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股味道抹不掉的,小怪物!”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赤鸿脚狠踏地面,几乎是眨眼就到了小知的身边。
小知迅速弯腰躲过他的手,立刻往左边逃去,谁知赤鸿忽然掌风一变,横向一把就截住了小知,捏住脖子就把她提了起来!
小知脸色瞬间紫了,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却根本掰不开,随即狠狠一脚就正揣在赤鸿的脸上。
赤鸿猝不及防被踹这么一脚,脸色大怒,翻手就猛然把小知砸在了地上,小知唇前的轻纱立即有红色渗出来,似乎有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
“谁?!”
刚刚抬起另一只拳头就迅速抬头,赤鸿揪住小知衣领就立即退后。
在他退后的同时,天梵剑刃就已经带着嗡鸣声钉在他所在的地面上,敬岚一把握住剑柄,当即抬剑直指着赤鸿:“放开她!”
“嚯,我当是哪个不要命的下人敢干涉我,原来是行路人。”
赤鸿缓缓直起了身子,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被划开的衣袍,抬头冷笑道:“再怎么说,也算是暗府的人啊,我还真是小看你们了。”
“你是不是疯了!”敬岚脸上尽是怒意,一剑就朝赤鸿刺去:“放开她!”
赤鸿提着小知就闪身避开,脸色微沉:“这小丫头似乎不属于行路人,你现在的行为,是想行路人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
看到小知唇前的纱巾已经开始渗血,敬岚身体一偏,剑速极快,下一道剑路直指赤鸿的手肘:“把一个小孩打成这样,说什么罪不罪的,你还有人性吗?!”
似乎这剑速远超意料,赤鸿脸色当即大变,瞬间拔刀架住天梵。
不待他反应过来,道道剑锋就顷刻交错,赤鸿眼瞳紧缩,手腕飞快变化,却还是挡不住天梵在他的手臂上连续留下剑痕。
只一虚晃,赤鸿手腕慢了一分,天梵剑身骤然穿破他的防卫,猛地拍打在他的手腕之上,重刀瞬间就被打飞,摔落在地上发出了很响的声音。
音落之时,敬岚的剑刃已经停在了赤鸿的额头之前,只差一寸!
赤鸿手腕细微地颤抖着,目光极其凝重死死锁定眼前的剑尖,缓缓开口:“你们暗府这帮人藏得真深啊,一群偷偷摸摸的小人!”
敬岚手紧紧攥着天梵的剑柄,克制着刺穿他头颅的冲动!
握得骨节都发出响声,才从齿缝中挤出几字:“不比你无所不用其极!”
随着话音的出口,敬岚缓缓把天梵的剑尖,从他的眉心移下,目光转向被赤鸿骤然死死扼住咽喉作为人质的小知。
赤鸿冷笑了一声,目光转向天梵,沉声道:“把它扔出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这小怪物!”
敬岚双眼微眯,沉默了一刻,只能咬牙将天梵远远掷出了仓库门外:“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哈哈哈哈哈……”
赤鸿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一样大笑起来:“孩子?!你说她是孩子?!哈哈哈哈……”
敬岚强忍下怒火,开口道:“她是主事大人客人的女儿,主事大人和副主事都没说什么,你是在质疑他们?!”
“质疑他们?凌谷苍然……这次我倒是真的要好好质疑这个混账东西。”
赤鸿嘴咧得越来越开,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脸:“你想看?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可以看到他的脸上隐隐有一片红痕,应该是刚刚小知那一脚踢出来的,可那红痕的形状,竟像…像是,某种动物的脚印。
“怎么样?就算你们没有我们的鼻子,也该清楚了吧?”
赤鸿边说着,边抓住小知一只脚就将她倒提了起来。
敬岚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小知快速奔跑,还有那些清脆的脚步声,似乎…不只有木屐……
随着小知裤子落到膝盖,敬岚骤然紧缩的眼瞳里,倒映的竟然是半截白色的鹿腿!!
苍白的像骨头一样,完全没有鹿原本该有的颜色!
