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波如同狂风从窗外咆哮着闯进来，一阵一阵，原本完好的玻璃化作上百片晶莹的碎片洒落一地。
办公楼如同被一只巨人的巨手凌空握住，剧烈摇晃了一阵，天花板上的吊灯砸下来，旁边的承重墙上出现了一道三米长的裂痕，像是雪白肌肤上突然出现的伤疤。
这根本不是爆炸，而像是地震，又像是天崩。
江火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耳朵处的眼罩带子，轻轻扯了扯，然后集中精力向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阵灰蒙蒙的雾气从远处的桦树林顶端升起来，像是大漠中突然升起的孤烟，那是爆炸冲击波激荡起的沙石和尘土的粉尘，不远处的几栋教学楼内有学生满脸是血地冲出来，尖叫声此起彼伏，更远处还有更多的轻微爆炸声响起。
“一场袭击？”何叹冰疑惑地看向他，又看向一旁同样震惊的老人和封恒，“这里可是银月学院！”
江火明白她的意思。的确，银月学院几乎可以说是这座城市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从学生到老师，甚至是打扫卫生的大叔大妈，都是能力者。如果这里都受到了袭击，那么事态一定非常严重，而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袭击者一定带着某种必胜或是必死的信念。
“还不一定，也许是意外。”封恒摇摇头，用手拍了拍他那肌肉隆起的粗壮胳膊，“你们也知道，我们学院有大量的能力者，偶尔出现一些小爆炸也不是不可能。”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爆炸。
轰！
这次的冲击波更加强烈，震动也更明显，像是一个发怒的巨人疯狂地捶打着大地，办公桌上一个透明玻璃水杯倒下来，砸在地上，和墙壁上掉下来的相框一起摔为碎片。
“你们看。”院长李天正这时缓缓开口，他用目光引导众人看向窗外，眼神依然镇定。
作为领导者，一定要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定力，他虽然从前是文职人员，但也自信不弱于习惯于战斗的能力者。
不用他说，江火早就注意到，一些奔跑的学生神态很不正常。从五楼看下去，他们就像是四散的蚁群，不停冲撞着，以完全无序又混乱的姿态来回奔走，像是发疯了一般。
“一定出事了。”江火肯定道，“但是当前情况不明，我们需要马上查清楚爆炸的原因，恢复秩序，避免造成更大损失。”他的神情有些严肃，精神力如同光柱般来回扫视，观察着校园内的情况。
“封恒，你立刻去调查一下，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李天正不慌不忙地重新坐下来，“一位统领应该足以应付任何危机了。”他轻轻一挥手，一股充沛的灵力席卷，将地面上的碎片全部拢起来，如同流水般倒入一旁的垃圾桶内。
“明白。”封恒轻轻一纵身，从窗口腾跃而出，转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我也去看看。”江火皱眉，刚想动身，却被老人止住了。
“江统领，你还是坐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李天正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说。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天正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表情古井无波，紧紧盯着江火。
“你不信任我们？”何叹冰微微蹙眉，她把手塞进口袋里，冷眼看向老人。
“也不是不信任，只不过，我不能允许两个不熟悉的统领级别能力者在校园里肆意走动，万一出了事，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都承担不起责任。”
“是吗？”江火偏了偏头，盯着李天正看了几秒钟，然后转过头去，站在窗边，继续向外看去。
何叹冰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随意地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闭上眼睛，似乎懒得再管闲事。
李天正微微出了口气，皱眉思考着当前的情况。就算当前已经略微得罪了两个统领级别能力者，他也绝对不能允许这两人在校园内乱走，万一……他的确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这时，一个年轻女孩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连门都没有敲，简直像是摔进来的。她穿着白色衬衣，套了一件黑色马甲，下身穿着黑色西裤，一副职场白领的装扮。但此刻她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额头前面，脸色苍白，脚步轻浮，胸前的衬衣上还沾着几缕暗红色。
“小静，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你受伤了？”李天正愣了下，急忙问。
