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哈尔?”
伽兰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狂风天里,阿兹哈尔站得笔直。风吹乱他凌乱的中分卷发,他那犹如希腊雕塑般的面孔阴沉得可怕。他嘴里叼着香烟,伽兰不知道在这种狂风中他是怎么点燃香烟的。此时他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伽兰,眼神满是鄙夷。
“你总是这么狼狈,伽兰·伊斯雷。”他深吸一口香烟,烟从他的嘴里吐出,消散在了流动的狂风里。“你就不能消停点,嗯?喝杯热牛奶,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这才是属于你这种人的生活方式。”
“你在说什么?该死……阿兹哈尔,现在正在刮沙尘暴!”
“我知道。”他边说边扭动了两下身体,仿佛在迎风起舞。“只不过是一阵清风刮过,就让你慌成这样?真没出息啊,伊斯雷。”
“你简直疯了。”伽兰说,“这三十几天里你一直呆在这沙漠里吗?”
阿兹哈尔没有回答,他再次深吸一口香烟,红色火星一闪,白色的烟卷瞬间变成了一截烟灰。他将烟头随手丢向一边,然后径直走向两头焰纹兽,眼里没有丝毫惧意,然后,他就像在摸金毛巡回犬似地摸了它们的脑袋。焰纹兽也没表现出抗拒,任阿兹哈尔抚摸。
“不错,不错。”阿兹哈尔嘴里念念有词,“你给自己找了两个伴啊,伊斯雷。”
“别碰它们。”此时,伽兰已经有些恼怒了,“正好,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你知道这次项目的出资方是甘图人,对不对?”
“我当然知道,毕竟我是你们之间的联络人。”阿兹哈尔笑道,“和他们交涉的是我,找来资金的是我,在项目黄了之后为你擦屁股的还是我。而你,伊斯雷,只要躲在角落里捣鼓你的小玩意就可以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通敌可是死罪啊。”
“我当然明白。”他耸了耸肩膀。“但这结果也是你所希望的,不对吗?”
伽兰恶狠狠地盯着阿兹哈尔,冰冷的怒意在他胸口翻滚。难道他也是来回收FT的?不,阿兹哈尔,你想到别想。伽兰迅速地给两头焰纹兽下到了命令,只要阿兹哈尔敢轻举妄动,两头焰纹兽就会在一瞬间将他撕成碎片。
此时此刻,伽兰心里对阿兹哈尔失去了最后的情谊,他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虽然伽兰确实曾急于证明自己,但绝不是通过甘图星人的资助。甘图星人早在几年前就对地球丰富的自然资源虎视眈眈了,虽然没有直接宣战,但他们千真万确是地球的敌人。
进一步来讲,如果他们获得了“远歌”的技术,他们会用它来做什么呢?操纵地球生物?控制地球人?倘若如此,那么伽兰不就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了吗?
FT微微震动,传来指令已传达的反馈信号,两头焰纹兽眼里变化的颜色也印证了这一点。只要阿兹哈尔敢按下这一系列程序的启动开关,他将必死无疑。
在这紧张的气氛里,另一场沙尘暴正在发生。巨大的风墙高高耸立,风沙快速地移动着。即将死亡的夕阳余晖照耀着沙墙,让整座沙墙呈现出梦幻般的绿色。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如同汹涌的潮水。而流淌过伽兰身边的风也变成了绿色,两人仿佛被淹没在绿潮水当中。
就在这时,阿兹哈尔突然停止了对两头焰纹兽的抚摸,他转过身来,从胸口取出那个随身携带的精致香烟盒,从中抽出一根香烟,不紧不慢地点上,然后冰冷地说道,“我知道你搞了什么鬼,伊斯雷。”
“那你最好守些规矩。”
“该守些规矩的是你才对。”
阿兹哈尔边说,边冲着伽兰做了个开枪的手势,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伽兰难以相信——FT异常地振动起来,随即他感到剧烈的头痛如山洪般袭来,紧接着是剧烈耳鸣,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周遭一片寂静,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场哑剧。
他看见两头焰纹兽的眼睛变成了鲜红色,他们在同一时间抬起一只前脚,朝伽兰的方向走来,嘴里流着口水,獠牙毕露,就像他在遇难第一晚见到的那只焰纹兽那样。
不,不可能,控制居然失效了?伽兰的心被扯到了嗓子口,他惊恐地后退,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启动口令,但那不管用,焰纹兽还在步步逼近。
“自食恶果的感觉怎么样,伊斯雷?”
“不……不!!”
赤阳跃起,血盆大口张开,在那一瞬间,伽兰看到了那锯齿般的牙齿、粉红色的舌头、收缩的喉头和黑洞似的喉管。伽兰紧闭双眼,在那一刻,他无计可施。
他闭着眼睛,呆立原地,他无声地尖叫,在一片黑暗中绝望着。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袭来的只有黄沙,沙石打在他的隔离面罩上,发出颗粒碰撞的声响。
“你真该好好看看自己的脸。”阿兹哈尔哈哈大笑,仿佛一个做了恶作剧的小孩。
他睁开眼睛,阿兹哈尔已不见了踪影,而两头焰纹兽还站在原地,相互依偎着缩在一起。这时,他发现有个东西在沙地里闪闪发光,他走上前蹲下身子,把那东西从沙地里刨了出来,拂去表面的沙子,一个金属银盒被捏在他的手心——那是属于阿兹哈尔的银香烟盒。
半分钟过后,高耸的沙墙奔腾而过,沙漠再次变得清朗起来,伽兰取下面罩,大口吸入空气。他的心脏猛跳得难受。究竟发生了什么?阿兹哈尔去哪了?他仿佛大梦初醒。
他将银质香烟盒放入口袋里,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窟窿里突然响起一声枪声。他猛地回头,那窟窿还是黑乎乎的,紧接着,又是一声震天的枪响,巨响形成的声浪使整个舱体都随之共振。在“嗡嗡”的共振过后,是令人发狂的寂静。
“吉奇医生?”伽兰冲着黑窟窿里喊到,可传来的只他自己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