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先生,今天给我们讲什么故事啊!”
“黄先生,昨天那个刘蛇儿的故事还有吗?我们还想听这个。”
“对对对,我也还想听这个刘蛇儿的故事!”
说书人刚上说书台,台下的茶客就开始嚷嚷了,大多数人都想要说书人接着讲昨天刘蛇儿的故事。
说书人朝大家拱拱手,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后,开口说道:
“大家不要急,刘蛇儿的故事不算完,以后肯定还要说到的。今天给大家说说另一个人的故事,还是你们昨天的老熟人,就是那个给刘蛇儿治病的郎中。”
“哎,这个好,这个郎中也挺有意思,那么贵的金蟾,就那么给捣成了泥,这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对,那就讲那个郎中。”
台下茶客又开始起哄。
说书人还是老规矩,折扇一收,就表示故事要开始了。茶客们马上就静了下来,等着说书人讲郎中的故事。
说书人特有的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
“说到这个郎中,那是个人物!在江湖上他有个绰号叫做——“穷郎中死人医”,这个绰号一方面是说他穷,而且他还只给穷人瞧病,另一方面就是说他有个癖好,喜欢治死人。
当然,死的时间长了的人肯定是救不活了,他救的都是那些将死未死,或者刚刚咽气儿的人。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的医术呀~那叫是一个高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再好的医术他也不可能是天生的。这穷郎中得这一身医术那也是有着一段造化。
其实这个穷郎中,他家里原本不穷。说到底还是造化弄人,那一年这穷郎中才12岁,本来好好地一家人,他父亲却突然患上了怪病。
这病说来也怪,平日里就跟没事人似的,该吃饭吃饭,该干活干活。可只要是一发病,那马上就是六亲不认,见东西就砸,见人就咬。有人说这是疯狗病,可是又有一点不像,那就是一听到鸡叫,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立马就好,没事儿人一样。关键是这人从来没被狗咬过。
这病日复一日的发作间隔越来越短。
为了给他父亲治这病,他母亲变卖了所有的家当,亲戚邻居们借了个遍,最后还是没有一点效果。而且到了后面,他父亲每次发病后就满地打滚,疼的嗷嗷叫。
为了治这个病,他们家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
终于有一天,他的母亲为了让他父亲摆脱病痛的折磨,下定决心要杀了他父亲。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他母亲早上起来没有熬药了,家里终年不散的汤药味儿变淡了好多。他母亲一大早就打发他去买了点肉,邻居家给了条打多了买不了的死鱼,他母亲还给他换上了新衣裳。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父亲竟然也奇迹般的没有发病。
这一下这穷郎中高兴坏了,他父亲生病的这两年,他们就没有像今天一样正正经经的吃过一顿饭。哪怕过年的时候,别人家都穿新衣吃饺子,而他们娘俩却守着痛苦哀嚎的父亲默默的流泪。
他多喜欢今天这样的日子啊!一家人能够坐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吃顿饭,他这两年做梦都想!可是今天终于能够实现了。他想着,这样的日子就是过上一天,他这辈子都能满足了。
“来,涣儿!多吃点儿,这些年是母亲对不住你!”穷郎中的母亲给他夹了块鱼。
“娘,你别这样说,要怪就怪这病,他偏偏就认准了我们家,赶都赶不走。娘,爹,你们等着,我一定要学到这世上最好的医术,到时候就能治好爹爹的病,咱们又能过会以前那样平静的日子了。”穷郎中握着拳头,稚气未脱的小脸仰起来,脸上充满了坚毅。
他父亲拍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说道:“涣儿长大了啊!这样,我和你娘也就能放心了。”
这时候,他母亲去厨房端过来三碗水饺,最大的一碗放到穷郎中面前,剩下两个中碗,丈夫和自己一人一碗。
“涣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他母亲坐下来说到。
“那怎么能行,父亲是一家之主,应该让父亲多吃点。”穷郎中说着,把自己的碗和父亲的换了过来。
他父亲和母亲对视了一眼,眼底流出一丝不忍。
“哎~,这两年为了照顾我,你母亲可是受了苦了,这大碗还是给你母亲吧!”说着,又将自己的碗和妻子的换了过来。
他母亲白了他父亲一眼,然后对穷郎中说道:“你这个兔崽子,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吗?让你吃你就吃,怎么?!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哐,哐”两声,又把碗和穷郎中换了过来。
穷郎中举双手做投降状说到:“没没,母亲做的水饺最好吃了,我这两年做梦都想吃母亲做的水饺。”
“那你还不快吃。”
“好好,我吃我吃!”穷郎中为了不让母亲生气,端起碗来就狼吞虎咽的吃开了,一边吃还一边说着:“好吃!好吃!唔~唔~,母亲做的水饺还是那么好吃。”
一碗水饺,穷郎中三两下就扒下了肚子,完了他把碗一放,抬头就看见父亲母亲正慈爱的望着自己。
他擦擦嘴连忙说到:“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不吃啊!?”
