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她……
应是猜到了吧!
陆山长一边为拥有这样聪慧的徒弟而自豪,一边又羞愧。
子衿真诚待她,处处都为她着想,可她却连进宫的缘故,都不敢如实相告。
虽说,她心里其实也并没了那种心思,可她只要一想起,难免还是会觉得难堪。
她和子衿情意深厚、远胜姐妹。
“师父。”
正当她想着,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陆山长侧过头,便见徒弟朝她微微一笑。
陆山长,“……”
徒弟果然是知道了啊!
“师父先前担心皇后娘娘,特意进宫来,如今进了宫了,不妨和皇后娘娘闲聊几句,”赵明瑜笑着,又落下一句,“这世上,也就师父和皇后娘娘是最亲的了。”
所以,不必因为心中羞愧,就不敢面对顾皇后。
倘若连师父都不敢面对顾皇后了,等到明远帝驾崩以后,顾皇后在这世上,就真成了“哀家”。
可这番话,赵明瑜并未直接说出来,只那般看着师父。
陆山长显然是看懂了的,身子怔了怔,随即羞愧地低下了头,“明瑜,你看事情,比为师看得长远通透。”
“要不怎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赵明瑜莞尔,俏皮了回。
陆山长也想明白了,朝徒弟笑了笑,然后转向了顾皇后。
……
明远帝病重不起,哪怕是对着好友,顾皇后都不能表现得太过了。
陆山长却并不想提及明远帝,只安慰道,“子衿,你还有我,还有明瑜,我们都会站在你身后,你放心。”
顾皇后并未多想,更未怀疑,点点头,“淑懿,谢谢你。”
这声“谢谢”,听得陆山长颇为羞愧,但也并未表露出来。
子衿如今已经够难受了的。
倘若明远帝真的死了,从此以后,子衿就真的只有她了。
若是她这时候告诉子衿,她进宫来的缘故,子衿必会遭受不住打击。
与其那样,倒不如瞒着。
左右,徒弟不会去说,她也不会说,子衿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知道,也就不会受伤了。
“你我相交大半辈子了,说这些,就太见外了。”陆山长叹息一声,低声问道,“子衿,倘若,我是说倘若,他当真走了,你可会难过?”
年少时的子衿,曾一头扎进了明远帝的怀里,从此深陷。
毕竟是爱过的,子衿对明远帝,应是还有情的吧!
不过,其实这些都和她无关,她只需要关心子衿就够了。
“说不会,是自欺欺人,说会,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顾皇后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垂下了眸子,“淑懿,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没有像我一样,深陷进泥潭。”
“如今的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再不能回头了。”
二人坐在上手,和底下的妃嫔隔得很远,身边也没其他人在,并不用怕会被人听了去。
“泥潭……”
陆山长听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垂了眸,“若是泥潭,你也不会深陷进去了。”
这一句,陆山长说得很轻很轻。
顾皇后并未听清,抬眸看着她,“淑懿,你说什么?”
陆山长哪里还肯再说,摇了头,说道,“没什么,一会儿杜提点出来,你到底是他的原配发妻,面上还是得过得去。”
“子衿,我知道你厌倦了这深宫,可如今你就是再着急,也只能忍着,千万不要冒进了。”
顾皇后听得惊讶,低声问道,“淑懿,你可是猜到了什么?”
“你我相交这么多年,你的性子,我还能不清楚?”陆山长没明说,毕竟还在宫中,宽慰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此事即便有人猜得到,也拿不出证据来,你只要稳住就好。”
明远帝忽然病倒,还隐隐有就此驾鹤西去的架势,要说和子衿没一点关系,她都不信。
不过,子衿毕竟已在宫中住了多年了,会有所变化也正常。
顾皇后听得羞愧,在好友面前竟有些不敢抬头,问了句,“淑懿,明瑜她,她可知道?”
陆山长摇摇头,却又说道,“明瑜远比你我二人要聪慧,我能猜得到的事,明瑜不可能猜不到。”
是啊!
妤姐儿是个聪慧的,比她和淑懿都要聪慧。
妤姐儿这样聪慧的一个人,却有那样的遭遇,每次一想起,她就觉得自责难受。
顾皇后默然,没再开口了。
过了会儿,杜提点从御书房出来,见了顾皇后,拱手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如今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顾皇后一听,先是眸子睁大,随即抓住了杜提点的手,不敢相信地摇头,“不,这不可能的,杜提点,你确定么?”
“微臣确定,况且微臣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皇上的龙·体说笑。”杜提点一脸的沉重之色,还叹息了声。
顾皇后仍旧不敢相信,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脸色苍白。
“微臣无能,未能治好皇上的心疾,还请皇后娘娘降罪!”杜提点直接就朝顾皇后跪了下来,口中说着请罪的话。
顾皇后一听,怒道,“本宫不信!本宫先前去看皇上时,皇上还是好好儿的,可本宫才出来,皇上就病了,杜提点,你这样,让本宫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本宫对不住皇上,对不住北越百姓,今日·你们都不要拦着本宫,本宫死了,也能向天下人交代了!”
说完,顾皇后就抽出了一旁侍卫腰间的刀,挥向自己。
廖蕊和杜若眼疾手快地拦下顾皇后的刀,可顾皇后死志太强,还是伤到了一些。
“娘娘!”
“皇后娘娘!”
众人见了,都慌了,赶紧上前“关心”起来。
顾皇后并未伤及脸部,只划破了耳下一点皮肉,并未流血,只渗出了几滴血珠。
可顾皇后是中宫皇后,中宫皇后受伤,哪怕伤口再小,也不容忽视。
这一刻,无人敢质疑明远帝的病,和顾皇后有关了。
……
片刻后。
杜提点为顾皇后包扎好,又为顾皇后开了药膏,叮嘱廖蕊,“廖女官,娘娘伤势虽不深,但也要好好护理,切不可沾了水。”
廖蕊眼睛都哭红了,接过药膏后,朝杜提点道了谢。
无人注意到,顾皇后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