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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夷坚丁志卷第三十七事

武师亮

抚州金溪主簿武师亮。秩满泊家于近村龙首院。夜有掷瓦击窗者。疑寺僧所为。旦而诘之。僧不敢对。徐言曰、此邑三郎神。响迹昭著。得非有所犯乎。武未信。明日行廊庑间。瓦砾从空而下。纷纷不绝。时方雪作。而掷者皆干。殆若古墓中物。武始惧。召僧诵经祷谢。怪亦然。至飞石满磬。其父取一砖题志。掷而祝曰、果触犯三圣。愿复以来。顷之再至。题处宛然。不得已自东厢迁于西。以避其怒。行李未定。扰扰如初。乃尽室入邑中。寓妙音道观。怪益甚。呼道士设醮致敬。略不为止。武怒。呼神名诟之。曰、汝为神。当聪明正直。何暴我如是。吾之待汝亦至矣。曾不少悛。恣具邪佷。自今以往。吾不复畏汝矣。语讫。音响寂然。先是家之箱箧。虽无锁钥者。亦如为物所据。牢不可启。是日开阖如常。石害遂息。

王通判仆妻

抚州王通判。家居疏山寺。其仆之妻少而美。寓士周舜臣。深属意焉。而不可致会。王遣人篝火扣门。邀周夜话。及开门。乃仆妻也。顾周笑。吹灯灭。相随以入。曰、非通判招君。我作意来此尔。周不胜惬适。遂留宿。明日再相逢。漠然如不识面。颇怪之。又疑与畴昔之夜所合者。肥瘠不类。至夜复来。不敢纳。坚不肯去。天未明。忽不见。周密扣寺僧。盖邻室有妇人菆柩。旋得病。月余乃愈。蔡子思教授者、闻之。特诣其室。焚香致祷。求一见。欲询乡里姓氏为谁。将为访其家。寂无所睹。

云林山

临川徐彦长。居金溪云林山下。妻党倪氏访之。宿于外室。时天雨晦冥。夜半后。有物推门。门即开。径入踞炉。吹火明而坐。倪从帐间窥之。似羊有髯。遍体皆湿。下床叱之。物跃起。仆于倪身。倪大叫。走出得脱。不知何怪也。

孙光禄

郑人赠光禄大夫孙俣卒。其家卜地以葬。长子恪。梦与弟河东尉悚。侍父及客张彦和者。同游山寺。光禄令煮面。恪辞以饱。彦和亦不食而起。独悚与对食。食罢。光禄曰、此去小梅山只四五里耳。彦和曰、几有十里。光禄曰、然。盖杨妃村只四五里也。梦后十日。河中报悚讣音至。亦相从卜葬。正与光禄同日。既过坟寺。寺僧馔面。以供两灵几。宛然梦中事也。墓在小梅山南。相去十里。又四里有杨家庄云。

江致平

江致平与能相老翁善。翁忽告之曰。君何为作损阴德事。不一年死矣。江、吉人也。应曰、吾安得有此。翁曰、试思之。江曰、自省无他恶。但昔年为试官时。置一亲旧在高等。其实有私焉。独此事耳。翁曰、是也。君以一己好恶。而私天爵以授人。其不免矣。未几而卒。呜呼。世人之过倍江公万万者比肩立。可不惧哉。

嵩山竹林寺

西京嵩山法王寺。相近皆大竹林。弥望不极。每当僧斋时。钟声隐隐出林表。因目为竹林寺或云五百大罗汉灵境也。有僧从陕右来礼达磨。道逢一僧。言吾竹林之徒也。一书欲达于典座。但扣寺傍大木。当有出应者。僧受书而行。到其处。深林茂竹。无人可问。试扣木焉。一小行者出。引以入。行数百步。得石桥。度桥百步。大刹金碧夺目。知客来迎。示以所持书。知客曰、渠适往梵天赴斋。少顷归矣。坐良久。望空中僧百余。驾飞鹤。乘师子。或龙或凤。冉冉而下。僧擎书授之。且乞挂搭。坚不许。复命前人引出。寻旧路以还。至石桥。指支径令独去。才数步。反顾则峻壁千寻。乔木参天。了不知寺所在。

陆仲举

大观中、太学生陆仲举。因上书论事屏出学。后复游京师。梦神告云。汝当发迹。何不上书。明夜再梦。陆以尝坐此谪。殊不信。乃迁舍避之。是夜又梦。犹未谓然。走谒故人高伸尚书。丐归资。相见甚喜。留之宿。翌旦朝回。谓曰、天觉极恼人。欲作政典。令吾为校证官。陆曰、此乃周官六典中一事耳。何不便作六典。而独举其一耶。伸曰、君好作一书言其事。陆始思神言。亟草书论之。伸命楷书吏。立誊写以入。遂得迪功郎。时张天觉为相。

