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招灵
一间空旷的屋子，一张简单的木桌，辰绯雨令顾清栩五人围着桌子坐下，暗中扬起了得意的微笑。
终于把他给拐过来了！就知道他会对自己身上的死灵起好奇心。
其实，贝贝老师的委托并非除灵，而是让她查出纠缠他的恶灵生前是谁，又为什么死缠着他不放？
就知道贝贝老师不安好心，竟然无聊到要去探人隐私，但为了自己社团的光明未来，就只好对不起眼前的黑衣帅哥了。
要是让他知道委托书的真正内容，怕不在找贝贝老师算账之前先掐死自己才怪。
顾清栩望着眼前一脸得意的小丫头，唇角又勾起了阴鸷的冷笑。
无知又脆弱的人类……既然是火星天的祭品，又拥有如此特殊的灵光，就让他看看她究竟有什么能耐。
准备好惯用的工具，辰绯雨“啪”的一声关闭了电灯。木屋立刻陷入了黑暗，一道微弱的烛光自辰绯雨手中散开，将她白皙的小脸染成了一片昏黄。
侍从中最胆小的班尼迪克困难地吞了吞口水，“你……你要做什么……”
呜呜呜……少爷怎么会答应她如此荒谬的要求？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相信什么恶灵缠身的胡言乱语的。为什么觉得……眼前这个娇小可爱的中国娃娃突然变得这么恐怖……
“中国最古老的巫术‘扶乩’，用来询问恶灵的身份，你没听过吗？”辰绯雨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我还没有开始招灵，你抖什么！意大利的男人都这么没用吗？”
小手猛然搭上了顾清栩的手腕，丝绒般的触感让他心中微微一震，抬首却见那双乌亮的黑瞳中滑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你想知道她是谁，就让她自己来告诉你吧。”挑衅地看着顾清栩，顾清栩眼神一冷，随即握住了她的左手。
“还有你们四个，握住你们少爷的手。”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竟然还在抖，招个灵有那么恐怖吗？
不过，像顾清栩这种对死灵毫无忌惮的倒也少见，冲着他这份胆量，她决定欣赏他一点点！
纯稚的小脸上笑容一收，圣洁的光辉再一次降临她的四周，四个侍从感到心中微微一沉，像是被催眠一样慢慢地将目光聚集在中央的蜡烛上。
水雾般的红色灵光从辰绯雨的体内慢慢散开，顾清栩看到四周的空气如同被扭曲一样不规则地旋转，无数微弱的白影随之飘入屋中，盘旋在木桌的周围。
海上的死灵吗？
森冷的目光一一扫过，死灵们在感受到强大的魔力后瞬间退到了木屋的角落，叫嚣着，呜咽着，却不敢过度地靠近。
辰绯雨有些困惑地看着那些徘徊在不远处的死灵，随后闭上眼睛将心绪沉淀为一片空白。突然，一股深沉的悲哀从顾清栩的左手流入自己的心中，心房深处犹如被人狠狠地抓了一把，残破模糊的影像飞速地在辰绯雨面前闪过，乌亮的眼睛瞬间瞠大，泪水亦随之倾泻直下，樱唇呢喃出模糊的咒语。
“徘徊在此处痛苦的灵魂啊，请借助傀儡之身，对我诉说你的心声，我以圣灵之名召唤你，显出你的原灵……”
清冷的声音似乎从另一个空间传来，幽幽的回荡在狭小的木屋内，四周的空气开始迅速地下降，针刺般的寒意顺着他们的足踝不停地向四肢百骸蔓延。
原本不敢靠近的死灵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诱惑，疯狂地朝辰绯雨冲来，却在经过顾清栩的时候全被蒸腾成一片白雾。
薄唇冷冷地一扬，火星天的祭品……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些低等的死灵来分食。
辰绯雨的心越陷越沉，那种发自灵魂的悲痛令她感同身受得快要窒息，复杂的眼神望向面无表情的顾清栩，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暗自叹了口气。
附在他身上的灵体，是为了这个冰冷的男子而悲伤吗？
因为在人世间有深深的依恋，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就算只剩下一抹孤魂，也要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只是，这样做除了无止境的痛苦又能得到什么呢？
探索的目光回到了顾清栩的脸上，却只在他迷人的绿眸中看到彻骨的寒冷，偶尔闪过的血光弥漫，昭示着绿眸的主人是多么的严酷残冷，那是真正属于黑暗的眼神……
