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伦。
约翰男爵领治下的一座边陲小镇。
两张简易的木挡板构成了这间老酒馆的大门,一个精干的老人披着件灰袍子走了进来,他的后面跟着一个瘦削身量却很高的年轻男人。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了上来,酒鬼、水手甚至是雇佣兵们打量着进门的二人。
“麻烦,两杯黑啤酒。”
老手伸到了吧台,手掌皮肤背面带着特有的褶皱,一个银德勒连同5个铜子漏了出来。
酒保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这的酒没这么贵,多余的钱收起来吧。”
“呵呵,我们想打听点消息,铜子算啤酒钱。”
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灰袍底下传了出来:“规矩我懂,你……”
酒保的脸色逐渐松懈下来,嘴角弧度开始上翘,渐渐露出笑容。
格瑞夫默默打量着这座酒馆内的装饰,耳朵对于两人的交谈内容却听得很清楚。
距离他们逃开红河镇已经三天多了,当天晚上天没亮就收拾细软离开了镇子,一路北行,穿过两处密林后,走小路,乘坐走私商人的运货马车抵达了这座边陲重镇。
去酒馆是老伯顿的主意。他年轻时当过佣兵,给人当过护卫,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最熟悉不过的。
三教九流,充斥着下三滥与市侩、暴力、黑暗的酒馆是最好的消息来源地。每座城市、小镇,都会根据其规模有合适数量的小镇。
格瑞夫不晓得镇子上到底怎样了,威力治的私兵们应该不会跨越其他领主们的领地来追捕他,但那天见到的那个几乎感觉不到行踪的‘人’给了他很大压力。
据他猜测,那可能就是法师一类的存在了。书上面很少有提到过他们的存在——除了那些胡写乱编造出来的英雄冒险小说。
一般私兵追不上他们,可法师、术师们就不一样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艾丽丝死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再没有血脉亲人了,那个殴打母亲的混账不算。
此时,老伯顿与那酒保已渐渐商定。
“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们回来找你,合适的话绝对还会有人来。”
“老哥你放宽心,我九指罗德的名声你尽管去打听打听,来就行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罗德眯了眯眼,大脸上本就窄小的眼睛显得更小了。
一个矮小的身影凑了过来:“老板,用不用找人盯着他们?我们的人手都还够用,大家……”
罗德转过头,手却还在擦着杯子,他擦得很仔细很用力:“犯不着。告诉那帮水手,有笔大生意,叫他们的头过来亲自跟我谈。”
“他们并不是那些贵族老爷们养的狗,这点我很确信。我们没必要为了些没必要的疑惑,招惹上一个拓荒者组织。”他缓缓补充道:“吩咐下去,叫手下弟兄别招惹他们。我可不想惹出那些接触到神秘的非人类。”
“是。老板。”手下顺从的低头颔首。
城镇的某些老酒馆,充斥黑暗的同时,往往也充当着黑市、情报站,乃至中介、帮派会所这样的角色。
酒馆外面的一条巷子口,昂瑟正蹲坐在地上,满面愁容,嘴里咀嚼着什么。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怎么样?搞定了没,他们同意没有?”
披着灰袍的老伯顿望了他一眼,并不理会自己孙子急切地问话,缓缓道:“本地的‘水手’们确实有这项服务,按照咱们商量好的,我跟他们说要送人去纷争雪原,大概有十个人左右。这帮亡命徒理所当然的把咱们当成了某个拓荒者组织,正高兴等着数钱呢!”