“现，现在……”女孩喘着气道，“情况很……很糟糕，一些学生开始冲击办公楼，他们像是发了疯一样，见人就攻击，甚至还用……用嘴咬人……”她转过洁白的手臂，接近肘部的位置，有一圈齿痕，被撕裂的伤口处还隐隐有血流出来。“不过还好，目前我们已经把他们挡在一楼大厅外，封恒院长命令我们守护好办公楼，他认为……他认为这些学生可能是感染了某种疾病，或者是因为某种病毒或是怪异失去了理智……”
“什么？”李天正听着女孩的话，心头愈发沉重起来，他接着问：“爆炸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好像是从仓库和实验室那边传来的。”
“仓库和实验室……”李天正心如同重石直往下沉，那里正是他最担心出问题的地方。仓库里保存着很多重要的机密文件和物资，可以说，银月学院能走到今天，和那些资源是分不开的。
很多年前，前辈就有一句老话流传下来。修炼最重要的，就是四个字：财侣法地。金钱、伴侣、功法、宝地，四者缺一不可。
仓库内保存着大量的修炼功法和辅助修炼的罕见宝物，实验室则集中了大量实验性的功法改良项目，万一出了差错，他们几十年的心血都可能付之一炬。
“这……”他嘴唇轻微颤抖，再也坐不住，只感到心乱如麻，心头一震急切，他刚要站起来，突然发现自己的助理小静把脸贴了过来，她双手支在办公桌上，饱满的胸部越靠越近。
“你做什……”李天正犹豫了一下，刚想避开，谁知原本恬静的女孩突然张大了嘴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连红色的牙龈都清晰可见，像恶虎捕食一般咬向他的脖子。
由于距离已经很近，李天正又正处于走神状态，女孩的攻击他也没预料到，情急之下只好抬起右胳膊，挡在女孩的牙齿前。
噗嗤……
李天正作为统领，原本他的护体灵力足以将女孩的牙齿全部震碎，甚至直接击毙她。
但由于不清楚情况，怕伤到她，李天正没敢用力，还不得不散去了一部分灵力，任凭她咬在自己胳膊上。
嘶……一股黑泥状的液体从女孩嘴里流出来，顺着嘴角和牙齿直接淌过，缠绕在李天正的手臂上，粘稠的液体将他的小臂瞬间包裹，就像是抹上了一层融化了的黑巧克力，只不过气味并非香甜，而是充满着刺激性，像是氨气的味道一般。
剧烈的疼痛。
老人牙关紧咬，感觉到事情不对。他试图将女孩推开，却发现她的嘴巴像是被黑泥粘住了一般，怎么也甩不掉。就好像黑泥不是从她嘴里流出来，而是那东西反过来控制了女孩一般，它像是有生命的。
“这……”就在李天正犹豫的一瞬间，一根黑色触须凌空拍击在女孩后脑勺的部位。江火出手了。
啪！
秀美的脸蛋瞬间扭曲，女孩的头骨在三分之一秒的时间碎裂，脑袋如同打碎的西瓜般破碎开来。但从破碎的头骨和肌肤下流出来的，不是红白相间的脑浆和鲜血，而是如同石油般粘稠的黑泥状液体。
嗡……一层雪白色的灵力气流瞬间扩张开来，将黑泥状的物质融化开。
突然摆脱了束缚，李天正终于甩开胳膊，释放了真正实力，将缠绕在手臂上的黑泥驱逐了出去。但还是有一部分，如同跗骨之蛆，怎么也消融不了。
“你杀了她？”李天正沉浸在震惊之中，同时发现自己被黑泥笼罩的手臂像是彻底失去了控制一般，正在不停抽搐着，像是被沾染的黑泥操控了一般。
“她已经没救了。”江火严肃地看着李天正手臂上仿佛有生命般不停蠕动的残留黑泥状物质，“对统领级能力者尚且有如此大的威胁，普通能力者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她已经是怪物了。”
“可是万一她还有救呢？”老人对着江火怒目而视。
江火没有回答，因为原本倒下的无头尸体，此刻竟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双手如同抽筋一般抖动着，从断裂的脖子口处有黑色液体翻滚着，背部的脊椎位置隆起，像是有什么生物占据了她的身体。
“这……”李天正双手颤抖着，扶在桌子上。他的眼神已经不再镇定。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短短时间内，就发生了这样多可怕的事。平日里近在咫尺的人就这样变成了怪物，甚至被杀死后又重新站了起来。的确如江火所说，她已经彻彻底底沦为了怪物，非人的怪物。
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文职转过来，事实上老人并没有经历过足够多的战斗，乍看到如此血腥残酷的场面，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连思考能力都像是凝固了一样。
但还有人保持着清醒和冷静。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地板上冉冉升起。
摇摇晃晃的女孩尸体，从脚面开始，一层白色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她的脚踝，又顺着小腿，直到大腿，并一直向上延伸，把她整个人都冻结在原地。
砰！江火配合何叹冰出手。
灵力凝结成的黑色触手横扫，转瞬间将冰块拍打成碎片。成千上万块被冰凝结的肉块，混杂着黑色液体，摔落在地上，它们甚至还在微微蠕动着，像是被斩断的蚯蚓一般，从一只变成了两只，又从两只变成四只……令人头皮发麻。
江火看着楼下聚集起来的越来越多的面色疯狂的人影，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阳光已经消失了。从五楼向外看去，巨大而厚密的灰色云层突然覆盖了天空，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