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天一看这阵势,自己发脾气肯定拗不过女儿,强行批评姚远方又找不到过硬的理由。再说也不怪人家远方呀,再说了,即使训了远方,女儿也不一定让远方跟着呀:“那就这样吧,远方,你把水果和水凑成一个小袋,我拿着,我的包不带了,放车上,你阿姨的包她自己拿,我们约定一个时间,你看,下午五点,我们还在这里会合。远方,这两天你陪我们也累了,自己休息休息,想上山转转也行。”
姚远方一脸傻笑:“没问题,下午五点,我在这里等你们。”
而正在此时,江凤丽对小导游说:“张小姐,我只一个要求,我这个小包并不重,你帮我拿着。”
小姑娘一脸堆笑:“没问题。”
江凤丽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死盯着姚远方,姚远方回看了江凤丽一眼,无动于衷,弯下腰开始把袋子里的水果、水等东西分好装好,把上山的东西交给了江景天:“江局长,那你辛苦了,上山的路比较陡,注意安全。何阿姨,你心脏不大好,上山不要走急了,走累了就歇会儿……”
姚远方的几句话把何家慧的眼泪都说出来了:“好孩子,对不起,凤……你别跟他计较……”
“阿姨,抓紧上山吧。”
江景天一家,由小导游陪同进了东大门。到一段平路走完,开始进入爬坡的时候,何家慧一把拉住了江凤丽:“你这个死丫头,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江凤丽接下来的一席话说得江景天夫妇目瞪口呆,但又不能说江凤丽说得没有道理。
江凤丽说:“干什么!你女儿够牛的吧,够霸道吧,但你们相中的这位女婿比我还牛哪,别看他不吵不闹,他做得狠,我不治治他,以后他会听我的?会听你们的?我以后日子怎么过。”
江景天大吃一惊:“原来女儿是这心思,真没看出来,你不只有蛮横霸道不讲理呀!”
“爸———你看你———”
何家慧正色道:“治治他,这样治他太过了,傻女儿,弄不好,你把这么好的女婿治没了。”
“没了拉倒。”
姚远方呢,当江局长一家消失在人群中,他把江家的东西收拾好,消停下来的时候,才回过味来,才明显感到自己被江家扔掉了,才意识到会不会惹恼了、得罪了江局长一家。在姚远方看来,江局长一家人还是不错的,江景天在单位挺严肃的,但一路出差以来,还是和蔼可亲的。而江夫人何阿姨,为人很好,对自己像对待孩子一样,关心体贴自己。姚远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很长时间以来,从未得到年长女性的关爱,何家慧的关心和体贴,让姚远方感到很亲切,很温暖。虽然局长的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儿张牙舞爪,横直不讲道理,远方奉行男不跟女斗的原则,能忍则忍,能让就让,又不是原则问题。况且,又是局长的闺女,又是位大美女,远方压根就不想搭理她,反正这趟差一完,江家千金去她的防疫站,自己呢准备下基层,到林场了解情况去。想想今天这档子事,想想江凤丽霸道的形象,想想江凤丽不让自己上山的事,姚远方不由得也来了一股气:“什么人啦,这么不讲理,就你这样,看你将来嫁给谁,看谁要你。”
“管她呢!”远方在东门外转圈,“到底干什么?上不上山?”远方犹豫不决,虽说上学期间和同学们来过香山一趟,但来的时候公交车坏了,等到香山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同学们只能草草地爬了一段山路,赶紧往回走,赶开往市里最后的班车了。那次来在山上只有两个多小时,没看几个景点就回去了。这一次,为了陪局长爬香山,在灵山的时候,远方就到图书馆翻了些资料,前天到北京以后,又利用昨天的时间去北京图书馆查看了香山的资料,还找几个北京老同学问了情况,“如果就这样在山门外溜达,岂不亏了。上山。”
姚远方拿定主意,就从车上拿了瓶水,掂了两个面包,交代司机师傅五点前在这里会合,就大踏步进门,开始登山了。
年轻力壮,在山里长大的姚远方,几乎是蹦蹦跳跳上山的,一个人爬香山,既无负重,又不用伺候江局长一家,身体轻松,心情大好,姚远方有了自己的打算,毕业了,远离了北京,还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再来北京,再来北京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再来爬香山,“何不好好地看看香山,好好欣赏这香山美景。”
姚远方进东门,过牌坊,看见了一座半月形的水池,这也可能就是所谓的“月牙河”,实池名河,未免有些夸大,但水质优异,清澈见底,池旁水草鲜花,青翠艳丽。这方水池,这个月牙河也不简单,据说,孔夫子的学生们,在学习时均围一方池水而坐,有水则生、有水则灵,在水边学文习武,无不生机迸放。而清朝皇帝正是受孔圣人的启迪,也建了这方“月牙河”,远方想,看来古人学习也不是死待在书斋里,死读书,读死书呀。乾隆是位想象力异常丰富,最善于借题发挥的帝王,又自称孔圣人的学生,在勤政殿前方建一半月形的水池,以示尊重儒学,尊重正统,重视传统文化,同时也诫勉自己勤奋好学、奋发有为,看来,这位乾隆皇帝老儿,还是挺勤谨好学,发奋有为的!