“这样伪装程度的怪物,也不怪你们没…”
话还没说完,在他抬起拳头准备砸向小知的空隙,敬岚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拳就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转身迅速将落下的小知抱在怀里,目光低沉紧盯着摔落在地上的赤鸿:“所以…这又怎么样?!她不还是一个孩子吗?!”
“你!!”
赤鸿眼里尽是难以置信,抓起地上的重刀就站了起来:“你把这怪物称为小孩子?!你是瞎了吗?!”
轻轻翻开小知的纱巾,看到她虽然神色痛苦,可仍旧在呼吸,敬岚才微微松气。
目光转向赤鸿,眉头缓缓沉下:“我看瞎的是你!找异族是吧?你见过异族吗?你们有谁见过异族,知道异族是什么吗?!”
赤鸿似乎被一噎,敬岚死死瞪着他,语气又重几分:“就凭借鼻子闻到的,根本没有对照的味道,你就要说一个有人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孩子,是怪物?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一直跟随的都是济世救人的医者,从小到大都在处处行医,且不说她的腿为什么会是那样,就于世人,你有什么资格指责这个年纪不及你半数的孩子?!”
“还是说在第三宫本部人的眼里,连是非善恶都不清不楚吗?!”
提到“第三宫”时,赤鸿突然像被踩了尾巴,骤然喝断敬岚的话:“给我住口!!”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
赤鸿满眼都涌上了红血丝,当即朝敬岚怒吼道:“怪物就是怪物!不管做了什么,它们都是这个世界的蛀虫!”
“你有什么资格提第三宫?!”
赤鸿似乎更激动起来,握着重刀的手都颤抖起来:“身为暗府之人,你不杀了这小怪物,还对第三宫提出质疑?你忘了第三宫是为何而组建的吗?!”
“是非?善恶?!”
赤鸿的嗓音嘶哑起来,几乎是冲敬岚吼道:“赤风沙域无数域民尸横大漠,有人过问善恶?有人主持是非?!”
“这些…你懂吗?!你知道吗?!”
看到赤鸿的手腕肿得握不住重刀,敬岚微微皱了皱眉,不自觉触了触胸口。
想到凌谷苍然的话,又重新把手放下了。
敬岚自认为无法对灭国之恨感同身受,可是看着赤鸿扭曲的面孔,敬岚觉得,至少他不想和这样的人谈论风岩之战。
就算谈了,他除了极端和暴躁外,什么也得不到。
“抱歉,我只是个新人……”
敬岚轻轻整理了怀里小知的纱巾:“不知道什么第三宫的大义,只懂她是一个曾经在我重伤之时,为我磨过药的小学徒而已。”
“你最擅长的手已经被伤及腕络,最好即时去治疗,毕竟…”
敬岚目光转向那又提刀欲起的赤鸿:“换一只手,你可能连赤手空拳的我,都碰不到。”
此话一出,赤鸿整个人都明显一僵:“你……”
敬岚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抬步朝门口走去。
在醉月阁的时候读过不少武学的典籍,其中都没有哪一册,有对单手武器的问题有所总结。
敬岚想,这说不定还是自家师父独家的想法。
剑中三杰……
至今敬岚对这个称谓都还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位,究竟在世人的眼里,自己的师父能高到多高呢?
听余桐的态度,似乎很高?
心里隐隐有点小小的雀跃,唇角抬了抬。
不料,刚刚回过神来,距离仓库门只有几步之遥时,敬岚骤然脚步一顿。
眉头瞬间沉下,拔出天梵就往身侧一挡。
一个小布包顿时落在地上,砸出一片粉尘,刺得敬岚眼泪直接流了出来,捂着嘴就剧烈咳嗽起来。
毒?!
“无论如何,今天我都要这小怪物的命!”
赤鸿缓缓走了过来,左手提起重刀,一刀就朝敬岚怀里的小知头上砸下。
就在敬岚连眼睛都睁不开,根本闪避不及之时,一把银针忽然从门外雨点般飞来。
赤鸿不得不刀锋一转,将之挡去大半,避开要害部位。
退后了好几步到安全距离,赤鸿才目光凶狠盯着仓库门:“什么人?!”
