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马匹,他们要离开此处非常困难,白雪茫茫不能辨认方向,这里的山虽不高,却是连绵起伏,看不到边。
可张炎之离开家里也有些久了,本来应该早两天就到家了,因为迷路在这里耽搁了许久,想必阿爹阿娘也担心坏了。
而此度他们着急回河州衙门,向上呈报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好像与世隔绝了,此度有些担心飞水镇上会发生点什么。
“我眼皮怎么老跳?”此度揉着眼睛,对走在旁边的此狄道,“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倒好像是凭空出现在客栈的,有些可疑。”
“那黑色的烟气,你也看出来了,它不是人,却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
“怎么会?你是说妖怪?”
“难道不是吗?那黑袍子没有人形,却撑着衣服也要现出个人样来,又不是变戏法,干嘛要费劲儿来吓唬我们?”
“可是,这世上哪里会有妖怪?”
“我们谁也没见过,不过刚才你也看到了,它一挥手,客栈里跟着来的那些东西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些从雪地里钻出来的东西又是什么?唉!怎么一下子就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好像只在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我们离开这么久,飞水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我们应该快些赶回去才是,为什么要带着他们?”
此度回头看了看双手被绑起来的青未等人,正不情愿的跟着他们在雪上攀爬和时不时的滚动着。
“出现这些东西他们就来了,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可这也不能说明就和他们有关系。”
“师弟!你今天怎么老是跟我对着说话?让你帮忙的时候你又掉链子。”
“师兄,我没有。”此狄有些无奈。
雪路并不好走,青未几乎是连滚带爬。
看他们像是漫无目的的四下转悠着,迟迟不能把众人带出山谷,渐渐地都没耐性去了。
“招荷,你干嘛让他们这样绑着我们?”青未用肩膀蹭了蹭旁边高出许多的招荷,她的脚漫步在雪上,不留一点痕迹,“你走的倒是轻松哈!看他们这样苍蝇一样乱转,你不如再飞得高些,看看有没有路通往镇上。”
招荷听到这话,一把推开青未,知道她是无聊了,只当做是调笑,不过还是应她,“我能这样踏雪而行,自然是平日里在修为上多费了些功夫,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见过你打坐修炼过。”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黑袍和云幽,“至于人家为什么不绑我,我怎么知道?你看我又不能自己伸出手来钻进人家的圈套。不过既然有人带路,我们干嘛要费心自己去找路。可以跟着现成的何乐而不为呢?”
见她挖苦自己,青未没再去招惹她,不过,总是有人勇敢的尝试挑战一下招荷的脾气。
“你刚才不是追着墨律天尊跑出去了,怎么什么都没有问到就回来了?”黑袍道。
几人也觉得奇怪,招荷明明跟着那股黑色的烟气离开了山谷,于是众人也没去多管她,想在人多的地方必定是能见到的,毕竟招荷到哪里都是那样亮闪闪的,只有白鸟才会找错人。
他们心里各自打好了算盘,虽然没有从口中说出来,却也是心照不宣。招荷跟着墨律天尊,虽说只是一道清魂,但他总归是要回到栖息的地方,只要知道了他去哪里,也许会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些东西。
然后青未等人可以趁机盯着这个叫此度的人,怎么说也在这里遇到了可以说是山海的生灵耳熟能详的此度山尊同名之人,不管承认与否,二人之间一定有特殊的联系。
可是,招荷却突然自己跑回来了。
“我没追去多远,他自己就凭空消失了。我又没有法术,探视不到灵力的存在。”
“那你就自己跑回来了?”
“不然呢?你让我自己去刨雪玩儿吗?我又不是白鸟,我不傻的。”
青未见她得意,又说:“怎么?你现在已经沦落到要和一只傻鸟去比谁更聪明的地步了吗?”
招荷白了她一眼,独自走上前去了。
此度对他们的捆绑几乎都是形同虚设,除了青未,黑袍总不能被团成一团收起来,他似人非鬼的样子平白为自己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可怖,根本没有人愿意接近他。而云幽惊喜的发现盘妖铃能解开任何对自己不利的禁制,虽说她没有法术去驾驭它,这时候就要看它的自觉了。
“松月,你的火金石没有用吗?平日里不是用的欢,现在走得这么艰难,就不想想它也可以拿出来化一化这雪啊。”云幽时不时的要扶着东倒西歪的青未。
“不行!”