他顿了顿,招呼两人跟上他的脚步往旅馆赶。
所谓‘水手’,指的是向纷争雪原输送商品的走私贩子。茶砖、粮食、布匹、盐块……甚至是奴隶、中小型兽类他们都做,这群走私犯称自己为‘海洋商人’,外界熟知行情的人们则鄙称其为‘水手’,都是在海上讨生活,拥有自己货物的商人和粗鄙下流肮脏的水手们可决不是同一个阶层的生物。
北地荒芜,可最北边紧靠着荒原的位置,却也吸引了无数的拓荒者、冒险家们前来,‘水手’们偶尔也会帮忙运送这些坐着美梦的人们过去。要是他们不黑吃黑的话。
历任北地雪域大公们,都严格禁止‘接触’到纷争荒原上的一切,从无例外。更不要提明目张胆的走私货物跟人口了,案发,便惟有死路一条。
恐怕到时候只有你们的脑袋离开自己的脖颈一段时间,才会使得狮心大公怒火得以平息。
“到时候,你们只需要保持住自己拓荒者的打扮,我充当你们的老师。那帮水手们干的就是这种来钱快的生意,咱们三人先过去,等段时间后再返回来,还是‘水手’们来接,到时候才会有一小队的人马过来。”
说到这,昂瑟与老伯顿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后续还有生意,这才能保证住贪婪的‘水手’们不会将自己一行人抓住杀死,或者干脆当作奴隶卖到雪原上去。
黑吃黑很阔怕的。这是老伯顿的原话,他年轻时见到过不少肮脏的生意与内幕,最终缘于某件事情的爆发回到位于兰彻斯特领的家乡。
“有个问题。”
格瑞夫坐到了床上,他刚才一只在思虑往后的一些东西:“按照商量好的,咱们到达雪原半年后,就会返回,从马奇诺防线以西做船到达温暖的南方,去维纳斯商业联盟也好,胡利安自由之邦也罢。但钱呢?”
“金高徳。这些最少也要一个金高徳吧,沿路的花销,住旅店和买船票这些都需要钱,我们总不能真的一路打散工过去吧。钱都给那些‘水手’们了,这次是可以,可半年之后呢?如果付不起钱,那些只认金高徳和银德勒的亡命之徒们,可不会就这么放过咱们。”
屋子里顿时又沉默起来。
刚刚得以改善的欢快氛围再度变成才开始逃亡时的悲戚。
格瑞夫将替亡妹攒下的鞋子钱都用上,老伯顿也替昂瑟存了一笔钱,才狗他们支付‘水手’的昂贵费用。
“唉,到时候再说吧。”
老伯顿走了过来,他伸出只手,似乎想要抚摸格瑞夫的脑袋,胳膊伸到半空中却考虑到这动作已经不太合适,停滞在那不知如何动作。
一只更年轻有力的手抓了过来,格瑞夫在老伯顿充满诧异的眼神中,很自然的把那只局促不安地手放到了自己头发上。
“对不起。”
提出问题的少年诚恳的开口:“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害的你们逃走了。如果没有逃亡,老比尔也就不会死去,昂瑟你现在还在架着马车拉人,大家也不会因为钱的事情发愁……”
“不不,格兰,有件事情你是要知道的,我们是兄弟,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
一头金发的昂瑟坚决说道:“没能及时阻止你妹妹她……我就已经很歉疚,再说,干掉那个杂碎变态的事情我也参与了,没什么好抱歉的。”
格瑞夫扭头回望伯顿,发觉他正满脸笑容,那只手还放在自己头上,胡乱揉着。
他又窥向自己这个打小一块长大的发小兄弟,发现昂瑟年轻眸子内孕育的坚毅,这才确定他当真毫无悔意,不由鼻头有点酸涩。
无论何时,何地,弑杀贵族都是极大的罪名。
更何况区区两个癫狂到胆敢谋害贵族的下层自由民呢?
阶层的残酷,必然会使它发疯般维护自己的等级秩序。即使沃奥格家的人没有追到他们两个,想必其他的领主绝不介意顺手将他们抓到后公开处决,以此彰显和维护贵族身份,稳固统治秩序与天然法理。
格瑞夫知道在这个年代,即使用快马传递消息,也会有一段不小的空白期,而书上说一些魔法却能最快传递出所要传达的信息。
这令人很惶恐。
格瑞夫可不想北地贴遍通缉自己一行人的画报。
于是按照老伯顿的分析考虑,他们最终还是前往了更北的地方。
……
此时,黄昏下。
年轻的边伯伦迎来了一位不那么年轻的客人。
带着兜帽的阴森老者,满面沉容的走进了这座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