雄厚内力把身上的没挡下银针猛地反震出来,赤鸿手中拈起一根:“暗中偷袭,鼠辈!”
“哦?自己就顶着一头火鸡似的毛,骂我鼠辈,那我是不是该骂你……算了,动口不如动手。”
瑚鸦嘶哑的嗓音从门外传来,秦笑渊一袭严实的灰衣,缓缓走了进来。
轻轻拉了拉布兜帽,瑚鸦道:“连和我的病人,光明正大单挑的胆子都没有,真丢男人的脸。”
赤鸿气得脸色赤红:“你说什么?!”
蹲下身摸了摸小知的身体骨骼,又拈起敬岚眼角的白色粉末嗅了嗅,秦笑渊的气息瞬间沉了下去。
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一块布,从一个小玉瓶里倒出一些汁液晕开。
放到了敬岚手里,瑚鸦道:“拿着,把脸擦干净就没事了。”
语罢往敬岚嘴里塞了一粒药丸,见他点头咽了下去才缓缓起身,转向赤鸿。
刚刚转身,赤鸿就再度把一袋粉尘洒在了地上,秦笑渊微微偏头,瑚鸦道:“用那块布捂住脸,你就不用管了。”
敬岚把白布盖在脸上,一股清凉之意果然将刚刚的粉尘全部隔绝在外。
他还睁不开眼睛,只能听着秦笑渊的。
毕竟这个家伙,至今都很靠谱。
秦笑渊悠然往前踏了一步,直接走进了浓浓的白色粉尘之中。
瑚鸦略带讽刺的嗓音响起:“下三滥的脑袋,下三滥的手段,连毒都是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你们绝异天宫,也就是个下三滥的组织罢了!”
“你…你再说一遍?!”
原本还有些震撼,在这粉尘之中,秦笑渊竟能安然无恙。
可此话一出,其恶劣程度,已然远远不是刚刚敬岚的话能比。
赤鸿气得脸色发青:“你以为凌谷苍然罩着你是不是?你以为他能罩着你是不是?!?!”
语气越来越嘶哑,面容越来越狰狞,赤鸿提着重刀就往前走:“你以为有他我就不敢动你?!”
感觉到赤鸿的气息飞快靠近,敬岚脸色微变:“阿瑚!小心!”
虽然他只有不擅长的一侧,可秦笑渊毕竟还是没那么精于武学……
“那你可以动一动试试啊。”
不料,瑚鸦的语气却很悠然。
而赤鸿只抬腿跑出几步,就在双腿一软摔翻在地!
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滚到秦笑渊的面前才堪堪用重剑撑住身体,却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哎呀,行这么大礼呢?认怂就认怂嘛,何苦呢?”
秦笑渊轻笑了一声,瑚鸦的嗓音顿时非常欠扁:“我可不是炎域人,没有你们那么懂礼,这还是偷学您的待客之道呢~”
赤鸿僵硬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她手中的银针:“你用毒…无耻!”
“无耻?被无耻之徒说无耻,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呢,来一趟绝异天宫,还没进门就先长见识了哎。”
“不过我这个人呢,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所以给多少,我都是加倍奉还的…”
秦笑渊缓缓抱起手,瑚鸦的语气忽然尖锐起来:“让我算算,你打断了我女儿多少骨头,我就用这银针,钉穿几根!”
“还有呢……”
秦笑渊蹲下身,缓缓从腰间摸出了几个小药瓶,瑚鸦冷笑道:“你不是喜欢玩毒么?我慢慢教你如何?”
听到她语气里那一丝极其强烈而明显的伤害意图,别说赤鸿,就连敬岚后背都是毛的。
惹谁不好,惹她?
怎么惹不好,把小知打成这样?
让一个满脑子恶趣味而且极其护短记仇的毒者记恨上,即便是现在的情况,敬岚都忍不住为赤鸿稍稍默哀了两秒。
凉了,已经凉透了。
然而,就在秦笑渊刚刚用银针伸进药瓶,沾了让银针透黑的剧毒放在赤鸿眼前之时。
凌谷苍然漠然的嗓音却从门口传了进来:
“鹏阁之上,第三宫自有律法,还请阿瑚姑娘针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