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韩睿没能理解他爹的用意,不仅没有赔礼反而一脸愤恨的瞪着施槿。
施槿见状勾唇一笑,“韩公子如此委屈,韩门主何不问问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韩平见儿子不配合自己,心中气怒,面上却越发的恭敬,“韩某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来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施槿看向韩睿,似笑非笑道:“韩公子,韩门主说是误会,你说呢?”
韩睿看着几步外的女子,星眸中含着几分嘲弄与不屑,他不禁又想起那日在茅房醒来时苍蝇落在脸上身上的情形,压抑的怒气夹着长久以来的嫉妒愤恨瞬间侵占了他所有的理智,瞪着施槿,咬牙切齿道:“你不必含沙射影,东西是我要去偷的与他人无关!”
韩睿的话令韩平心中一沉,心思飞转想着对策。
施槿却是勾唇一笑,淡淡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吗?”
慢条斯理的将扇子合了起来,眸光冰冷的迎视着韩睿,冷冷道:“只是有些事儿怕是你还不够资格来当!”
韩睿一听更是怒不可遏,握拳怒道:“你什么意思?!”
施槿淡淡道:“字面意思!”
“你!”韩睿此刻已经出离愤怒了,再顾不上父亲眼神中的警告之意,怒道:“别以为你是少盟主就了不起,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韩平没料到儿子竟敢如此说,心中大惊,立时喝道:“放肆!”呵斥完忙朝主位看去,心下顿时一沉。
主位上的女子神色冰冷,尤其是一双眸子如数九寒冰令人不敢直视,韩平圆场的话便哽在了嗓子里。
然而也不过一瞬间,施槿的神色便恢复如常,唇边甚至带着几分笑意,抬手拿了桌上的茶杯微微晃了晃杯中的冷茶,淡淡道:“是够放肆的!原奇”
“是,少主”
看着随着自己手腕晃动荡起涟漪的茶水,施槿淡声道:“既然韩门主说韩公子历来没什么规矩,那你便替韩门主教一教韩公子规矩吧!”
“是!”原奇拱手应了,转身便朝韩睿走去。
韩平见状便要阻拦,只是脚下刚动,却听施槿冷声道:“韩门主还是坐下看的好!”
韩平握紧双拳强压下心中怒意,终究没有阻拦,在侧旁的椅子上落了座。
韩睿看着施槿冷笑,“哼,谁教谁还不一”只是一个定字尚未出口,一道劲风便冲着他的面门而来,韩睿一惊急忙躲闪。
施槿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饶有兴趣的看着厅中打斗的两人。
原奇的武功别人不清楚,她却是最了解的,别说一个韩睿,就是两三个加起来也不见得会是原奇的对手,而且看原奇的出手便知道他此番不会手下留情。
扫了眼强压怒气的韩平,施槿淡淡道:“韩门主不必担心,韩公子虽没什么规矩,不过原奇手下确是有分寸的!”
这话却是欺人太甚了些,派人打人家的儿子,还让人家别担心!
韩平心中大怒,面上却还是极力忍着,口不对心道:“犬子被属下惯坏了,冲撞少盟主之处还望少盟主海涵”
施槿脸上的笑意不变,“韩公子的性子的确冲动了些,不过消息倒也灵通的很!”
“想是听了平日结交的那些三教九流之辈的胡言乱语罢了”韩平嘴上说着心中却又是一沉,他知道施槿已起了疑心。
施槿却好像接受了韩平所言,点了点头笑道:“哦,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扬州城三教九流的能力倒是让人不得不惊讶啊!”
“砰!”
突然传来的重物撞击声打断了二人的相互试探,韩平猛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相比韩平的激动,施槿却很淡然,打的不是她的儿子,她既不心疼更不担心,淡淡扫了一眼,继续转动手中的茶杯并无喊停的意思。
不喊停便是继续,原奇面无表情的盯着抬手抹掉嘴边血渍爬起来的韩睿,施槿让他好好教训,他就要让他牢记这个教训!
其实她并不在乎韩睿能不能记住教训,她要看的是韩平,愤怒有时能印照出一个人最真实的心绪,看着韩平紧握成拳的右手,她想看一看这位韩门主究竟能忍到何时!
垂首的瞬间,施槿的眉头却是一皱,手中的茶杯瞬间脱手激射而出。
突然的变故令韩平一惊,刚要回首,却只觉身旁人影一闪而过,转首再看主位之上哪还有人。
“叮!”
“砰!”
“呕!”
没有刀光剑影,然而同时响起的三声却已将气氛蓦然拔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施槿负手而立,声音中透着清冷,“周门主既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原奇飞身上前挡在了施槿身前,满脸戒备的盯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周伯荣。
周伯荣面色阴沉的看了眼被一脚踹飞撞到廊柱上吐血昏过去的韩睿,眼中杀意顿显,脚下一错便要上前。
“周门主是想在这里与我动手吗?”话是对周伯荣说的,但施槿的目光却是看着站在厅前的韩平。
一句话是提醒更是警告,触到施槿清冽中带着寒意的眸光,韩平眼眶微缩,心中蓦然一沉,此女看似淡静然,而身上的气势却震慑人心。
“伯荣住手”韩平快步走到院中,并未看趴在地上的韩睿,而是盯了周伯荣一眼,便朝施槿躬身行礼道:“伯荣疼爱小儿,一时冲动失礼,还望少盟主恕罪”
看着一脸惶恐恭敬的韩平,施槿唇角微勾,“看来韩门主与周门主的交情还真是深厚啊,徐扬两地相隔数百里,二位门主却能常来常往呢!”