过了月牙河,姚远方来到一片残垣断壁前,建筑前竖一牌子———勤政殿,远方自说道:“这可能就是静宜园二十八景之首的勤政殿。”看着残存的殿基,远方不由怒火燃起:“该死的英法鬼子,毁了圆明园,毁了这香山的众多历史建筑,如果这些东西都在,该是何等的辉煌庄严、壮丽奇观呀!对研究中国古代建筑、文学该是多么有价值有意义呀。”这几天查阅资料远方隐约记得:勤政殿由正殿、南北配殿、朝房、假山、月牙河、牌楼等组成,是香山最具皇家园林特色的标志性建筑,勤政殿是皇帝接见大臣,处理朝政的场所。勤政殿的得名来源“勤政务本,勤于思政”的意思。“历史沧桑五千年,昔日辉煌何处寻呀!”远方走上残存的地基,抚摸着沉默无言的假山,望着静静流淌的月牙池水,清朝如果不没落腐败,这地方也许不会这样呀,可历史就是历史,已经走过,就无从改写,这也可能既是历史的权威,也是历史的遗憾。
姚远方仿佛记得,书中有乾隆御制的勤政殿居中悬挂的匾联。“与秘气游”,寓意多好哇:人与天调,天人共融,天人合一,天地一合。那一副对联把帝王勤勉励志之胸怀描绘得酣畅淋漓:上联为:“林月映宵衣,寮寀一堂师帝典”,下联为:“松风传昼漏,农桑四野绘豳图。”虽然姚远方认为自己的记性好,但“静宜园记”是背不下来了。但乾隆御制“勤政殿”的诗屏风,还意犹未尽:“悦心期有养,好乐励无荒。漫拟灵称囿,偏宜山号香。问农频驻跸,咨采喜同堂。家法传勤政,孜孜敢暂忘。”
从勤政殿出来,姚远方有些惆怅:中国有多少古代文化和建筑让战火焚毁了呀,你英法鬼子,你抢了财宝,抢了文物,你为什么还放火焚毁呀,你这干的是断子绝孙的事呀!有本事你把大英博物馆和卢浮宫也放火烧了呀。
姚远方在听雪轩前没有多留,因为这里建筑多已毁坏,找不到书中写的踪迹,而且虽然听雪轩名字起得特有创意,但阳春三月阳光明媚,山花灿烂,哪来的雪,没有雪,怎么赏,怎么听?
知松园一下子跳在了姚远方眼前,这里古松青郁、翠色满园,一块巨石上正面“知松园”三个字写得苍劲有力。陈毅元帅那首“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也赫然镌刻在巨石的西面。“知松”二字可能取自《论语·子罕》里面的“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巨石掩映在绿树丛中,煞是壮观,蓝天、白云、绿树、红字。相映成景,真的是古木参天、浓荫蔽日、百花齐放,令人心旷神怡。
看见这古松巨石,姚远方想起了家乡山上的原始森林,原始森林里的无数古松,那松树一辈子也数不过来,这松树在城市里面,在香山是一个宝,在我们老家灵山,多了去了……
“同志,男同志!”
姚远方一扭头,看见身边有人在叫他:“你叫我?”
“是的,男同志。”
“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
“你,你能帮我照张相吗?”