洛中怪兽

宣和七年。西洛市中忽有黑兽。仿佛如犬。或如驴。夜出昼隐。民间讹言能抓人肌肤成疮痏。一民夜坐檐下。正见兽入其家。挥杖痛击之。声绝而仆。取烛视之。乃幼女卧于地已死。如是者不一。明年而为金虏所陷。

翁起予

翁起予商友。家于建安郭外。去郡可十里。上元之夕。约邻家二少年。入城观灯。步月松径。行未及半。遇村夫荷锄而歌。二少年悸甚。不能前。但欲宿道傍民舍。翁扣其故。一人曰、适见青面鬼持刀来。一人曰、非也。我见朱髟鼠豹裈持木骨朵耳。翁为证其不然。明旦方入城。其说青面者不疾而卒。朱髟鼠者得疾还死于家。翁独无恙。

胡大夫

常州人胡大夫。为信州守。方交印。厅事大梁迮迮有声。呼匠升屋相视。将加整葺。梁折厅摧。压死者数人。不越数日。胡疽发于背。堂中汤炉内灰火。无故飞扬。遍满一室。巨蛇垂头梁上。呱呱作儿啼。胡病三日而卒。右十事皆郑人孙申元翰所录。

窗棂小妇

常州宜兴僧妙湍。掌僧司文籍。与其辈二人。以岁暮持簿书。赴县审核。宿于庑下空室。三僧同榻。二仆在门外。已灭烛就枕。湍善鼓琴。暗中搏拊不止。二僧亦未交睫。闻有敲窗者。问之不对。以为小吏故作戏耳。少焉一声划窗甚响。僧起再明灯。即升榻。望窗纸破处。有妇人小面正可棂间。良久入卓上立。形体悉具。仅高尺余。僧唤仆不应。密相与计。此亦无足畏。俟其至前。则两人执之。一人启门呼仆入。五男子当一女鬼。便可成擒也。妇人稍下据倚坐。已与常人等。遂揭帐而登。僧始耸然如体挟冰霜。不暇施前策。妇人忽趋而下。自为掩帐。取钵便溺。其势如倾斗水。退至火边。大声吼。雷从地起。物与灯皆不见。湍琴犹在膝。惊魄定。方复起。共坐达旦。明日告邑胥。皆莫知何怪。其室今为吏舍云。

韶州东驿

王行中、与兄克中。自抚州金溪。携仆卒十余人。往广州省其父。过韶州东境。将入驿。驿卒白。此有所谓七圣者。多为往来之害。不若诣旅邸。安静无事。行中以谓卒惮于供承。故妄言恐我。且吾一行不为少。正有物怪。岂不能御。竟宿焉。众仆处外。三仆在堂。夜且半。内外诸门忽同时洞开。灯烛陈列。行中又疑为盗。杖剑膝上。须其入而杀之。克中但蒙被坐。诵楞严咒。良久闻堂上兵刃戛击。其呼噪应和之声。全与世间恶少年所习技等。行中窥于门。见七男子被发袒裼。各持两刀。跳掷作戏。始大惧。径登床。伏于兄后。众鬼入室。尽挈箱箧出。并帐亦掣去。取行庖食物啖嚼。又窃窥之。已断三仆首。并手足肝肺。分挂四壁。益骇怖。不敢复开目。渐亦昏睡。俄邻鸡再唱。寂不闻声。心稍定。天明而起。则笼帐之属元不移故处。三仆悉无恙。略述所见颇同。但不深记屠割时事。其宿于外十辈。亦有被此害者。虽皆不死。而神气顿痴。颜色枯悴。盖血液已失故也。克中仕至肇庆通判。行中为广西干官而卒。

海门盐场

通州海门县监盐场刘某。生一男。夜睡惊啼。父母往视。见儿头上有泥捻馒头两枚。挥去之。儿即愈。它日复然。自是常置坐侧。或与乳妪介处。则怪复至。刘知祟所为。责之曰、汝能为怪。胡不施吾夫妇间。但困婴孩何也。是夜故出宿外舍以验之。明旦起。枕席及蹋床上。凡列泥馒头三十余。大小各异。又衣服器皿之类。多无故而失。访之无踪。婢妾良以为苦。一日守门者语老仆曰、两尼童入宅甚久。可以遣出。仆入白之。元无有也。少顷门者见其出。即随逐之。过墙角小庙而隐。刘具香酒。诣其处祷曰、自居官以来。于事神之礼无所旷。何乃造妖如此。今与神约。能悉改前事。当召僧诵经。办水陆供。以资冥福。不然、投偶像于海中。焚祠伐树。二者唯所择。再拜而退。才还家。前后积失衣皿六十种。宛然具存。儿疾亦不作。刘满秩善去。代者到郡。郡守田世卿。招饭。席间话此事。至暮更衣久不返。遣官奴就视。已仆地气绝。呼医拯疗。中夕始苏。既之官。两子并夭。世卿闻彼大树起孽。命卒伐为薪。刘氏免其祸。而代者当之。为可怜也。

