为东州某县令。有妇人亡赖健讼。为一邑之患。称曰栏街虎。视笞挞如爬搔。公虽知之。然未尝有意治也。会其人以讼事至廷。诘问理屈。遂杖之。数至八而毙。即日见形为厉。行步坐卧。相追随不置。虽饮食亦见于杯盘中。公殊以为苦。既罢官。过岱岳入谒。女鬼随之如初。暨登殿。焚香再拜。犹立其旁。公端笏祷曰、元卿受命治县。以听讼为职。此妇人自触宪罔。法当决杖。数未讫而死。邂逅致然。非过为惨酷杀之也。而横为淫厉。累年于兹。至于大神之前。了无忌惮。神聪明正直。愿有以分明之。使曲在元卿。不敢逃谴。如其不然。则不应容其久见苦也。祷毕又拜而起。遂无所见。赵公之孙恬说。

李孝寿

政和二年。李孝寿为开封尹。以严猛居官。辇毂之下。无敢议其政者。有游士寓汴河上逆旅中。暴得疾。惛不知人者累日。忽洒然醒。问人曰、大尹安否。曰、无恙。曰、是将死矣。因言病中愦愦。见壁间隐约如一门。久而愈明。金铺朱户。高明伉爽。不觉身在门侧。排闼而入。庭庑宏丽。类好官府。而寂无一人。徘徊甚久。闻堂上乐作。其声渐近。女妓数百人。自屏后出。各执乐具。服饰甚都。拥金紫贵人。乘凉舆。径至厅事。丝管竞作。喧轰动地。贵人就坐。女妓环列左右。忽拊掌一声。悉变为牛头阿旁之属。奇形丑貌。可怖可愕。所坐之榻。化为大铁床。向来金石丝竹。皆叉矛钻钻物也。百鬼争进。剥其衣碎之。屠割焚炙。备极惨楚。号呼宛转。不可忍视。如是移时。又悉拊掌。则鬼复为妓。床复为舆。叉矛复为金石丝竹。贵人盛服如初。奏乐以入。吾身进退无所向。独往庑下小室宿焉。不复知昏旦。度如一日许。所见复然。如是者三。渐玩习不甚惧。稍从旁观之。一鬼忽顾曰、汝为何人。辄至此。将累我。逐吾使出。且阖其户。因得复生。所见贵人、乃尹也。时孝寿犹无恙。已而有疾。遂改提举醴泉观。才一月果死。方孝寿治京师。尤留意奸盗。有白马甚骏。将入朝。为人窃去。散遣逻者伺诸城门。阅五日。或榜于门曰、白马已染成乌马。今行千里矣。盖盗既得马。黔其皮鬣。乘以出。故不可捕。明年。濮州诸李遣信致饷。发其篚。马皮在焉。奸猾能玩人如此。

八段锦

政和七年。李似矩弥大为起居郎。有欲为亲事官者。两省员额素窄。不能容。却之使去。其人曰、家自有生业。可活妻子。得为守阙在左右。无以俸为也。乃许之。早朝晏出。未尝顷刻辄委去。虽休沐日亦然。朝晡饮膳。无人曾窥见其处者。似矩嘉其谨。呼劳之曰。台省亲事官。名为取送。每下马归宅。则散去不顾矣。况后省冷落。尔曹所弃。今独如是何也。曰、性不喜游嬉。且已为皂隶。于事当尔。似矩素于声色简薄。多独止外舍。效方士熊经鸟申之术。得之甚喜。自是令席于床下。正睡熟时。呼之无不应。尝以夜半时起坐。嘘吸按摩。行所谓八段锦者。此人于屏后笑不止。怪之、诘其故。对曰、愚钝村野。目所未见。不觉笑耳。非有他也。后夜复然。似矩谓为玩已。叱曰、我学长生安乐法。汝既不晓。胡为屡笑。此人但谢过。既而至于三。其笑如初。始疑之。下床正容而问曰、自尔之来。我固知其与众异。今所以笑。必有说。愿明以告我。对曰、愚人耳。何所解。固问之。踟踌良久乃言曰、吾非逐食庸庸者流。吾之师、嵩山王真人也。愍世俗学道趋真者益少。欲得淳朴端敬之士教诲之。使我至京洛求访。三年于此矣。昨见舍人于马上。风仪洒落。似有道骨可教。故托身为役。验所营为。比观夜中所行。盖速死之道。而以为长生安乐法。岂不大可笑欤。似矩听其言。面热汗下。具衣冠向之再拜。事以师礼。此人立受不辞。坐定。似矩拱手问道。此人略授以大指。至要妙处。则曰、是事非吾所能及也。当为君归报王先生。以半岁为期。复来矣。凌晨不告而去。明年五月。似矩出知光州。终身不再见。沈度公雅说。

金刚不坏身

医师能太丞、居京师高头街。艺术显行。致家赀鉅万。晚岁于城外买名园。畜姬妾十辈。全失卫生之理。但每日早起。诵金刚经数卷。既卒三岁。女真犯阙。发其墓。剔取金带衣服。弃尸道旁。乱定。其子讷修理坟茔。见僵尸暴于墓左。颓然若生。略不少损。乃知金刚不坏身之说。非虚语也。讷精于产科。官至遥郡团练使。陷虏在陈王悟失家。为先君言。

