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妹,你的剑法又精进了。”
张昊阴沉着一张脸,缓缓开口。他话是与沈韵说的,表情却对着叶庭。
明明是一行人中修为最高者,却被一记虚招晃了,全盘计划打乱得与他曾规划得大相径庭,甚至让一个荒唐的草精保护了他的道侣。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非常不爽。
“没有,我这一剑本来无药可救的……是你帮了我吗?”
沈韵茫然地眨着一双大眼睛,望向那个她之前觉得可有可无的半透明青年。
她的父兄都是上清宗修士,地位虽没有孙柳两家高,但好歹有些隐约的关系照看着,不必为外门的任务发愁。修炼上马马虎虎,有时候还会把自己的时间省出来帮张昊一起做任务。
刚才在死生之间徘徊了一圈,她才发现以前的修习太过惰怠,险些害了自己,连带着对生为一株小草都有能力保护他的叶庭多了一分敬佩之心,一分对自己的懊悔之意。
但昊哥的脾气自己最清楚,若是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恐怕他会更加生气。
沈韵低着头,匆匆地道了一句谢。
她没想到,如此也让张昊怒火暗蹿,却又无法对着叶庭发作,他青着脸看向郭大锤,出口呵斥道:“郭师弟,我是怎么交待你的!你跟不上那畜生的速度,还要你举盾有何用?险些害了韵妹的性命!”
“对不住,张师兄。我以前没怎么打过架……”郭大锤心眼好,本就因为被那火狐狸轻松闪过而自责,暗暗钻进了拳头懊恼自己的没用。
“不必解释了。还望你以后多努努力,不然咱们一个组里打的灵兽平均分配,你觉得你的贡献能与我一样吗?”他这话说得慷慨激昂,痛心疾首,在叶庭看来不过是变着法为以后争抢灵兽数目做准备而已。
“这人什么意思,自己屁用没有,脾气还挺大?他怎么有脸发火的?”滕老仙对于这种人的接触实在是少,厌恶之余也挺奇怪对方清奇的脑回路。
“无能狂怒而已。你看他在对别人生气,其实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的没用,也挺可怜的。”
“哈哈,无能狂怒!这个词倒是挺有意思的。你可还记得这老实孩子的灵根?”
“万钧土?”
“正是!这万钧土可是土系里难得主进攻的灵根,讲究的就是一力降十会,别管你什么刀枪剑戟,一锤子下去全给他们撂倒!你说说上清宗这个小破宗派,连引导弟子修炼的人都如此的大意,偏叫他去学什么土盾,这不是逼着万人敌装王八吗?”
滕老仙的语气里痛心疾首,显然是很吃过修炼路上无人引导的亏。
“这灵兽的耳朵,自然就归韵妹了。”
张昊上前,一剑将狐狸的耳朵切下,他再想找内丹时,却发现这只黄阶中品的火狐狸明明到了炼气修为,身体中本该存放内丹的位置空空如也,柔软的腔腹中只有少许烧灼的痕迹。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他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一腔怒气仍发泄得不痛快。旁边那只黄鼠狼腿上仍是血流如注,一时间无法逃走。他一转念,既然是两兽相斗,不如把这只也杀了,看看运气,便提着血淋淋的剑锋刺去。
“张师兄稍等。”
叶庭拱了拱手,露出一个腼腆又诚恳的表情,照着滕老仙对他所说复述出来:“狐狸与黄皮子,本就是魂灵旺盛,易诞鬼怪之物。看这只黄鼠狼,小腹微凸,应该是有了身孕。在下并非同情泛滥之人,只想提醒一句师兄,此物邪门得很,杀掉她要当心了。”
“哼,我们修道之人,立身持正,从不信此等荒谬之谈。你若怕了,去找个土坑把自己种进去,岂不是更安全?”
张昊浑不在意,剑出如电,黄鼠狼哀叫一声,登时毙命。她肚子里滑出一只小小的血胎,与一颗土黄色表面光滑的圆球来。
“冥顽不灵。你既然能察觉魂魄,就自己看看会发生什么吧。”滕老仙冷冷地笑了一声。
叶庭揉了揉眼睛。
他果然又看到了。
黄鼠狼的尸身上凝出两团鬼魂,身长脚短,大的牵着小的,像人一样用后腿站着。它们也注意到了叶庭,但茫茫然望了一眼就继续紧跟着张昊,魂灵凝而不散,仿佛跟住了仇人便是唯一目的。
张昊捏起圆球形状的内丹,这才面色稍霁,将之收入自己囊中。
天色昏暗,远处的树林隐于一片墨色间。似乎有凌厉凄绝的叫声从很远处传来,潮汐一般时涨时退,互相应和。
沈韵忍不住浑身一颤,裹紧了身上厚实的凫皮大氅,依偎着张昊小声开口:“昊哥,我们歇一晚再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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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锤原来家中是猎户,在老林子里生火造饭都挺颇为熟练。他奇怪的是明明将火堆生在了远离风口的位置,枕着山,靠着林,红彤彤的焰火却时而拼了命般跳升,时而如残烛般僵熄。
他皱着小小的粗眉毛,黑瘦的小手添着柴,旁边叶庭帮忙掰着枯树枝递给他。张昊和沈韵举着烤干粮和野味的签子,搂在一起你侬我侬,时不时阵阵低语。
“谢谢,你不吃吗?”大锤揉了揉被煤灰弄脏的红鼻头,朝着叶庭咧嘴一笑。
“我吃太阳光,喝水,不吃馒头。”叶庭也朝他咧嘴。
“我们这一下午才打了一只灵兽,其余时间路上连只火属性灵兽的影子都没看到。看来真的要错过内门考核了……叶师兄,我倒不想参加,只是觉得会很好看罢了。”他突然又有些孩子气地捧着小脸蛋,眼巴巴看着火焰在寒流隐约的呼啸里跳舞。
叶庭抬头,看了一眼仍在张昊不远处凝伫的黄鼠狼魂。不知是否因为有他们在,火苗都绕开一对道侣,向着反方向拼命地燃烧着。
“可别忘了我们在苍南山里。”他摸了摸大锤的脑袋,因为胡清正的关系,这个孩子在他心里的印象一直是极好也极可靠的。“这场火很诡异,有命活下来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