“为什么不行?”云幽道。
“是怎么个不行?”黑袍凑过来。
“反正就是没用。”青未不打算理他们,走上前去追上招荷。
“少爷,这些人看起来如此怪异,只怕是妖邪所化。”张白同他家少爷并排走着。
“怎么说?”
“还怎么说?这还不明显吗?那黑袍子根本没有人的身体,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他伸过手,你看见他露脸了吗?”张墨接过话来,有些激动的道:“可是我们又听到有声音好像从他口中传出来似的……”
“别瞎猜了,不要嘴巴说话难道要用鼻子说话吗?或许人家只是觉得太冷了,袍子穿的宽大了些衣服裹的紧了些,才没让我们看见人家的脸。”张炎之倒是事事显得宽心,又转向张白,“等此度他们处理了这件事情,我们让他们到家里来吧,看样子他们好像也没去处。”他看了看身后的青未。
“少爷!你疯了吧?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想呢?”张白立刻反驳,大雪时节,囚犯在逃,百姓人人自危,都选择独善其身,他不愿意有潜伏的危险接近张家少爷,他和张墨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少爷的安全,“小仆知道少爷心善,但这样明目张胆的事情,张白不能答应你,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张炎之见他神情坚决,也没有再和他辩驳,只是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青未手上绑着的绳索已经解开了。他放缓了脚步——原先是走在最前面的,因为正生着病,脚程自然就慢了下来,几乎是让此狄架着走了,因为嫌他严重拖延了赶路的时间。
此狄不知道他要同青未说话,还是使劲的拉着他往前走,张炎之无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此狄看了他一眼,张炎之的脸颊上红红的,嘴唇上是红红的,就连眼睛也是红红的,被身后的白雪衬得有些诡异,“你怎么了?”此狄开口问他。
“你怎么自己把绳索挣开了?”等到靠近青未时,他在此狄的半扶半抱下倾身向青未,问道。
青未正专心致志的赶路,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那是将死之人才能发出的声音,好像从天外传来,虚无缥缈,她吓了一跳,惊奇地看着张炎之。
“怎么,是不是我声音大了些,吓着你了?”他看到青未几乎要蹦起来的身体,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
其实他的声音小的快听不见了,青未想,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你怎么了?”她问,其实她知道,但还是这样问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其他地方,比如说……如果我说做梦见过你的话,你会觉得奇怪吗?”张炎之头很痛,他说的有气无力。
“这个,不奇怪。”青未看着他,其实她还是有些好奇,眼前的人都梦见什么东西了。
“真的吗?”张炎之又问道。
青未突然觉得他说话有些拖泥带水的,便心生不耐烦起来,“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啊?我又不认识你。”
“唉!你怎么跟我们家少爷说话的,没让你三跪九叩的已经是格外的恩典了!”张墨跑过来。
张炎之抬手制止了他,“昨晚,我们一行人在客栈落宿,半夜听到有奇怪的动静,开门见到有黑影向白雪原外闪去,我和家中两个小仆追出去,在一个地方见到那些奇怪的东西,险些被困在那里……”
“少爷,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张墨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家少爷,“那晚我们明明在柴房里睡得好好的,什么时候出去过?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不也是此狄告诉我们的吗?一起来你就生病了,你不记得了吗?”
“不是,我真的有出去过,我们发现了……”张炎之的呼吸急促起来,在寒风中显得十分虚弱。
“少爷,你不要再胡言乱语浪费力气了,我们还需要留些力气赶快走出去,回家就好了。”张墨安慰他。
青未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血色,要大声说话已经十分困难,她不知道为什么张炎之非要在此刻费劲力气也要跟她说话,看起来又像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似的,只是不忍心他就这么梗着脖子伸长着,便把头凑过去了些。
“我看到好像是你,被今天在客栈见到的那道黑烟烧尽,什么都不剩,那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