扬州醉人

建炎二年、郑人孙宣仲甫侍父大夫君恪如扬州。舍于旅邸。周官人者亦寓焉。一客醉且狂。从外来。踞肆邸内。出秽恶语。周指孙居室谓曰、此官员性猛厉。将执汝。盍去之。客愈喧勃。不可禁。良久大夫君出谒。宣仲独守舍。客径入室。解索缚宣仲于案。时群仆悉出。无救解者。周生亦闭户。客忽自舍去。登高桥。语行人曰、我适诣某店。遭孙大夫父子困辱。无面目见人。遂取腰间小佩刀。刺喉下立死。逻卒以告兵官。亟逮捕孙周诸人至。且将验视死者。俄而复苏能言。自索纸对状云、实以醉后狂言。原未尝为孙氏所辱。桥上云云、亦不能记。皆身之所为。他人无预也。于是尽得释。其人旋踵竟死。非生前一状。孙几为所累云。

海门主簿

通州海门县主簿摄尉事。入海巡警。为巨潮所惊。得心疾。谓其妻曰、汝年少又子弱。柰归计何。妻讶其不祥。簿曰、有妇人立我傍求绯背子。宜即与。妻缝绯纸制造焚之。明日又言渠甚感激。但云大一裾耳。妻诣昨焚处检视。得于灰中未化也。复为制一衣。簿时时说见人从灶突中下。而居室相去远。目力不能到。凡月余。预以死日告妻。奄忽而陨。官舍寓尼寺。妻不胜惧。倩两尼伴宿。才过灵帏前。一尼遽升几坐。作亡者语。且命邀邑宰孙愬。孙来与问答甚悉。又数小吏某人之过。乞棰之。孙如其戒。而谕以理曰、君诚不幸死。亦命也。眷眷如是。何得超脱。为邀僧惠瑜说佛法。经一日、尼乃醒。及丧归。又对众附语。令其妻欲嫁则嫁。切不可作羞污门户事。吾不恕汝。人或疑小吏之故云。

南丰主簿

闽人王某不欲名。为南丰主簿。惑官奴龙莹。遣妻子还乡。独与莹处。知县孙悫谏止之。不肯听。终窃负以逃。继调湖南教授。莹随之官。饮食菜茹。皆资于外庖。一日。莹携粥来。勤渠异常时。王未暇食。忽有煤尘落碗内。命撤之。莹曰、但去其污处足矣。何必弃。强王必使食。王怒曰、既不以为嫌。汝自啖之。莹亦不可。王愈忿。适一犬自前过。乃翻粥地上。纵使食。须臾间犬吐黑血。宛转而死。王诘其事。莹曰、粥自外入。非知其然也。命呼庖者。庖者曰、每日实供粥。旦独却。回云宅内己自办之。原粥尚在。可具验也。遂穷搜室中。得所煮钵。莹始色变。执送府讯鞫。服与候兵通。欲置药毒主翁。然后罄家赀以嫁。及议罪。以未成减等。杖脊而已。此可为后生之戒。非落尘赐佑。王其不免。

谢花六

吉州太和民谢六以盗成家。举体雕青。故人目为花六。自称曰青师子。凡为盗数十发。未尝败。官司名捕者踵接。然施施自如。巡检邑尉数负累。共集近舍穷素之。其党康花七者。家已丰余。欲洗心自新。佯为出探官军。密以告尉。尉孙革又激谕使必得。遂断其足来。乃遣吏护致。扣其平生。自言精星禽遁甲。每日演所得禽名。视以藏匿。如值毕月乌。则以月夜隐于乌巢之下。值房日兔。则当昼访兔蹊。往来若与本禽遇。则必败。家居大屋。而多栖止高树上。是时与康七同行劫。事既彰露。课得觜火猴。乃往水滨猴玃所常游处。忽一猴过焉。甚恶之。明日复得前课。又明日亦如之。而猴无足。知必无脱理。见康七来疑之。欲引避。为甘言所啖。又念相与为盗十年。不应遽卖我。才相近。右足遂遭斫。尚能跳行数十步。得一草药解止血定痛。拔以裹断处。又行百步。痛极乃仆。今无所逃死也。是年会赦。亦以一支折得放归。今犹存。虽不复出。但为群盗之师。乡里苦之。右七事孙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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