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站在月色中,身上沾满了已经变暗了的血迹,只觉满目苍凉,满心痛恨。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食不果腹的苦逼日子,可这吃饱喝足的滋润时光还没过几日,竟然就此到头了?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灭了苏家?若是被她知道,定要将那些人碎尸万段才好!虽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这副瘦弱的身板,不过十二岁,并且由于从小就营养不良,所以瘦巴巴的,身上看不见半点肉,行动起来也远不如为妖的时候来得利索,真真是气人。
月老说要让她来历情劫,她很是无语。情郎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差点就丢了小命,还历个鬼情劫?如今虽说是侥幸活了下来,可就这副身板,能干什么吃的?迟早也得饿死!
刚想到饿,绾绾的肚子便忍不住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她四下一看,这四周除了死人以外就没旁的玩意了,但她为妖那会儿就从来没吃过人肉,如今成了人,自然就更碰不得了。只是眼下也没旁的法子,就只好去厨房那头瞧瞧还有没有剩下的饭菜,先垫一垫再说。
她抹黑来到厨房,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细细寻了一番,却不见半点吃食。一气之下,绾绾便把锅盖往一旁砸去。
不料,这一砸,竟砸出了一道闷哼声。她不由一惊,虽说死人对她这只妖物来说委实太过普通,但在这种外头满是尸体的凄凄月色中,绾绾还是很配合得微抽了一口冷气。
“谁在那儿?”绾绾试探着问。
听不见有人回答。
绾绾心想,难道刚刚是自己的幻觉不成?她屏住呼吸,夜里静得很,所以能明显感觉得到呼吸的声音。
她便朝那柴堆走了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竟借着月色瞧见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那样好看的一张脸,这会儿却满是泪痕,而原先那双透亮有神的眼睛,此刻竟也只剩下了惊恐,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少爷?”绾绾又惊又喜,想不到他还活着,这可真是件好事。苏老爷和苏夫人虽说只把她当作童养媳来对待,该干的活一件也没让她少干,但苏家少爷苏煜却是个极可爱的人,对她也是好得不行,又爱粘着她,如今不过十岁,软软糯糯的模样,心地又善良,真是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姐姐……”苏煜见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便扑到她怀里,哭得一抖一抖的,“爹娘死了,忠叔死了,阿福死了,小蓉也死了……他们都死了……”
绾绾虽说当了五百年的妖,但从未应付过这种场面,所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愣了半晌,只好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不是还有姐在吗?姐还没死呢。”
苏煜哭了好一会儿,才抬眸望着她:“姐姐,你会不要我吗?”他的眼中惊慌未散,此刻又多了一分害怕迷茫,看得绾绾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当下便道,“不会。姐姐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她心想,若是她一辈子不找情郎,只守护着这个软糯可人的弟弟,岂不是就不用历那劳什子情劫了?这样一想,还真是两全其美,当下心里便乐开了花。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她拿什么守护他呀?
这可把绾绾难住了。
“少爷,你……你有私房钱不?”
苏煜原本止不住地抽泣,这会儿突然被她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绾绾说:“苏家已经不能待了,咱们得另寻出路。可是姐姐身上没钱,这样连吃住都是问题。”
苏煜摇了摇头:“我没钱。”
绾绾顿时就泄了气。她投胎于一个重度贫困户家里,这十几年来真是饿怕了,也逃了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撑不过三天就回来了,因为在外头更是吃不到东西,她太瘦太小了,根本就没有谋生的本领。并且由于当了人,嘴巴都被养刁了,便无法再像为妖时那样什么虫子都往嘴里塞,一时更是饿得直发昏。她也尝试过去当乞丐,只是还没待够一个时辰,便被同行给轰走了,当真是惨不忍睹。
“姐姐,你跟我来。”苏煜突然拉过她的手,往外头走去。
绾绾一边被他拉着往外走,一边问:“去哪儿?”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苏煜拉着她绕过长廊,来到主院。只是刚踏入院中,那满院的尸体便让他一下子止了脚步,眼泪瞬间又掉了出来。
“别看。”绾绾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苏煜却将她的手移开,强迫自己去看眼前这血腥的一幕。
绾绾不明白他明明很害怕,却为什么还要看。
苏煜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朝着那些尸体跪了下去,深深拜了一拜,等再起身时,他的眼中竟多了一种绾绾看不明白的情绪,像是恨,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姐姐,走吧。”他再次拉起她的手,往苏老爷的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来到衣柜前,苏煜熟门熟路地打开了一个暗格,里头有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是满满的银票。绾绾数了数那些银票,只要不乱挥霍,这些钱足够他们二人花十年了。
“家中所有的钱爹爹都藏在这里,再多也没有了。”苏煜说。
绾绾为人后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自然很是心满意足:“咱们好好盘算着花,这些钱够我将你养大了。”
苏煜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姐姐将我养大?可是姐姐不是才大我两岁吗……”
“大两岁也是大啊!不是我养你,难道你来养我吗?”绾绾翻了个白眼。她实岁都已经五百多岁了好不?只要有钱,要养大一个小屁孩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苏煜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那姐姐可不能不要我,我就只有姐姐这一个亲人了。前段时日我病得差点死了,若不是姐姐来冲喜,这世上便没有我这个人了。姐姐不仅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恩人。”
冲喜?这种鬼话也就只有无知的凡人才会相信。不过解释也是无用的,绾绾也就没反驳,只说:“那我们这就去寻个好住处再说。”
苏煜却拉住她的手,说:“我想先把爹娘安葬了。”
绾绾方才直接就略过这茬,这会儿自然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人家的亲父母。便答应道:“那……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