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男子，怎么会让一个女人即使死了也要一心跟随？是怎样深沉的感情，才可以用残破的意识虚幻出一个残破的存在，游离在他的视线之外痛苦的守护？
清澈的眼神移向屋子的东北角，辰绯雨右手一挥抛出了一个简陋的木偶，口中轻轻地念道：“噩梦，虽然几经轮回不留于痕；回忆，纵使难以忘却不留于心……”
随着辰绯雨低声的呢喃，木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飞速地转动，顾清栩颈间的十字架猛然折射出一道诡异的红光，氤氲出淡淡的红雾将木偶缓缓地包围。
圣物中竟然真的有死灵存在？！
顾清栩意外地看着空中的木偶，只见淡淡的红光从木偶中心散开，逐渐扩散出一个模糊的白影，四个侍从满头冷汗地瞪着那道白影，班尼迪克更是死死地攥紧了身边的同伴。
“少，少少少少……少爷……她，她她她她……”
“安静。”辰绯雨轻斥一声，没好气地瞪向那四个没胆子的男人，要是把她好不容易召唤出的死灵吓跑了，她就拆了他们几个做人皮大鼓！
傀儡附身术对每个灵体只能使用一次，若是失败了，就无法完成贝贝老师的委托，而那个秃头理事长肯定会再找理由来刁难她。
再者……若无法弄清死灵的来历和痛苦的根源，她便无法解放这个孤独又彷徨的灵魂了……
这就是火星天祭品的能力？顾清栩审视地望着面前移动的木偶和那个一心一意招灵的少女。
若没有特殊的力量，常人根本无法看到另一个空间的死灵，这个女孩不但能召唤出死灵，还可以让虚幻的死灵实体化，这样特殊的能力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而且，她身上的灵气是前所未有的清澈与醇厚，的确是不错的祭品人选。
白影缓缓地走到辰绯雨面前，辰绯雨对它扬起了一抹清纯的微笑，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四个侍从猛抽了一口凉气，却见白影附身的木偶已经幻化成常人大小，干枯的手掌伸向辰绯雨，随即死死地攥住。
辰绯雨的脸色猛然一白，原本粉嫩的樱唇迅速变为了青紫，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流下，眉心也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乌黑的眼睛透过虚无同白影交汇，木偶的头顶和辰绯雨一样氤氲出淡淡的红雾，顾清栩心中一震，没想到这个少女的灵力如此强悍，竟然可以直接窥视死灵的心神。
干净清冽的灵气喧嚣着顾清栩的灵魂，引起了他本能的躁动，但那双纯澈的眼睛，却奇异地压下了他嗜血的欲望。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木偶依旧紧攥住辰绯雨的手不愿放开，辰绯雨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乌亮的黑瞳也逐渐变得涣散，似乎生命力正一点一点地自那娇小柔弱的身躯中流逝。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她就可以看清那些模糊的影像……还差一点……只差一点……
突然，辰绯雨握住木偶的手被狠狠地甩开，猛然一愣，顾清栩已将木偶狠狠地推离她的身旁。
“姓顾的！你在做什么？”空中传来一声微弱却尖锐的惨叫，白影迅速地自众人面前消失，木偶也随即裂成了数片。
辰绯雨柳眉倒竖一把揪住了顾清栩的衣襟吼道：“本小姐好不容易才把她叫出来，眼看就可以弄清她的来历，你干吗突然打断我的仪式！”
四个侍从震惊地瞪着她无礼的举动，望着顾清栩的眼睛更透出深深的恐惧，生怕下一秒这个女孩就会血溅当场，但顾清栩只是冷冷地甩开她的手，“你会死。”
在没有解开火星天的封印之前，她没有死亡的权利。
“笑死人了。”辰绯雨冷哼一声，“本小姐招灵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什么意外，只有你这种外行人才会不明所以地大惊小怪！”
恶灵现身自然会温度下降，她与灵体直接接触，会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才是正常反应好不好，难不成他以为招灵是轻描淡写挥挥手就能成功的？
“是吗？”顾清栩冷冷地一笑，“那你就再招一次，要送死随便你。”
不知好歹的女人，若她不是火星天的祭品，她以为他会在乎她的死活？
“她已经被你弄得魂飞魄散了！”辰绯雨失控地吼道，“傀儡附身术只能使用一次，若中途被打断，灵体就会受到无法挽救的创伤，她马上就要烟消云散了！”