韩平心中一跳,忙道:“少盟主误会了,伯荣他是办事路过扬州才会前来——”
“哦”施槿打断韩平,转身看向脸色阴沉的周伯荣,淡笑道:“那周门主下次办事若路过灵州可也要记得探望探望义父才好!”
周伯荣闻言冷哼了一声道:“我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黄毛丫头指手画脚!”
原奇顿时大怒,喝道:“放肆!”
施槿倒是没有原奇反应如此激动,甚至连唇边的笑意都未减分毫,“周门主的私事我自然无权多言,不过,若事关盟中,我就不得不指手画脚一番了!”
“你什么意思!?”
面对周伯荣带着几分狠厉的质问,施槿漫不经心的反问道:“周门主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呢?”
周伯荣刚要开口却被韩平沉声打断了,“伯荣不可无礼”
喝止了周伯荣,韩平冲着施槿一揖,“少盟主恕罪,伯荣他——”
“周门主如何我看的很清楚!”
施槿弹了弹衣袖,看向周伯荣,“这枚流旋金镖我收下了!”暗金色的光在阳光下一闪便被收入了袖中。
韩平眉头微皱刚要说话,却听周伯荣道:“一枚镖能奈我何!”
施槿微微勾唇看向韩平,“今日多谢韩门主款待!”说完不等韩平回应便转身朝外走去。
“少盟主慢走!”韩平看着施槿的背影,脸上虽恭敬,眼中却闪过一道狠厉。
原本已走到了门口,施槿却蓦然转身望着院内二人,笑道:“哦,对了,前厅的那张桌子虽是难得的好木料,只是放在那儿不太合适,韩门主还是换一换的好!”
扫了垂首恭立的韩平与怒目而视的周伯荣一眼,施槿轻笑一声怡然走了出去。
原奇神情冷冽的盯着地上的韩睿看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待施槿一离开,韩平忙唤了人将韩睿扶下去疗伤包扎上药。
原奇下手虽未留情,也不过给韩睿留下了些青青紫紫的皮外伤,但施槿那一脚虽只用了三成力,没个十天半月,韩睿的内伤是很难好的了。
从韩睿的屋子里出来,周伯荣拧着眉带着几分疑惑道:“大哥,那丫头临走时那句话是何意?”
韩平也想不通,“走,去看看”
两人回到前厅,韩平斥退了收拾打扫的下人,站在施槿方才所坐的桌旁仔细看了一遍,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那丫头不会在故弄玄虚吧?”周伯荣说着伸手朝桌面猛的一拍。
几乎就在同一刻,原本稳稳立着的桌子却突然散了架,桌上的茶具也随着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周伯荣一惊,忙道:“我并未用力!”
韩平脸色黑沉的盯着地上的碎片,沉声道:“是凝澜掌”
“什么!?”周伯荣惊呼,“凝澜掌不是早已失传了吗?就连盟主也——”
话未说完却听韩平道:“此女心思武功之深绝不在盟主之下!”
闻言,周伯荣神色不安的看着韩平,“那她此番突然来此可是发现了什么?”
韩平没有立刻回答,扬声唤了下人进来打扫,带着周伯荣回了书房。
回到书房,韩平立刻道:“让人传消息给苍云帮,就说东西仍在她身上”
“东西真的还在她身上?!”
对于周伯荣的疑问,韩平却是冷冷一笑,“在或不在无需你我担心”
“大哥的意思是借刀”周伯荣说着在脖间做了个横拉的手势。
韩平微微眯眼,心中突然涌上前厅那张支离破碎的桌子和施槿临走时说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离开韩府后,施槿与原奇便直奔城门而去,原修早就依约候在附近。
进扬州城时她一人一骑,离开时却是五人护卫着一辆马车,对于目前风声鹤唳的扬州城而言目标何其明显。
此刻她要的便是引人注目!
“有人跟着咱们”原奇策马行到车窗旁低声汇报。
闭目靠在车厢上,闻言施槿只唇角微勾淡声道:“若无人跟着岂不是浪费了你我演的这出戏!继续走,无需理会!”
原奇听后没再多言,只朝骑马护在马车旁的几人打了个手势。
众人看似神色如常,只全身已进入警戒。
这次韩府的一番所为定会使韩周二人起警惕之心,虽有些打草惊蛇,不过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相比周伯荣的冲动无脑,韩平此人却心思城府极深,他在扬州城经营数十年,苍云帮却能在此迅速崛起,看来徐叔担心的不错,这二人之间绝不可能毫无关联。
此番她故意高调出城就是想看一看这两方究竟会如何做,又会做到哪一步?!
“楼主,那少年午时带人出了城”
风卿黎翻着手中的书册,淡声道:“可有人跟着?”
“有,两批人马跟着”
“可知这些人的身份?”风卿黎说着提笔在书册上写了一笔批注。
“一批是苍云帮的人,另一批人的身份目前还未查清”
风卿黎挑了挑眉,“继续跟着吧”
“是”黑衣人应了便推了下去。
软榻正对着窗户,窗外是一棵长势茂盛的海棠树,如今花期已过,只留嫩绿的叶片缀在枝头,繁茂非常。
望着照进来的点点光影,风卿黎低喃道:“阳光正好,真是越发的有趣了!”