“哦!哦,你吃完了啊。我们吃,我们这就吃。”
而后,他父亲和母亲相望一样,互相说到:“老公,咱们快吃吧!”“好,老婆你也吃!”“来,我喂你。”“我也喂你。”“好吃,老婆做的就是好吃!”“老公,那你多吃点。”······
就这样,穷郎中看着他父母将碗里的水饺吃完,心里面为父母的恩爱而高兴不已。
突然,他父亲闷哼一声,嘴角吐出了黑色的血液,但是他父亲还在强忍着,用力的抓住他母亲的手。
“没事的老公,忍一忍就过去了,以后你就不用再痛苦了,呃~”
话还没说完,他母亲也吐出了一口黑血。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了,啊~?!你们到底怎么了?”还是一个半大小孩子的穷郎中绕过桌子,一手一个扶着父母的肩膀,急切的问到。
却见父亲母亲用力的抵着额头,相视一笑,他父亲说到:“孩子,你长大了,以后凡事要靠自己,父亲不能再拖累你了。”
他母亲伸出一只手,摸着他的头,摸着他的脸虚弱的说着:“别哭涣儿,你以后会是一个男子汉,像你父亲那样,母亲知道你会照顾好自己的是不是?”
穷郎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到:“不行,父亲母亲,我得给你们找郎中去,你们等着,我一定请郎中来治好你们。”
他父亲一把拉住了慌里慌张的穷郎中,费力的朝他摇了摇头说到:“别去了涣儿,这么长时间,父亲一直身不由己,今天终于能做一次选择,哈哈哈哈,涣儿,答应我和你母亲,好好活下去!”
刚说完,他父亲头一低便咽了气,他母亲扶着他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最后他母亲挣扎着说了一句:
“涣儿~,我们···走了,不要···怪···怪···母亲狠心,照顾好自己!”
“不!!!我不要你们走,我不怕你们拖累我,你们给我回来!!!回来!!!!回来啊!!!!!!”
穷郎中呼天喊地的声音他父母是听不到了,听到也回不来了,不过却吵到了吃饭的邻居。
“哎,当家的,你去隔壁看一看,我好像听到涣之那孩子在哭?别是出了什么事!”正在吃饭的女人拿胳膊肘碰了碰自己家男人说到。
那男人立马站起来说到:“不会吧?那我得去看看。”说着话,便转身朝穷郎中家走去。
来到穷郎中家里一看,就见涣之这孩子正抱着他父母在那里痛哭。
“涣之,你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你父母怎么样了?”隔壁男人问到。
穷郎中一抬头,发现是经常帮助自己一家的邻居刘大叔,于是哽咽着说道:“刘大叔,呜呜,我父母他们去了,他们丢下我去了,他们不要我了,呜呜~”
这刘大叔走上前来,将穷郎中拉开,然后看向穷郎中的父母,这才恍然大惊道:“你爸妈他们!······唉~”
······
这刘大叔回家和妻子把事情一说,夫妻两个免不了感叹一番,这病魔真是害人不浅啊!接着,刘大叔把这事汇报给村长,村长召集大家帮忙料理了穷郎中父母的后事。
在父母下葬期间,穷郎中一句话不说,一声不发。大家让他干啥他就干啥,让他烧纸就烧纸,让他上香就上香,让他谢客就鞠躬,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看的刘大叔两口子担心不已,却也是束手无策。
直到下棺,起墓,立碑,烧纸,一切都处理妥当了,穷郎中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扑通一声跪到了碑前。
“父亲!母亲!”