“我认为，贝布雷斯的委托是要你除去恶灵。”顾清栩面无表情地提醒。
一个玷污圣物的死灵，本来就不该存在。
辰绯雨话音一窒，突然轻轻地蹲下身去，将地上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不该是这样的……她在人间的心愿还未了，怎么可以就这样地结束……”
“只是一个死灵。”看到辰绯雨眼中无意间流露的忧郁，顾清栩轻轻拧起了眉峰。
“只是一个死灵？”辰绯雨抬头看了他一眼，樱唇勾出略显忧伤的微笑，“对我来说，她却是和你一样的生命。”
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辰绯雨清澈的眼神让顾清栩的胸膛升起了怪异的烦躁。
一个已死的灵魂，竟然能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活人在他的面前尚且如蝼蚁，更何况是一个即将消散的死灵，就连她的生命，很快也将和死灵一样终结！
“站住！”看他一脸漠然地转身离开，辰绯雨迅速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她还有救。”
顾清栩冷冷地望着她不发一言，辰绯雨火冒三丈地吼道：“我说她还有救！是你把她弄得魂飞魄散的，你有义务把她给我救回来！”
“你让我救一个死灵。”顾清栩眼中泛着寒冽的冷光，逼近她一步面色阴鸷地说，“你在命令我去救一个死灵？”
“那是你欠她的！”无视他森冷的杀气，辰绯雨一脸倔强地说，“是你让她生前有了期盼，所以死后才痴痴眷恋不肯离开，现在还因为你而魂飞魄散！我不管你是谁，你都没有剥夺她存在的权利！”
生存的权利……凝视着她倔强清澈的眼神，顾清栩的眼前突然一片恍惚。
身为黑手党的首领，又是地狱的七大魔君，谁在他的面前有挣扎求生的权利？
就像圣雷欧海滩那个夭折的孩子，像万年来无数死在他手中的脆弱的人类……
许久未有的杀意萦绕在他的胸腹中，这个女孩……这个固执却愚蠢的女孩，竟然让他万年来的空寂都出现了裂痕。
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似乎在不停提醒着他，他生存的世界是如此的黑暗，让他忍不住体内喧嚣的躁动，想要残忍地摧毁她的纯真。
薄唇勾起了阴戾的冷笑，顾清栩一把将她揪到了面前，“弱者，永远没有资格跟我谈任何权利。”出手如电地夺过她手中残破的木偶，轻松一握便揉成了粉末。
嫩白的小手紧握在一起，辰绯雨愤怒地注视着顾清栩，却突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一字一句地宣告：“姓顾的，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
可惜在那之前你会先被血祭。
无视她愤然的宣告，顾清栩冷然地转身离开了小屋。
这个……
这个目中无人的假洋鬼子！
辰绯雨双眼冒火地瞪着顾清栩的背影，愤愤地哼了一声。
冷血无情没有人性！亏他长了那么一张赏心悦目的俊脸！她收回先前对他的一点点欣赏，从现在开始改为彻底的鄙视！
“姓顾的……你死定了……”辰绯雨咬牙切齿地握拳，“杠上了，本小姐就不信我这个白月学园著名的移动火山会摆不平你这座冷血冰山！咱们走着瞧！”
早在辰绯雨揪住顾清栩衣领时就吓得魂飞魄散的四位侍从此时才稍稍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埃伦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你们有没有看到，她……她她，她揪住了少爷的衣领……”
“她……她她，她还直呼少爷的名字……”
“她……她她她还对少爷大吼大闹……”
“而且……”班尼迪克揉了揉眼睛，“少，少少少……少爷竟然饶恕了她的小命……”
四人面面相觑，然后满头大汗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暴强的女人啊……
埃伦轻咳一声走到辰绯雨的面前，“辰小姐，还是请您不要再对少爷如此无礼了，少爷他这次会放过你，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这么可爱的中国娃娃，他实在不愿看到她玩掉自己的小命。
辰绯雨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埃伦瑟缩了一下，小声地说：“少爷的中文名字叫做顾清栩，而他的意大利名叫做赛弥尔·科蒂……”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布莱特一愣，随即震惊地大吼：“上帝啊，埃伦暗示得还不够清楚吗？你难道不知道科蒂家族是意大利黑手党家族吗？少爷是黑手党的现任首领，赛弥尔这个名字在意大利就等同于死神啊！”
