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发了疯似的在泥泞道路上狂奔着,隐约得以窥见外车架上坐着一个人影持鞭,鞭策着它。
不得不说,这或许是千百年来,控制劳动力最为直接的途径,并不高明。却很“高效”。
至少,眼下这匹发狂的驽马便是最好实证。
威力治的这根独苗苗少爷在野外凄惨死去,可以想象到那位沃奥格老爷的疯狂。
车驾仍旧在狂奔,距离他不到10索里的地方,已经有身着皮甲的贵族私兵呼号着,奔袭而来。
一道醒目黑芒冲天而起,天空中坠落下某种物品,马车轰然侧翻,仄歪过去,告诉中运动的车子被骤然袭来的冲击损毁,那匹老马侧身趴在乡间小路上,奄奄一息,朝外吐着难看的红舌头。
淡淡一阵的黑烟出现在了翻到的车架旁,最终缓缓凝结出人形。倒在地上嘴里已经开始吐沫的老马,吸入一丝残存的黑气,硕大的马眼立时浑浊一片再难看清外界事物,它痛楚地发出沙哑哀嚎嘶鸣,几大口血液从马嘴除涌出,脑袋一沉,倒毙在寒天彻骨地泥泞小径上。
这黑烟竟然是‘活得’,某种生命形态特殊地生命体?
没有理会已经毙命掉地马儿,黑烟人朝地面上的马车瞥了一眼,有些惊讶的开口:“没人?!”
他探出只手,无形的力场掠过,已经损毁的车架变得更加四分五裂。
“金属,机械【魔器】?炼金术士,还是金属大使?”
原本那黑雾凝结成的袍子穿在身上,已经给他增添了两分阴翳,此刻配上他面上恼怒与忌惮的交织的神情,整个人更凸显了诡异。
没有理会,后方终于赶来的气喘吁吁的家族私兵,这位黑袍人开始缓缓念诵着什么。
下一瞬,他的双眸蓦然血红,肢体紧绷,左胸口处耸动。
一只半个成年人手掌大的多足怪虫钻了出来,黝黑的虫躯上还带有猩红的丝丝血肉,看上去,带着种说不出的狰狞。
狰狞怪虫先是飞到马车上方饶了半圈,旁边围住的士兵纷纷惶恐避让,在望向那位巫师的眼神尊敬中多夹杂着某种难以说出口的畏惧与恐慌。探查完毕,怪虫立即向远方展翅。
“愣着干嘛?都跟上,死得可是你们家的人,与我何干,不抓紧些吗?”
黑袍人再没有脱离队伍的意思,开始带着这群骑士家的私兵,继续追赶。
与此同时,从林间小道抄捷径的格瑞夫二人几乎同时回头,那声爆炸异常响亮,至少距他们不远的两个年轻人都听到了。
昂瑟悲伤的自语了声:“比利……”他知道自己此生恐怕永远难以得见那匹老伙计了,从他爷爷那辈开始为他们家族服务的识途老马,就这样最后达成了他光荣的使命——掩护主人和他的朋友逃走。
是的,马车上的人影只是昂瑟下雨赶车时常穿的旧外套大衣,里面的那个东西是一件极简易的木制机械,除去少数金属材料外,整个造物异常脆弱。但格瑞夫需要的仅仅是又充足的时间逃走,躲避最初的衔尾追杀。
利用马车行进奔走时的颠簸,来运动,上面夹带着鞭子,不停落在老马比利身上好叫他意味主人的辫子和主人都还在的。同样,作为一匹老马,比利会在主人催促前,自己绕开障碍物,不至于是马车侧翻或损坏。挥舞鞭子的人影和狂奔的马车会起到一个良好的掩护作用,远望开来,上面坐着人驱使着马车奔行。从这点上来说,追杀者的智商与马儿有的一拼。
这是格瑞夫利用在家里阁楼上看的皮卷书上学来的,他并不聪明,智商也没有多高。许多事情都是真正降临时的愤懑表达,依靠最多的还是‘知识’。
他算的很清楚:那条小路很颠簸,乱石许多,将将容许一架马车通过,器械的颠簸是不会那么快停下来的……
所以,陷阱已经被人觉察出了,自己二人得赶快。
他并不知道,那位令他忌惮不已的像是不存在的黑袍人,比他还忌惮彼此。
…………
夜色渐渐深沉下来,红河镇又缓缓归入沉寂。作为一个北方的小镇,红河镇的夜晚缺乏娱乐活动的同时,也并没有多少烛光亮起,镇子上点着石油灯的都是富裕阶层。
此时,路边的一栋磨坊铺的二楼上,传出阵阵哀嚎。
白日里耀武扬威活像只肥猪崽的威尔森先生,此刻正趴在雪白床铺上,他的腰上又大块的红肿,并且似乎因为白天下午剧烈的肢体冲突,伤到了骨头……
色泽光鲜的金色长发散落双肩,勒丝坐在床边上,盈盈玉指再替他擦着伤药。
威尔森先生一边肉疼的呜呼呻/吟着,一边心疼自己那小瓶宝贵的【教堂圣水】。
“亲爱的,你没事吧?怎么还没好,圣水不是都已经擦了几遍了嘛!”