哇的一声,穷郎中终于哭了出来,看着他憋的发紫的小脸终于恢复了一点气色,这些帮忙下葬的男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大家谁也没有上去劝告,就静静的等着,等到他哭累了,哭晕了,就把他抬回了刘大叔家里。
一觉醒来,穷郎中没有再哭了,他来到帮忙下葬的各家,也不说话,进门就跪下,咚咚咚三个响头,然后起身,一句话都不说,出门,去下一家。
额头磕破了,膝盖磨出了血,走路都晃晃悠悠的了。中间也有人拦,拦不住,一家三个,没有一个落下的,后来,大家都不敢拦了,只是派几个人跟着。村长都说了,“这是这孩子的一番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头终于磕完了,穷郎中晃晃悠悠的走回了家中,他谢绝了刘大叔一家收留他的好意,独自回了家中入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穷郎中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发了,迎着朝阳来到了村东口,转身朝着村子又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拍了拍土,朝东面的大山走去。据说,大山里头住着神仙,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从此以后,麒麟城外的这个小村里头少了穷郎中一家人,可是刘家村还是那个刘家村。
······
转眼又是十年以后。
今年出了桩喜事,刘猴子他老婆终于怀上了孩子,刘猴子和他老婆结婚近二十年了,他老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不过刘猴子很爱他老婆,不管人们怎么说闲话,都没有放弃自己的爱人,两人就这样恩恩爱爱的过了近二十年。然而就在两人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这样两个人冷冷清清的过下去的时候,老天给了他们一个惊喜,刘猴子他老婆突然怀孕了。
这可把两口子给激动坏了,刘猴子什么活都不让老婆干了,天天的小心翼翼伺候着,端茶倒水,洗脚暖被窝,将老婆伺候的比皇后都舒服,看着别的女人都是羡慕不已。
十月时间转瞬即过,期间没有出一点差错,终于到了刘猴子他老婆生产的日子了。
这天,刘猴子找了麒麟城最好的稳婆来接生,甚至连城里食为天酒楼的大厨都请来了,就等着孩子一落地,就大宴乡亲感谢上天。
在那个时代,难产而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然而这事对于刘猴子来说就仿佛塌了天,一尸两命啊!孩子没有生出来不说,连老婆的命都被上天收走了。
转眼间,喜事变成了丧事,喜宴改为了丧宴。
刘猴子强忍着悲痛处理着妻儿的后事,终于到了下葬的这天,送葬的队伍刚到村东口,就被一个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青衣男子给拦了下来,这男子说什么要开馆验尸,前面的人便和他吵了起来。
“大伯,你就开馆让我看一眼吧!就一眼,我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
“你这娃娃,好不省事,早几天你不来,现在棺材都盖起来走到半路上了,你要开馆验尸,哪里有这个道理!?快快走开,不然我让人揍你小子。”
“大伯,我这不是没赶上嘛!我听到消息就日夜兼程赶了回来,谁知道还是迟了一步,好在还没有下葬,你就让我瞧上一眼,我也能够死心啊!”
“不行,绝对不行,这家两口子生前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我不能让它死后还被你折腾。”
“你?···你是涣之?”这时候,在队伍中间走着的刘猴子闻讯走了过来,看着这个青衣男子总感觉有点熟悉的地方,看了半天,这才试探的问了一句。
“哎~,是我,刘大叔,我是涣之,您还能认出我!?”这青衣男子忙不迭的应道,又上前两步扶着刘猴子说道:
“刘大叔,我一听到刘婶这事就急忙赶回来了,这还是迟了一步,刘大叔,你就让我看看我婶吧!不看一眼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刘猴子拍了拍这青衣男子的手说到:“涣之啊!你真是涣之!涣之你有心了,还赶回来送你刘婶一程,不过这棺材都封好了,要不咱们还是让你刘婶先入土为安吧,别耽误了时辰。回头咱爷俩再好好聊聊,你刘婶这些年可是老念叨你,你回来她走的也安心多了。”
哪知道这青衣男子却不依不饶道:
“刘大叔,你就让我看一眼刘婶吧,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可不是为了送刘婶入土为安的,我是要让她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你个小兔崽子以为自己是神仙啊!”这时老村长也赶了过来。
“村长爷爷,您身子还这么硬啊!”