“没问题。”
女同志把照相机递给了姚远方,自己则往巨石下面走去,在学校,姚远方看见班里一位父亲是北京某报社摄影记者的同学拿过照相机,毕业时同学们互相合影留念,姚远方也用手操作过几次,虽说不怎么熟练,但基本会用。
“光圈我都对好了,你看我在镜头中间,就可以摁快门了。”
借着照相机的镜头,姚远方这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位女同志,身高在一米六八至一米七○之间,圆脸,大眼睛,皮肤白皙,身材姣好,但头上戴着帽子,把头发束得很紧,只剩下鼻子、眼睛、嘴,身着海蓝色风衣,这衣服远方在学校很少看到,只有少数领导干部子女或学校教师的孩子才穿。在镜头里,眼前的女孩子给他的印象是端庄大方,但眉间紧锁,一脸正气。
“镜头中间看见我了吗,看见了可以摁快门。”
“好啦———”远方摁下了快门。
“你从镜头看,那里还可以照,再照一张。”
远方开始从镜头里搜索好的位置:“喂,女同志,你站在石头的左边,对,这里有灰石、红字、蓝天、流云,身后有绿树、黄花,哎,对,就在这里,好,照一张。”
“你再站在石头的右边,在石头和那棵大古松之间,哎,站对了,有点高,要不,你坐在石阶上,我蹲下给你照,哎,好了!”“咔嚓”远方又摁下了快门。
远方又帮女同志照了一张。然后把相机还给女同志,女同志嫣然一笑:“谢谢您了,男同志。”
“不客气。”
女同志拿了相机,扭转身又开始了她自己的登山旅程。
远方又到了“来秋亭”。远方一看就清楚,这里和“知松园”一样,刚刚建成,虽然充斥着水泥砖土和油漆木头的气息,但境致清雅倒也十分耐看,一座凉亭,四角飞翘,前临水池,后连密树,碧波荡漾与满目青翠,与知松园红字古松相交成景,相映成趣,可以把王维的诗改成“艳阳松间照,巨石清泉流”。
从来秋亭出来,远方开始攀上十八盘,由碎石铺成的石板路,走上去别有一番感受,石子如尖尖小树桩,顶在脚底上,舒痒可脚。这条所谓的十八盘,在古代文人和清朝皇帝看来,似乎像九曲十八盘,“行人九折云中坂,来往三生物外缘”,而乾隆皇帝则把这里比作蜀山栈道,还说“非五四之岭,九曲之坂崭绝而不可上者比也”。在姚远方看来,这里所谓的九曲十八盘,不说比不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就连自个儿家灵山古栈道,也差得远呢!小时候,自己跟父亲攀过灵山古栈道,那时候,基本上没有路,是父亲边砍山边攀上去。据父亲讲,灵山古栈道,曲曲六十四道弯,从沟底到山上大约有六十里地,而有些地方坡陡八十度,有笔直笔直的台阶。站在下面,前面的台阶可以碰着自己的鼻子,不过后来这些年,特别是自己在北京上大学的这些年,这条路开辟出来,一般行人可以走上去,但还是陡峭艰险,攀登困难。这里的所谓十八盘,可能是帝王当年为了形容山势陡峭,故意造的景而已。由于是经过人工修凿的十八盘,尽管是十曲九环,有峭有坡,但毕竟是皇帝要攀,大臣要爬,达官贵人要行走,对姚远方这样的山里孩子,登上这十八盘也还是比较容易的。
一路上,姚远方用心地数了数,好像弯弯绕绕虽不少,但不够十八盘。“管他呢,在皇帝眼前,在京城附近,能造出这样的景观还是难能可贵的。”
姚远方健步如飞,在芙蓉馆驻足,在玉华岫流连,在重翠崦观赏,扫了静宜山庄几眼,又在多景亭上放眼远眺,在栖月山庄转圈,登香山如走家乡平常山路的姚远方,很快就来到了香山半山腰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虽然还有些残墙断壁,但姚远方仿佛还回忆起,这里就是所谓的香雾窟了。据史书记载,这里过去还是比较幽静安然的地方,登香山,累了可以在这里歇脚,吃点干粮喝点水,歇息一会儿再爬山。
香雾窟附近已经会集了不少游客,远方走得快走得急,出汗了,他也坐下来,从小包里掏出一个水杯,拧开盖准备喝水。“同志!”突然又一个声音,好像在叫自己,远方一扭头,“是你———”对方惊异道。远方看清了,眼前的这位姑娘,就是在知松园请自己帮助照相的女同志。
“巧了,是我,男同志。”
“巧了,女同志。”
“还要照相?”
“对,我看了,大部分人是结双成对的,或者是成团成伙的,就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请你帮我照张相。”
“好呀———”
“你往西看。”
“西北没有什么呀,石、房、山,噢,好像那里是西山晴雪的旧址。”
“聪明,虽然春天看不见冬天西山晴雪的盛景,但不知冬天能不能来到这里,照张相,算是个纪念吧。”
姑娘向背靠西山晴雪的岩石走去,姑娘选好景后,脱掉了外面的海蓝色风衣,一袭鲜红的上衣瞬然把姑娘映衬得光彩照人。远方不由一阵心动,“这姑娘恁漂亮呀!”
远方先是直接观看,接着从镜头里看,远方叹道:无论从外看还是从里面看,眼前这位让他帮助照相的姑娘都是位绝色的大美人。虽然从外在看,姑娘比不上江凤丽明媚,但从气质上观察,这位姑娘可以说得上国色天香。“哎,这身红衣服照相好看。”
“我站这里行吗?”
“行!”“咔嚓”照一张。“再往左边站一点,对,好。”“咔嚓”又照一张。
“我给你出个主意行吗?”
“你说。”
“你半抱着树,半看着我。”
“看你干什么?”
“看镜头。”
“嘻嘻,”姑娘笑了,“都一样,这样抱着行吗?”
“很好!”“咔嚓”远方又帮姑娘照了一张很耐人寻味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