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氏脸色阴沉,抿着嘴不说话,她想反驳却知道自己那些话不好说出口,说多了反而像是辩解,便悄悄给李氏使了眼色。
李氏会意,忧愁地说:“大嫂当时是难过极了,自己真心对待的孩子存了那样的心思,不仅不心存感激,还欺负遂哥和心哥,我是自己接过照顾卿尘的责任。那时大嫂虽然伤心,也还是念着卿尘没了亲娘,不和他一般计较,是我替大嫂不值,说了好久大嫂才把照顾卿尘的事交给我的。”
郝氏捂着胸口,百般委屈。
苏瑞嗤笑:“你替郝大嫂不值?”
李氏理所当然道:“大嫂待我如亲妹,我看到大嫂委屈,难道不能替她不值吗?”
苏瑞打量着李氏,直击要害:“郝大嫂待你如亲妹,你替她不值,那自然是看不顺眼让她委屈的卿尘了,既然带着情绪,你怎么掏心掏肺啊?”
李氏脸色青白,发怒:“胡说八道!我,我……”一时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苏瑞悠悠地说:“谎言就是前后矛盾呢。”她对向郝氏,继续问,“你说卿尘欺负你家孩儿,你家孩子当时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牛高马大的,卿尘一个七岁的孩子,骨瘦嶙峋,怎么欺负啊,说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
郝氏听她诋毁自己的儿子,委屈的神色立刻一变,雄赳赳气昂昂地说:“我的儿子又懂事又听话,心地不知道多善良,他们爱护幼弟,对卿尘百般纵容,才会被卿尘骑到头上的。”
“是吗?”苏瑞一脸怀疑。
郝氏挺胸抬头一脸骄傲:“当然是。”
苏瑞抿了抿笑:“你的儿子在村里霸道得很呐,不少人都被他欺负过,众人皆可见证,说他被人欺负,还被一个弱小的卿尘欺负,你也说得出口?”
郝氏道:“我的儿子才不霸道,好得不得了呢。”她得意洋洋回头,“大伙说是吗?”
不少人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稀稀拉拉地说是。
郝氏一脸得色:“你看吧。”
郝氏溺爱孩子在村里是公认的,都觉得她不过是个见识少护短的妇人,对她说的有关卿尘的话,村里人听了就信。
村民以前对卿尘的旧事就当趣事来听,谁会去深究这里面的事情,如今被苏瑞一一点破,才发觉这个故事,不是这么回事。
就算觉得这事有蹊跷,也没有一个村民站出来为卿尘说句公道话。
苏瑞环顾一圈,看到村民的反应,轻轻笑了,并非他们愿意睁着眼说瞎话,而是顾忌乡绅和村长的身份,不敢说真话。若是在现代,郝氏早被众人的白眼砸死了,哪能这么理所应当的说歪理。
这里阶级分明,就像卿尘希望她出来做代言人一样,只因他人微言轻,没有人会听他的话,信他的话。
苏瑞不是来讲道理的,她是来要陈天河一个态度的,她直视陈天河道:“卿尘是在妓房长大,四岁就在里面跑腿,常常被人打骂,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比寻常孩子早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他早就死在妓房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了!这样一个性子的人,他就算要跋扈,要冷血,也得等到拿到了地,做得上主的时候,怎么会在一个连脚步都没站稳的地方说这些对他不利的话,与全村人为敌。”
郝氏厉声道:“他说过这些话,老爷子亲耳听到的!”
苏瑞说:“是,他是说过,你不想想一个自我保护这么重的孩子,还说出了那样一段话,是被逼到了怎样的地步!况且,说了又怎么样,他不过是个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教就是了,用得着把人往外赶吗?用得着被全村孤立被欺辱着几年的时间去学习道理嘛?什么当做自己的孩子,掏心掏肺都是屁话,不过是因为,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会心疼,说放弃就放弃,也不顾念他从小颠沛流离,从小受尽苦难,你们竟然继续往他的伤口撒盐,甚至还要多加几刀。”
有村民听到这里落出不忍。
郝氏看出了村民眼中的动容,立刻撒泼大哭:“我真是命苦,被人这么泼脏水诬陷,大家要为我做主啊,我要是对卿尘不好,卿尘能这么白白胖胖吗?”
“是啊,是胖啊,虚胖而已,胖得面无血色,常常晕厥啊。他怎么胖得你自己清楚,不胖的话,怎么让他替你儿子服徭役而不招人非议。”
郝氏大声反驳:“我儿子身体孱弱,那是卿尘主动提出要代为服役的。”
苏瑞点头:“身体孱弱可以捐钱免去一年徭役,但你哪愿意,卿尘的命哪比得上几个钱重要,推出去帮两个儿子挡了徭役又省了银钱,真是好用啊。”
郝氏跳脚道:“你胡说八道,是卿尘自愿的,而且,我,我,我为什么要对待卿尘不好啊?虽然他是白眼狼,我也不至于把他当长工看。”郝氏说不出道理,把矛头一歪,转移话题。
苏瑞不解地看着她:“是啊,为什么呀?你们现在的一切都是源自卿尘母亲的自我牺牲,她含恨而终,留下唯一的儿子,你们应该最心疼他,最真心待他,为什么呀,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李氏趁机道:“因为这都是你的诬蔑!虽然是卿尘不好,我们始终把他当做亲人看待!”
苏瑞笑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冰封万里:“得了吧,刚才卿尘被人奚落,两位可没少笑,亲人?你说笑呢!为得是什么,我不点破就真当人不知道了,你们自己清楚,就是想把老爷子的钱牢牢攥在手里呗,一个子都不愿给卿尘!人在做天在看,是非自有道,不过,你们都不是人,当然没有心。”
“你胡说!”
“是吗,既然比自己的孩子还心疼,那就分出个五十亩地出来给卿尘啊,五十亩地对比你们所拥有的五百亩良田,不多吧?肯吗?”
当然不肯!
陈光烨跳出来道:“那是陈家村的地,不能给外人!”
“那就给钱啊,五十亩地折合成银子也行啊,现在就给!”
“我……”卿尘两位舅舅和舅母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满脸青白。地不愿给,钱也不愿给,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丑陋面目昭然若揭。
到此,是非黑白,已经水落石出。
苏瑞一人站在黑幕中,却是唯一的光源,照出了一切丑陋,村长一家欺负卿尘无依无靠让他入赘免得女儿嫁不出去,陈天河忘恩负义,他的儿子媳妇不顾亲情为了钱财可劲作践卿尘,在场所有人但凡有点良心,都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