“怎么?你小子盼我死呢不是?”
“那哪儿能啊!我盼您长命百岁。”
“涣之啊!既然回来了,那就听爷爷一句劝,去换身孝服送你刘婶一程,你刘大叔这些年也过的不容易,也就你在的时候,一直把你当亲人一样疼,你就不要让他难做了!”
老村长说了半天,还是劝刘涣之打消开馆的念头。
刘涣之苦笑一声,回头对刘猴子说到:“刘大叔,你们当年对我那么好,我会害你们吗?”
“这?”
眼见刘猴子还在犹豫,刘涣之继续说道:
“我刘婶今年快四十了,这体力本来就不足以支撑生孩子这种体力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咬咬牙也能挺过来,可是恰好碰上是难产,时间一长就容易出血过多,如此下来,本就不多的体力加上血液流失,昏死过去是很正常的。
坏就坏在体力消耗过于巨大,昏睡的时间过长,而刘大叔你又悲痛欲绝,根本就没有心思仔细观察我刘婶的变化,而在咱们村,像刘婶这样的死法又为人所忌讳,别人更是拒而远之。
这样就导致没有人发现我刘婶从死亡到现在,面容都没什么变化!刘大叔,难道你真的要放弃这最后的希望,我刘婶和我那未出世的侄子活活埋掉吗?”
“这!这?”刘猴子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还是老村长有主见,上前一步喝到:“这什么这!谁最后钉的棺材,有没有看见猴子他老婆的面色是不是如常人一般。”
这时候,送葬队伍中有个中年男子走出来说到:“我看见了,今天钉棺材的时候我无意间瞅见猴子他老婆脸上红彤彤的,不像是平常死了几天的人,当时我还纳闷,怕是这有啥不吉利,也没敢多嘴。现在想来,或许还真是有可能还活着。”
老村长大手一挥,冲众人喊到:“那还愣着干啥,赶紧给我开棺,让涣之验尸!”
“好嘞!”
“开棺!开棺!”
“赶紧的,找家伙事儿!”
······
众人吵吵嚷嚷,不消片刻,就将棺材给打开了。有几个胆大的朝棺材里面一看,还真是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死去好几天的样子。
就见刘涣之扶着刘猴子走到棺材跟前,将刘猴子放开交给其他人,伸手到棺材里摸了摸刘婶的脉搏,朝刘猴子点了点头,然后说到:“还有救!”
刘猴子登时喜极而泣,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刘涣之先是招呼人们找了个平板,然后将刘婶抬到附近人家的柴房里头,然后通过推拿,将胎儿胎位摆正,而后以功力催动刘婶血液进行助产,不出一刻,便是浑身大汗淋漓。
终于,将孩子接生了出来,而刘婶也在一碗盐水下肚后醒了过来。
“恩人啊!涣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刘猴子的大恩人啊!”
刘猴子嘴里喊着,就要下跪,刘涣之急忙上前扶住刘猴子,不让他跪下去,而后说到:“刘大叔你何必如此,当年你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报不完啊!你还是快带刘婶回家去吧,刘婶刚刚醒过来,身子还非常虚弱,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啊!”
“放心吧,你这个臭小子。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你刘婶这些年一直怪我当初没给她把你看住,让你给偷偷溜了,这次可得回去,让你刘婶见见活的。”刘猴子笑着说到。
而刘涣之却摇了摇头说:“这恐怕不行,我随师父学医,师父规定我未学成不准出山,这次我偷偷跑回来可算是犯了门规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还不知道师父要怎么罚我呢!刘大叔,告辞。”
话刚说完,刘涣之不给刘猴子挽留的机会,当下推门而去。刘猴子赶忙追出了大街,却哪里还能看得到人影,问大街上的人,却都说没看见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