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忙了一天定是累了,快些用热帕子擦擦脸,也好松泛松泛。”顾母从胡嬷嬷手中接过热帕子递给顾父,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家夫君的满面倦容。
顾父虽然年岁已然有三十一二,但岁月却是格外的眷顾他,仅仅只是在他的眼角上留下了几条不起眼的细纹,单从面容上看去,依稀能看出还是当年那位眉眼清俊,风姿卓然的状元郎。
“夫人你真好。”顾父接过帕子,似是玩笑似是认真的感叹道。
顾母脸上一红,嗔道:“这么大人了,还没个正形……”
胡嬷嬷见状也是低头偷笑了下,忙不迭的退出了屋子。
“你看你,把胡嬷嬷都吓走了,”顾母脸上愈发的红了起来,“不知羞!”
“夫人莫要生气了,都是为夫不好,”顾父哈哈一笑,拉住顾母的手坐在软塌上,“看你最近太过劳累,脸上都瘦了些,是不是咱们儿子又惹你不开心了?”
“哪里,我只是担心夫君你,”顾母轻声道,“他俩这几日都很乖,尤其是咱们儿子最近也很少出门了……看来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也长了记性,总算是学的乖了些。”
“六皇子殿下这几日有没有为难夫君你?”顾母站在顾父身后揉捏着肩膀,一脸关切的问道。
“还是以前的老样子,”顾父一想到萧承煜顿感头痛,长叹一口气,“唉,皇上正值盛年,那几个老家伙便天天嚷嚷着江山为重早立国本,也难怪皇子们之间彼此争权夺势了。”
顾母毫不在意,她低垂着眉眼,手上动作不停:“夫君你呢?到底是怎么想得?”
“能怎么想?”顾父拍了拍顾母的手,“我是皇上的臣子,忠君爱国,是臣子的本分。”
“夫君说的是。”顾母稍稍安心了些许,便问道,“都这么晚了,想必夫君你也没用些什么东西,我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易克化的吃食,陪你再用一些?”
“那就先多谢夫人了。”顾父作势拱了拱手,却换得顾母一个白眼。
“还不赶紧把这身官服换下来,”顾母一脸嫌弃的瞥了顾父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在家里都一副拿捏的官腔,平白让人讨厌。”
顾父挑了挑眉毛,满眼笑意的目送顾母出了门。
顾府内和乐融融,但六皇子府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片光景。
萧承煜坐在书案后的檀木扶椅上,桌旁烛光暗哑,映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更显得一丝难以言说的压抑。
跪在地上的侍卫忍不住头更低了低。
“顾尚书真是一如既往……”萧承煜闭了闭眼,指尖一下下叩在桌面上,“让姚先生来书房一趟,就说本皇子有要事与他商量。”
侍卫心里松了口气,忙低头称是。
待姚晓兴进了书房,萧承煜已坐在矮脚小桌旁的软塌上品着香茗了,修长的手指搭在茶盏上,一举一动像极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景平坐吧。”萧承煜放下手中的茶盏,指了指软塌的另一侧,一脸和色。
“草民不敢,卑贱之身怎敢与皇子殿下同坐一塌,请恕草民不敢从命。”姚晓兴一揖到底,声色惶恐。
“本皇子引景平你如知交好友,所以景平无需如此,”萧承煜起身将姚晓兴按到软塌一旁,然后自己又重新坐了回去,指着桌上的茶盏问道,“今天倒要考考景平你,看这是什么茶?”
姚晓兴端过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辄浅尝,眼前不禁一亮:“叶嫩绿肥厚如兰花舒展,汤色嫩绿鲜亮,且清香馥郁如花香持久,味浓甘爽回味甘甜……”
“莫不是涌溪火青?”姚晓兴抬头看向萧承煜,眼底是一抹急切的神色。
“正是,”萧承煜点头,“景平果然博学多闻,那可否再猜猜本皇子心里在想什么事呢?”
姚晓兴迟疑了一下。
“说错了本皇子也不会怪你的。”萧承煜抿了口茶,一脸正色的看着姚晓兴,“说便是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无需顾忌太多。”
“刚才景平过来的时候,看见管家把午时送去顾府的东西又收进了库房,便能猜到一二了”姚晓兴压低了声音,“敢问六殿下,可是为了户部……为了顾家的事情在烦忧?”
“知我者,景平也。”萧承煜勾了下唇,姚晓兴从他脸上也看不出心情到底是好是坏,只得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六殿下不必烦忧,当今圣上年富力强不必早议国本其实只是托词而已。顾大人的想法其实殿下早就心知肚明了,现在不只是欠缺一个让他相信您定能成事的因由吗?”姚晓兴恭敬的说道。
“当今圣上共有十子,七位皇子三位公主,其中大皇子的生母孙嫔出身低下,本身也不受圣上宠爱……至于八九二位皆是未及冠的皇子,能与六殿下你一争的只有三皇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两人而已。”
“三皇子殿下是中宫皇后所出,光嫡子的身份不说,背后还有皇后母家镇国将军府支撑;五皇子才情双绝深受圣上喜爱,而德妃娘娘的父亲是当世大儒、官拜从一品的吏部尚书杜耀年。”
萧承煜呵了一声,面上显出了几分嘲讽:“是啊,三哥有兵,五哥有权,本皇子要是不在他二人之前把户部这个钱袋子攥在手心里,恐怕这太子之位也轮不得本皇子去争上一争吧?”
姚晓兴连忙摇头:“六殿下实在不必妄自菲薄啊,就凭您的外祖是周丞相,昭贵妃娘娘又宠冠六宫,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再者在景平看来,现在殿下沉寂一二或许还是有些好处的,”姚晓兴斟酌着说道,“圣上年富力强,必然不愿看见膝下诸位皇子因为太子之争拉帮结派,这个霉头殿下又何必硬碰,只做旁观者最好。”
“至于顾大人那,想必也是对诸皇子之争有所顾忌,图明哲保身而已。”
萧承煜冷冷一笑。
“明哲保身?他若是真想明哲保身便该远离朝堂,只要他在这朝堂一天,就要无休止的面对这中党派之争,就算本皇子不争,但三皇子、五皇子呢?谁又会让出户部,白白给他人去做嫁衣?”
“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