黄士杰

南剑州将乐人黄士杰。母余氏、梦人持省试榜告曰、尔子得官。母曰、吾子不读书。何由得。曰、天命已定。出示之。乃黄光弼也。母曰、吾长子士安已入道。少者名士杰。无此人。曰、改名而字符翰可也。母志诸壁而不言。绍兴四年。士杰欲应秋举。母曰、若素不学。徒有往反费。不可。士杰以告叔父。叔为之言。母曰、必欲往须更名。名不改不可试。叔谓士杰曰、汝母所见若是。其可违。乃具纸笔往请。母即书黄光弼字符翰。果预荐。次年登科。士安后名大成。予尝见之于岭外。大成说。

二盗自死

族弟、爟。绍兴十八年。为坑冶司检踏官。自鄱阳如信州。与县小胥某偕行。至余干。族人为尉。以酒肴犒从者。小胥空腹饮数杯。醉不能起。爟先行。待之终日不至。越三日、遣一介还。缘道访之不得。胥有端砚甚大。酷爱之。常置腰间。是日乘醉行。有两人视其腰下。疑为白金也。杀之。探其物非是。乃束以菅荐。投诸江。略无一人知者。明年。二盗共在一处。白昼扰扰。如与人争辩状。自言曰。曩实误杀汝。吾过矣。为傍人说去年事。归及家皆死。

刘正彦

宣和初。陕西大将刘法。与西夏战死。朝廷厚恤其家。赐宅于京师。其子正彦。既终丧。自河中徙家居之。宅屋百间。西偏一位素多鬼。每角门开。必见紫衣金章人。如唐巾帻。裴回其中。小童拱立于后。亦时时来宅堂。出没为人害。正彦表兄某、平生尚胆气。无所畏。独欲穷其怪。乃书刺往谒。置于门外。少选门自开。紫衣端笏延客入。设茶相对。仪矩殊可观。询其何代人。何自居此。曰、居此三百年。在唐朝实为汴宋节度使。以臣节不终。阖宗三百口。并命此处。至今追思。虽悔无及也。客曰、岁月如许。胡为尚沦鬼录。曰、负罪既重。受生实难。非得叛臣如吾者相代。未易可脱。客曰、为公徼福于释氏。作水陆法拯拔。以资冥路若何。曰、无益也。然且试为之。客退语正彦。他日。呼阇梨僧建道场于厅事。甫入夜。紫衣者据胡床而观。小童在傍几。执事之人无不见。僧独惧。振杵诵降鬼神咒。才出口。紫衣已觉。厉声呼小童曰、索命去。童趋而前。僧即仆地。如为物搏击。乃告曰、我实杀汝。焚其骨。以囊贮灰。挂寺浮图三级下砖隙中。无一人知之。今不敢隐。愿舍我。逾时乃醒。紫衣与童皆不见。问之元不知所言。此童盖为僧所棰杀。死后乃从紫衣者。僧见之故惧。至建炎中。正彦卒以逆诛。

王敦仁

胡汝明待制舜陟帅广西。与转运使吕源。以职事相失。府吏徐竽者、获罪于胡。杖而逐之。阴求胡过失以啖源。得其邕州买马折阅事。劾奏于朝。故相秦桧入其言。绍兴十三年。遣大理丞袁楠。燕仰之。为制使鞫治。是岁六月。捕胡下吏。凡一时左证皆就逮。竽亦对狱。才旬日。胡死狱中。二承惧。秘不使言。阳令府中召医入。谕医者王敦仁、使证为病笃。舁出外。竽亦得归家。行未至。忽敛衣襟曲躬向空而揖。曰、待制在此。即时病。及家而死。后三年六月。敦仁以疽发背死。凭其家人言曰、我顷入狱视胡待制。时实已死。我畏寺丞之责。妄言疾势八分。合服钟乳。药至已无所付。自饮之而出。致其冤不得直。今须我对于地下。吕源受代。居衡州。且死。戒子弟治身后事。指其棺曰、入此见胡待制。时大费分说在。竟亦不起。又胡公在狱时。得以一婢自随。后嫁桂林。众人白昼见胡从外入。曰、急须汝证吾冤。勉为吾行。婢曰、待制有命。敢不从。胡喜而出。婢具告其夫。将更衣索浴。未及而逝。

崔婆偈

东平梁氏乳媪崔婆。淄州人。为宣义郎元明乳母。平生茹素。性极愚。不能与同辈争长短。主母晁夫人。留意禅学。崔朝夕在旁。但能诵阿弥佛。虔诚不少辍。不持数珠。莫知其几千万遍。绍兴十八年。年七十有二。得疾洞泄不下床。然持念愈笃。忽若无事时。唱偈曰、西方一路好修行。上无条岭下无坑。去时不用着鞋袜。脚踏莲花步步生。讽咏不绝口。人问何人语。曰、我所作。婆婆何时可行。曰、申时去。果以其时死。十月五日也。用僧法焚之至尽。舌独不化。如莲华然。元明子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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