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王爷身份尊贵，日后小姐若想行医怕是……”红影猜得出欧阳芩芍的想法，同时也觉得她所言很有道理，只是身为皇家人，又怎么可能让她继续抛头露面呢？
欲言又止的红影没有停下挥鞭赶车的动作，而欧阳芩芍也知道为何她会有这样子的感叹，手间行落，一落十八针，针针精准分毫无差。
也幸好现今无人在旁一直看着，如若被稍有医术之人所见，便会惊叹不已，不为别的，光是这一落十八针，且精准无误，便也足这些老古董够震惊的了。
也就是这十息左右的时间，欧阳芩芍便已收针放好，过后随便扯了一张在马车上的棉被盖到了楚流雨的身上，便出了马车，坐到了红影的身旁。
红影见了立即催促道：“小姐还是回马车内吧，夜间秋风比白日里要凉多了，万一感染了风寒便不好。”
“呵呵……”欧阳芩芍觉得好笑，想想也就是个把月前的事，这红影对自己还一脸鄙视，如今倒是反过来关心她了，“我没不是纸糊做的，不用事事护着，你们经历的也经历过，甚至还比你们更好，这点夜风，根本不算什么。”
红影不理解，反问道：“小姐你一出身便是尚书府小姐，即便只是庶出，但也未必有太多的苦难，为何小姐你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若否小姐你并非是欧阳芩芍？”
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说不是了还能被否认身份了吗？再说如若可以，我也想被人否认，当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平常百生有什么不好的，有时候我还想，既然如上痛苦还不要不生，把我厄杀在腹中那该多好啊，省得现在白受罪。”
“这官家小姐身份自当不同，有着光鲜的身价，就得承受多少的辛酸，”欧阳芩芍自故地说，吹着微凉秋风，头脑也感觉清晰不少，“想想，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红影听不明白，总感觉现在欧阳芩芍有些伤感，让有人忍不住心疼，“小姐，这不像你……”
“哈……”忽然欧阳芩芍觉得红影有些可爱了，“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还挺会说话的嘛，我喜欢……看看这夜空，没有污染，星星也特别多和明亮，就连空气也特别清新，不知道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再看到这样子的星空呢？”
红影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欧阳芩芍已闭上了双眸，感受着一里的一切。
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安国寺寺门前，欧阳芩芍让红影和楚流雨都回去，说三日后再来接她便可。
楚流雨得命是要保护她，当然是不愿离去的，可是红影却二话不说便应了，而且还将他给拉走了。
“红影，你这胆子还真的越来越大了，爷的命令你都不听了？”远离安国山一段之后，红影方放开了楚流雨。
楚流雨还想说什么，但是红影便是往树上一跃，转而便往山上而去，整得楚流雨云里雾里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楚流雨还是跟了过去，看着红影轻门熟路的便找到了欧阳芩芍所在，随即便潜藏起来。
如此明白的行径，如若楚流雨还看不出，那还真的是没脑子了。
只见欧阳芩芍进入临时的医务室，看到蒋梅在整理着手中的药箱，而后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一直到一道黑影挡住其视线才抬起头来。
“你怎么就来了，京都里的人找到了？”蒋梅有些诧异，即便是厉害的大夫也不可能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将人给治好，若否就是此人已经因病而故了，不需要治疗，才会如此快便回来了。
欧阳芩芍点了点，拿起蒋梅药箱里刚擦拭完的手术刀，翻看了好一会，看到那上面刻的小字后，突然感叹道：“三年了，我以为你会再打造一副新的。”
“是啊，三年了，”蒋梅看着这手术刀有些入了神，“这么快就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见到你，就像回到了四方城里般。”
往事如烟！
“你……”欧阳芩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犹豫间蒋梅倒是开口了。
“我离开后的第二天，你也离开了四方城外出游历了，”蒋梅不是用疑问的语气问，“你曾过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三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走走停停，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我知道身上医者的人是真的错了，但是我不会道歉，因为我也是一位母亲……”
说着蒋梅的脸上已留下了两道泪痕，但是情绪却是平静的，“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身为一名大夫，因为我违背了我当初的誓言，被驱逐，我没有不服，可我依就会恨……恨我自己学艺不精，恨自己身为大夫却对莹儿的病束手无策……”
不知何时，蒋梅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布偶，抚着小布偶，心痛地道：“莹儿才五岁，她还那么小，还没好好成长，便没了……你让我如何放下，让我如何不恨……”
欧阳芩芍很明白这种痛苦，但是她不能徇私，即便知道她是迫不得已，“你要救莹儿，我可以理解，但是在我教习你医术也说过，不可以做出有违道德之事，我们誓言不守，别人的学子又怎么会守呢？而且后悔的人不止是你，还有我，我不该将西医教于你，否则你也不会萌生出这样的念头，也不会害了人的性命。”
“不，终究还是我太天真了，”蒋梅扯出自嘲的笑容，“确实你是教了我不少医学知识，但你却说过，若想成功，条件不足，而我还天真的以为开过一两次腹取子，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觉得可以医好莹儿，可是却是我自己亲手将女儿……”
欧阳芩芍从来都没有如此后悔过，即便现今在学院里教学里，她都只教一些简单的外科和急诊知识，不的就是防蒋梅类似的情况出现。
蒋梅是她亲手带出来的，从一个只是带着孩子只求能给孩子一口饭吃的寡妇到一名在四方城里少有名气的大夫，可谓是四方城里的一个传说。
那里候的蒋梅还是一个畏首畏尾的逃难小村妇，如今的她，大胆、果断和深沉，脸上的笑容再也看不到了。
也许别人会觉得欧阳芩芍狠心，但是她并不觉得她有错，因为当年在四方城里，是蒋梅亲手送她一个葫芦的，她说：我希望你能亲手在这葫芦上刻上我的名字，然后她挂在四方药堂门口，她要告诉所有人，她的老师教给她的不是医术，而是医者的医德——悬壶济世。
当时的她对于自己获得这个葫芦很自豪，时刻以此警惕自己，当然也给医学院里的学员做了一个好榜样。
可是这一切也却在莹儿突然病发而改变了，而且此事还是被学院里的一名学员发现举报到欧阳芩芍跟前，所以她不得不以儆效尤。
欧阳芩芍瞒了所有人，也包括被赶出了四方城的蒋梅，她夺了她的在四方城医学院的大夫之名，永不得回四方城，其一切在外的行为都与四方城无关，更不得以四方城的大夫而自居。
当然这些年来，她确实如此。
此番若不是出现鼠疫，怕是她也不会说自己是四方城的大夫而上山的。
“路是自己选的，既然做了，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欧阳芩芍虽然心痛，但是她还是觉得让再过几年吧，知道真相可能她现在会放下，但是再过若干年呢？情况还是会回到三年前一样，还是会为了莹儿而失了方寸，“你若真还有良心，就当是替莹儿积德，莫要再生邪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