虽然年级尚轻，但少爷是意大利众所周知的黑色战神，是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黑暗之子，只要听到赛弥尔这个名字，再强悍的人也要退避三舍！
“黑手党？”辰绯雨一愣，纯稚的小脸瞬间变得一片茫然，清澈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们，“黑手党……是什么……”
黑手党……是什么……
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四个侍从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无辜可爱的中国娃娃，在漆黑的小木屋中——石化了……
傍晚时分，白月学园的学子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一个身着起司猫卡通服，嘴角挂着甜美微笑的少女伴着夕阳的余晖一蹦一跳地朝住处走去。
黑手党？辰绯雨不屑地勾了勾嘴角，黑手党就教出像埃伦他们这样的笨蛋？
被她那么小儿科的恶作剧给雷到的，他们还是第一波。又不是山顶洞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黑手党是干什么的。
既然被他们那个可恶又冷血的顾少爷威胁，就别怪她迁怒他们这些倒霉的属下。
夕阳西下，逢魔时刻……
清澈的黑瞳扫过暗沉的天空，随后注意到不远处一道飘逸的白影，辰绯雨立刻扬起了明媚的甜笑。
“清颜姐姐……”兴奋地朝高雅圣洁的白衣女子冲去，然而，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亮晶晶的躯魅符。
“恶灵退散！”伴着清冷的念咒声，轻巧的紫色符咒不偏不倚地贴上了辰绯雨的额头，几缕白烟从辰绯雨的身上升起，辰绯雨笑容一僵，满头黑线地瞪着眼前掩鼻后退的白衣女子。
“清、颜、姐、姐！”没好气地扯下头上的躯魅符，“你这是做什么。”
“你用傀儡附身术招灵了？”墨清颜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身上带着很浓的死灵气味。”
“就算是这样，也用不着拿你的躯魅符对付我吧，我又不是恶灵！”
墨清颜淡淡地一挑眉，“死灵身上浓郁的怨气和邪气留在了你的体内，我有一百种理由用躯魅符来保证你的安全。”
“我也相信你有一百零一种方法不用它就驱散这些邪气！”辰绯雨甩甩手中的符咒道，“清颜姐姐，我要去净灵。”
“净灵？”墨清颜的嘴角抽了抽，随即露出一丝淡雅的笑容，“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这么想不开来找你送死。”
拜托这个丫头净灵？开玩笑，以她至阴的体质只会招来恶灵，哪里能帮人家净灵！
“没有人拜托我，是我碰到一个死灵觉得她很可怜，所以想亲自净化她。”
更重要的是！她绝对要找机会气死那个该死的顾清栩，不把他折磨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誓不罢休！
“那就是你自己想不开要找死！”墨清颜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像你这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至阴之体，天生就是死灵觊觎的容器。净灵不像招灵那么简单，稍不留意你就会被死灵俯身的。”
辰绯雨毫不在意地笑笑，“有你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阴阳师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墨清颜瞪了她一眼，随即对身边的式神吩咐：“流溪，取我的阴阳符出来。”
这个没心没肺胆大妄为的疯丫头，迟早有一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慢！”辰绯雨拉住流溪，在他满脸黑线的注视下，笑嘻嘻地扯过自己的起司猫背包递给他，“不用客气，我需要用很多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