勒丝揉了揉酸麻的手掌,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即使已经结婚数年,并诞下了一个孩子,勒丝仍旧是这般亲昵腻歪的称呼:“那个格瑞夫,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呢?他就不想想是谁供他吃喝穿住,再说艾丽丝能够到沃奥格老爷家里去侍奉,那是【四面神】保佑!至于格瑞夫我看,他也大了……”
后面的话语戛然而止,但明显最要紧的潜台词已经出来了。
“哼,出去?哦哦,我这次非得把他的腿打断了,啊哦,再让他出这个家门!”威尔森先生一边不断哀嚎一边设想自己怎么样将亲生儿子踩在脚下的美妙场景。
成熟夫人的脸蛋炽热的如同红苹果般,靓丽的脸蛋上冒出两朵云霞般的诱人色彩:“那那……老爷,亲爱的,那全凭你主持。”
一家之主终于露出喜色:“哈哈哈哈……”
酣畅淋漓的笑声透过二楼窗户,街边都能听得到。那双似极了充气肿胀后的大手,再次蔓延上了凹凸身姿,不停在山峰峡谷处来回悠荡。
美艳脸蛋红烫的越发厉害,勒丝头微微昂着,粗喘着气,狭长俏丽双眸中却闪过几丝灰暗的氤氲与厌恶。
此时这对外人看来恩爱至极点地模范夫妇(奸夫**?)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家地老实木讷孩子会去挑战世俗规则,谋杀贵族,无视公国律法。
…………
距离磨坊铺两条街道地地方。
“你家真不需要去了?格兰,想好了没。”昂瑟格瑞夫两人已鬼祟地潜行到自己家门口,格兰是一种习惯上地昵称,按照格瑞夫名字来的话。
平静地进入屋子,两个人并不敢点燃蜡烛,抹黑往二楼走着:“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重要的还是你和老伯顿,咱们先平安离开这个地方再谈其他。”
已经失掉自己老伙计的马车夫有点感动:“那个什么沃奥格骑士,早晚咱们会干掉他的,对,没错,等安顿好老家伙后,就开始咱们的冒险拓荒之旅。”
“就是书里故事中讲述的那样。”年轻俊秀的马车夫补充道。
“咳咳咳……”
二楼的房间里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两人立即抬头望向黑暗中声音传来的地方:“大晚上的,也不让老头子清净。”
一阵幽幽的话语飘了过来:“出事了?我早听人说,沃奥格的畜生父子把小艾丽丝买走了。”
浓浓黑暗中迎来的是一阵沉默。那个有着栗色卷曲长发地女孩已经走掉,她永远地去了另一个世界,离开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兄长。
格瑞夫打破沉默:“伯顿爷爷,得先走了,我担心威力治的私兵会找到这。”
作为瘸着一条腿,把昂瑟从小养到大的老人家,格瑞夫还是很尊敬的。
“打算去哪呢?小格兰,还有昂瑟,公国北方大概是很难在待下去了,更北方只有海盗和雪灾,荒凉一片。”头发和胡子都夹杂着一点雪白的老人叹了口气:“能到达的,除了东行一途,只有南边和更南边的郡了……”
今天晚上的开局显然很不顺,刚刚终结的沉默因为老伯顿的这两句话再度复苏,惟有时间从不因某人某事的存在而停滞。
“爷爷……有件事要说,我……”
打小父母早逝的昂瑟后来继承了自己爷爷的谋生手艺,驾车。理所当然地,他也承继了家中仅有的那匹老马和车子。
眼下车子和老比利大概率是都没了,昂瑟自觉很尬尴,或许还有愧疚?
但大概率看是不存在悔意的,任谁放在当时那种情境下,也很难做出比格瑞夫更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